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賞完群臣後，最後的歸途倒是再也冇什麼值得贅述的事。

不過劉備心事儘去，隨行兵馬也了一大半，不用考慮軍需補給擾民。走走停停又花了兩個多月。

比如路過中山的時候，考慮到安喜縣是劉備任職過兩年的地方，肯定還得憶苦思甜一下，這就拖到了八月中秋。

在安喜縣，在盧奴縣，都有數日的憶苦思甜，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劉備甚至還試圖問李素的老家所在、當初在盧奴何，想給李素也錦還鄉的機會。

不過李素這個黑戶，當然是把一切這方麵的企圖都拒絕了，劉備也就冇有再堅持——

劉備是知道李素出寒微的，但他還以為李素隻是自卑家世，所以不想為人所知，如果是探年時的朋友，應該還是拉得下麵子的。

誰能想到，李素的黑戶黑得這麼徹底，都超出劉備的想象力極限了。

從盧奴和安喜路過後，下一站就會經過無極縣，然後才能進常山郡。

劉備考慮到他的妃子甄薑，以及邊諸多重臣心腹將領家裡的妻妾，都有甄家的眷，所以提前安排開恩，在涿縣的時候，就下旨允許宮中妃嬪還鄉省親。

皇妃甄薑都能回一趟老家，其他大臣的妻妾自然就更方便了，肯定也要回家探親。

所以從七月底的時候，雒那邊就出發了幾支車隊，抱團而行，把李素的妾室甄宓和諸葛瑾的妻室甄榮，還有關羽的小妾，也都接來。

北巡隊伍，最後是在中山郡的無極縣過的中秋。

還派人去跟無極縣僅僅一條滹沱河之隔的常山郡真定縣，把趙雲留的遠房親戚、年輕時的故舊發小，能找到的都接來，又是連日歡宴。

在無極和真定前前後後徘徊也是半月左右，九月初總算沿著太行山南下，抵達鄴城。

這條路也是讓劉備慨不已，因為當年他在安喜縣認識李素後，一隊人抱團南下找當時的冀州刺史賈琮告發張純造反，就是走的這條路，沿途劉關張還親手殺了不攔路的黑山賊。

更巧合的是，那次找賈琮告之後，因為辛評和沮授從旁協助斡旋，賈琮就派了劉備和李素跟著沮授進京奏明賊。所以，從鄴城再回雒的這最後一程，也是跟十五年前劉備走過的路一模一樣。

隻不過，現在是有兩萬銳重甲騎兵保護了，黑山賊更是早就徹底連拔除了多年。

連李素這種人，都產生了一種錯覺，覺自己像是在參加憶苦思甜團建，要重走驗一遍鬥曆程上曾經走過的艱苦老路。

九月初十抵達鄴城，駐紮了十多天，把冀州本地世家大族的事兒捋了一遍，該安的安，月底繼續南下，十月中旬總算從河平皋渡過黃河，從孟津渡回到雒。

今年新複的關東五州國土，加上去年複的幽州老家，總算是都浮掠影走了一遍。累計讓數以百萬的民眾都遙遙圍觀見過了新的皇帝，初步建立起民眾對新時代的認知。

……

回到雒後，畢竟已經是冬天，一年的生產勞作、收糧倉貯工作也都完了，朝廷的各項日常民政工作基本上都做得差不多了，隻是集中等候皇帝和丞相的批示。

各地的年景收也都報了上來，看起來各地災都在可控範圍，百姓多也緩過了戰後第一年。

農業稅人頭稅雖然是全免，讓朝廷過得苦了一點，但今年的債券抄引發售工作卻依然推進穩健，財部尚書劉依然很給力，維持了朝廷運轉所需。

整個十月後半段，乃至十一月的大部分時間，劉備和李素都在為之前半年的巡視工作還債。

玩多了也得好好辦公一陣子嘛，勞逸結合，所以每天不是看各種報表就是批示各種奏摺。

眼看臘月將近，最忙碌的時候過去了，大家也能準備過個節儉年，祈福足太平。

畢竟明年應該是大漢朝自中平年間以來，第一個可以不用打仗的年份了——小規模的剿匪和詔安改編潰兵流賊不算。

算算時間，可不得連續二十年的腥戰了。

這天，大約是臘月初二，月初大朝會後的一天。劉備趁著年前最後一個月，跟丞相李素私下裡坐下來喝點酒，順便把幕僚書類的下屬工作都彙總過來，做個盤點。

看看今年還有哪些事冇搞定，應該重點督促的。

一番稽覈之後，發現其他的小事下麪人都可以搞定，唯有兩項工作必須皇帝和丞相親自持續關注。

第一個是大漢朝三興之後、首次的人口和耕地覈查工作。

畢竟去年和今年年初最後和曹的決戰，雖然隻持續了幾個月，但是烈度非常驚人。曹那一波垂死掙紮，實在是傷害太大。

打完之後兗豫和徐州南部重新被破壞，那都是劉備李素也親眼目睹的，兗豫各百萬級的人口損失，已經板上釘釘，隻是不知道數字。

今年一年是免稅，所以無法從人頭稅上看清楚人口，但也正是藉著這個機會，劉備讓地方員趁機仔細覈查人口，同時他本人巡視關東六州，也有這方麵的考慮在——

皇帝親自巡視，還獎勵告發藏匿人口者，直接斷案，對於厘清戶是很有幫助的。從這個角度來說，劉備東巡建立新的統治秩序，還真不是浪費錢糧。

很多事，從東漢中前期就開始積累矛盾，百年積重難返，非得一場大戰把原本的統治係和豪強世家格局稍稍打爛，然後重建，才能徹底治。

曆史上秦始皇剛剛統一的時候，多次東巡，對於秦第一次在整個華夏範圍建立起皇權對縣級的徹底控製、掌握人口田地數據，也是頗有貢獻的。這點上必須承認秦始皇的曆史價值。

劉備這次的東巡，在人口徹查方麵的意義，也是差不多的。

如今劉備都回來了，但是他之前半年裡至遇到了數百起的人口匿和田地匿造假告發。隨駕的文，主要是諸葛瑾的民部員和法正的刑部員，也都集中辦案，理了很多攻堅大案。

這一切，都是今年年底拿到真實人口數據、強化直接統治的重要保證，也算是把通過武力實現最終統一、所帶來的紅利最大化利用。

畢竟，如果當初曹冇有那麼瘋狂員、拉壯丁打最後一戰，而是直接和平統一了，劉備還冇那麼多藉口東巡徹查，那肯定得保護當地原有秩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吶。

這是很容易想象的，就好比曆史上司馬昭對付季漢的時候，因為劉禪最後是投降的，司馬昭基本上算是著鼻子承認了蜀地上報的人口。

說蜀地隻有九十多萬人，以後收人頭稅也暫時按九十多萬收。可實際上司馬昭時期蜀地實際人口至還有兩三百萬。至三分之二都被“和平投降，一團和氣”的基調給戶匿下了。

劉備和李素的這番佈置也冇有白費，今年一年的免稅期裡，最終切實覈查出大漢土地上的總人口數量，僅剩下2820萬人。

比李素前幾年預估的“打完仗實現徹底統一後，應該還能剩下三千萬”，還是又了一截。

畢竟，當初袁紹死的時候，天下人口預估還有3200~3300萬之間，劉備一度覺得乾掉曹的那幾年裡，總共損失兩百萬就差不多了。

曹員過狠、加上曹吞併袁紹地盤過程中部清洗也太劇烈、均田分地時過於暴、武力使用氾濫，都是導致殺戮過重人口暴跌的重要因素。

最終的結果，就是對曹征服過程中，人口死亡多付出了兩百萬。

不過好在這一切最終還是結束了，而且曹那些暴行，雖然必須譴責，卻也客觀上沖垮了關東六州從東漢中前期以來、積累的土地兼併矛盾。

尤其是河北，因為武帝劉秀當年就是從河北起家的，河北豪強一直跟東漢創業軍閥集團綁定，從東漢初年起就冇有土地產權洗牌過。

曹的腥清洗雖然是為了洗掉袁紹的世家基，建立他自己的統治。但實際上曹也隻了一年紅利，冇來得及收回全部本，就被劉備乾掉了。

所以，劉備得到的關東，雖然人口比預期了，好歹貧民大多都有了田，很適合後續的休養生息發展。

而且，不管劉備的人口普查做得多徹底，以當時的統計技水平，戶肯定不能完全治。所以估計大漢全境賬麪人口2820萬，實際總人口還是可以勉強夠到三千萬大關的。

2800萬，相比於原本曆史上七十多年後、三國結束時，全國隻剩1600萬總人口（戰爭剛結束時方統計才700多萬人，戶很嚴重，按照史學家估計實際應該在1600萬左右），那還是多出了一半都不止，確保漢人統治的穩定、對四夷的威懾，那絕對是夠用的。

……

人口覈查的事兒瞭解清楚後，今年剩下的最後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如何完善劉備北巡期間、李素幫他想的那套“用量長期世襲免稅券”，來換取那批早期持有大量戰爭國債抄引的勳貴，以放棄債券的方式換取免稅券，以降低朝廷還債的財政力。

畢竟前麵也統計了，要扛過戰後重建免稅期，朝廷的國債發行總額會超過五百億錢，算上利息就是七八百億。這個負擔實在太重，而且抗風險能力很差。

李素怕的不是朝廷缺錢，而是怕朝廷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用係，因為中途意外而蒙。

畢竟信用是很難建立的，一有風吹草，你加稅容易，可你的債券也會跟原本後世曆史上、朱元璋的“大明寶鈔”一樣很快被人嫌棄，惡例可不能隨便開吶。

在諸葛亮家族放棄了五十億債券後，加上李素的家族也帶頭放棄了一部分，再加上甄家、糜家的一部分作，

朝廷的總國債本金力，從五百億降低到了三百五十億左右，力一下子小了三左右。將來預期的還債所需年限，也一下子短了至四五年，甚至更久。

當然，這裡麵李素放棄的那部分，也不是白放棄的，其中一部分也是為了他最近兩波的加封縣數。

因為最近兩年的統一戰爭裡，他除了對淮南的征服以外，其他其實隻是些圍追堵截的工作，嚴格來說夠不上每年加兩個縣，確實需要再湊點錢。

當然這個質不能“買爵位”，而是早就已經“毀家紓難”，現在來“放棄要債”，這樣也好堵住將來民間直接拿錢買爵的惡例——

你得是朝廷有困難的時候，主用自己的錢幫朝廷做事，朝廷後來還不出來，非要減免，纔會給換爵位。

這就好比是“轉債”和“直接賣權”的差彆。直接允許鬻爵那肯定是不對的，等於直接賣朝廷的份。

而賣“轉債”的本質是發債，債還不起了，經營者主依約把債權置換為權，這不能說是直接賣。因為隻要他還得起，你就隻能兌現債，拿錢走人，不能變東的。

而且考慮到李素的封縣數量已經等於關張趙相加之和了，為了降低仇恨，放棄一些債券，也是降低民間的猜忌。同時債轉這種形式，也不算“邀買名聲”，對個人名聲的作用，基本上算是正負相抵。

最後，李素也適當參與一下這事兒，可以起到一個示範作用，同時讓諸葛亮家的行為顯得不是太突兀，也是對諸葛亮的一種保護。

製度設計好之後，劉備和財部尚書劉最擔心的，就是這種“可世襲的永久免稅權”對朝廷的長期商稅稅源的影響。

畢竟這等於是為了眼下一二十年的財政力減負，給子孫後代套上一個細水長流的收財源。

所以種類和細節的設計，就必須很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