這麼一個滿倨傲的人,柯明文還從未見過他這樣稚的一面。

許星搖了手腕，發現這人力氣還大，都不。

抬眸看他。

他也懶懶地抬著眼,戲謔道：“不了了吧。”

許星搖再掙扎了下,景延不聲地使著力,頗為悠閑地逗著玩。許星搖才不做浪費時間的事，最終選擇放棄,“我不打你了。”

言外之意——趕給我放開。

景延笑了下，“說得好像你打得過一樣。”

許星搖：“……”

暗暗咬著牙。

也不知道是誰，被黃，被花臂著打？

景延突然松了手,另一只手給一顆糖,是顆大白兔糖。年的薄略微彎起一小個弧度,“不逗你了。”

許星搖有些匪夷所思。這還是第一次，被人拿糖來…哄？

又不是小孩了。

糾結了下，還是沒有拿,默默把頭轉回去。

景延還想說什麼。

“老大,你看外面——”

一個許星搖沒見過的人突然跑進青藤班,一邊著氣,一邊喊景延。

許星搖下意識抬頭看向門口。

那里站著個優雅端莊的人，穿著得的套裝，黑高跟鞋，臉上帶著溫婉的笑。

許星搖猜測著這個人跟景延是什麼關系。

卻見,景延只是看了一眼,就不耐煩地戴上帽子,走了出去。

他的不耐與暴躁,盡顯于作之中。

許星搖越發好奇起來。

直到付以聽把頭探過來：“咦,你這道題怎麼還沒做出來呀？”

以搖搖的速度，早做了五遍了好嗎。

許星搖低頭看題：“噢，快了。”

一縷微風輕掃而過。

景延雙手兜，看都不看袁茵，只靠著欄桿看樓底下玩鬧的人。

袁茵忙道：“我記得你今天有語文課，看到你語文書在家里，就給你送過來。”

也是這時，孟沐桐經過青藤班，想看看景延，看到袁茵和景延在走廊，眼中綻出喜悅，快步走過去，乖巧喊著人：“袁阿姨，您怎麼來啦？”

景延面無表地看著們際。

“沒事我走了。”

袁茵登時顧不上理孟沐桐了，只拉住他，“延延，等下，書——”

“用得著你費這個勁？裝什麼慈母麼？這本——”他隨意掠了眼，“我開學到現在就沒帶來過。”

袁茵一愣。

原以為，兒子會于竟然記住了他的課程表，會于來給他送書，卻沒想到，他張口，仍是出萬道箭矢。

可是，記得，的延延，明明是個品學兼優的孩子呀。怎麼可能不帶書呢？

袁茵不解極了。

“走了。”景延率先離開，隨手著帽子。

在他們母子說話的時候，孟沐桐一聲不吭。待他們說完，才去攙住搖搖墜的袁茵，“阿姨，您還好嗎？別生氣，景延他…他就是這樣。”

袁茵的眼眶紅了一片，猶豫地看著景延離開，沉沉嘆了口氣，“我就不打擾你們學習了。下次有空來家里玩。”

“阿姨，您又要出國嗎？”

“…是。”

反正，留下不留下，好像也沒什麼差別。反而還會惹景延厭煩。

“那我下次去找您玩。”

“好。”無心做過多的表面功夫了，強笑著拍了拍的手，轉離開。

背部直，腳步又穩又快。

又是一個從外表看不出心的人了。

走后，孟沐桐也走了。

景延卻從門后出來，目沉沉地看著袁茵離開的背影。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他不知，許星搖也在看著他。

又是奇怪，又是不解。

待他回來，正好在梳理語文筆記。

景延瞥過，但也只是輕描淡寫地瞥過而已。

許星搖原以為生活會慢慢地平靜下來，只惦記著有時間去找趟許離，記掛著，始終放心不下。

和周老太太生活過幾年，許離卻是沒有過，于他而言，周老太太是陌生人，陸媛也是陌生人。

一下子跟兩個陌生人生活在一起，也實在是太為難他。

別的人無所謂了，但這個弟弟，許星搖是認的。

但還沒去，卻是有人找上來了。

——是陸媛。

很直接地來云十一中找許星搖。

與其說是找，不如說是堵了。

許星搖的去路被擋了個干凈，面無表地看著面前的人。

陸媛沒辦法，也是走投無路了。

“星搖……你先別生氣，你聽我說，我有話要跟你說……”哀求道。

許星搖平靜地看著，平靜到眼中毫無波瀾，卻連個聲都沒應。

陸媛終于忍不住哭了：“我求求你，你勸勸媽媽，讓我回陸家吧！我不住三樓，哪怕是住在保姆住的小屋子我也愿意，我不吃好吃的，隨便給我一口飯就好了。但是能不能別把我趕出去？我求求你了，我過不下去了，再在那里住著，我要死的！”

現在住的地方柳葉老街，大名鼎鼎的別稱是貧民窟。這個名字，從前連提起都覺得臟，曾以為一生都不會有機會踏足那里，又是高興，又是慶幸，還好是陸家的孩子。

可是一夕之間，天旋地轉，一轉眼就變了貧民窟的人！

那個地方，又臟又，那個家，所有的面積加起來還比不上一個房間的大！更別提那個郁的許離和臟兮兮的老太婆了，那老太婆上也不知道什麼味兒，

還駝背，普通話也不標準，做的飯跟豬食一樣！

陸媛不了，真的不了。

覺得再這樣下去，離瘋也不遠了。

幾乎是迫切地想逃那個地方。而能帶離開地獄的，如今竟是只有許星搖一個人。所以現在只能像個牛皮糖一樣，死死攀住許星搖。

爸媽……

想起陸為修和沈明詩，陸媛的眼睛就黯淡了下來。

他們真的不管了。讓管家把送走，他們連面也不。掙扎，可是管家才不顧的掙扎。

周老太婆說要帶去把姓給改了的時候，怎麼也不肯，總覺得改了以后，就真的跟陸家沒有關系了。

可是和許星搖，不就只區別在緣嗎？緣難道就真有那麼重要嗎？重要到，十七年的相都能空！

許星搖淺淺淡淡的眉尖略一蹙起，“我過了十七年的生活，你怎麼就過不了？”

陸媛愣了下。

“你這種要死要活的生活，我過了十七年。只有比現在慘，沒有比現在好過。而這一切，本不該是我的，本應全都是你的。我替你了十七年的苦，現在不過是將屬于你的還給你，該你的讓你了，你就不了了嗎？”許星搖冷聲道，聲音疾疾，氣勢迫人。

曾給陸媛的印象是脆弱、寡淡、好說話，而這全部的印象，在這一刻，盡數崩塌殆盡。

“陸媛，你搶走的十七年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就更別奢想余下的時了。”許星搖隔空點了點的額頭，角揚起輕蔑的笑意，抬手撇開，不帶猶豫地離開。

陸媛被震在當場。

半晌后。

突然沖著許星搖喊：“可是，那與我又有什麼關系！我那時候才剛出生！而且，如果可以選擇，我寧愿從未擁有！擁有了又失去，你有沒有想過對我有多殘忍……”

孩被住，腳步頓下。只是，卻并沒有被的話激起半點同心。

“呵。”

“那跟我就有關系了嗎？你剛出生，我也剛出生，難道我就愿意這樣選擇？做出這個選擇的是你的生母，我和我的父母都是被迫的，我們才是害者。要埋怨？找我做什麼，找去啊。”

“況且，這樣就殘忍了？讓你過了十七年的好日子，又把這種日子收回，這就是殘忍了嗎？那我呢？過了十七年地獄一樣的，沒人管沒人顧的日子，又算什麼？殘忍？呵，象牙塔里的公主，怎麼能真正會到這兩個字的意義？隨口就來，未免太過可笑。”

夕往西直墜而下，一縷最后的昏暈照在孩的側臉上，幾分明幾分飄渺。

不愿再次剖開自己的傷口，去將那些傷痕一道道地挖出，展于人前，所以只是一言帶過。只是說這話時，咬著牙，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痛苦，著自己不要去回憶起那些不堪的過往與記憶。

有些記憶既然已經被塵封，那就沒有必要再度挖出，尤其是為了這些并不值得的人。

不再將時間與力浪費在這個人上，“以后不必再來找我，找我也沒用。我不是圣母，沒有那麼偉大地接你的存在。”

“你承認了嗎？你容不下我？就是因為你容不下我，爸媽才會趕走我的，是不是？”陸媛滿面淚痕，仍是執著著這個問題。

仍不肯信，爸媽真的是主地想送走。

“不是。我什麼也沒說，一早起來就發現你被送走了。”許星搖果斷地在心上狠狠地扎上一刀，任流如注，滿臉不可置信地渾搖搖墜，許星搖也只是冷漠地輕笑了下，“所以，你別再來糾纏。糾纏也沒用。”

揚長而去，后，陸媛絕地背靠于墻，恍若遭了什麼巨大的打擊，淚流不止。

陸媛來找許星搖，著實是許星搖沒想到的。更沒想到陸媛可以這樣不要臉地將自己置事外，給自己安上一個害者的份，還試圖激起的負罪。

不過無所謂了，只要走了，只要今后再與無干系，就好。

一場錯的人生，一次荒唐的錯誤，就這樣徹底終止吧。

不是圣人，在得知陸媛被送走的時候，不可否認，是開心的。

心里好像有只小雀在跳舞一樣的開心。

畢竟，每次看到陸媛，都會想起，在那些承著苦難的黑暗歲月，這個孩頂替了的人生，著無數人的寵。

長此以往，真的無法開心半分。

不是圣母，一點也不大方，更不大度。

校門口，陸老和陸老夫人來接放學，正在車中等。

接送許星搖，了陸家的一項搶手的工作。十幾二十年來，不論是陸嘉實還是陸星旖，不論是陸媛還是陸嘉辰，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待遇。

看來，今天兩位老人搶贏了兒子兒媳。

為什麼不一起來？

因為太過隆重了，許星搖不喜歡那樣的隆重。

老夫人看到孫出來，笑瞇了眼，忙打開車門下車，手去接的書包。

許星搖還未被這樣對待，微怔。

老夫人趁愣神，接走了手中重得沉手的書包，慈地的頭發，問：“我看校門口有賣烤番薯，還有炸串，糖葫蘆，搖搖想不想吃？去給你買！”

許星搖更愣了。

還沒有被問過這樣的問題，也沒有過這樣的待遇，通常都是一放學就自己回家，面對校門口的諸多“”，沒有時間，更沒有錢。

思忖了下，還是遲疑著搖了下頭，“不了吧……”

“想吃就吃呀，想吃哪個？還是都想吃呢？我去買來，你一種吃一口，看看哪種好吃？”

被溺的覺。

這還是第一次會到這種覺，第一次知道何為“溺”。

抿著，商量著：“要不，糖葫蘆……？”

“好呀。那里有山楂的，有草莓的，有圣果的，還有小糖果的，你想要哪個呀？走，我們去那兒挑挑！”老夫人說走就走，雷厲風行地拉著去了。

許星搖抿的瓣，輕一松。

景延經過糖葫蘆攤位的時候，竟是看到陸老夫人帶著許星搖在……著買糖葫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