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玉虛峰,玉京玄都,紫府金闕。
三十六位真人議事之名爲金闕,故而三十六真人議事又被稱作“金闕議事”。
只是金闕議事也不一定非要三十六位真人全部到齊,有些時候只要湊足十二名真人即可,這種人數不齊的議事被稱之爲“小議”,與之相對應的還有二十四人的“中議”,至於三十六人,自然就是“大議”了。
今日就是一場小議,是關於江南道府的一起貪墨大案。
道門發展到今日,也有自己的收,當真是金山銀山一般,自然也有蛀蟲。
不過說是大案,對於正值鼎盛的道門來說,算不得什麼,所以只有一位大真人出面主持議事,十二位真人蔘與議事。
金闕很大,正中設須彌座,上面只有一把簡簡單單圈著扶手的紫檀木座椅,那是屬於大掌教的位置,此刻空著。
座椅後襬著一尊偌大的三足加蓋的銅香爐,爐蓋上按八卦圖像鏤著空,這時鏤空不斷向外氤氳出淡淡的香菸。銅香爐正上方的北牆中央掛著一幅裝裱得十分素白的中堂,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天下太平”。
這把大掌教座椅坐北朝南,其餘東、南、西三個方向各有十二把座椅,總共三十六把座椅,對應三十六位真人。而每十二把座椅的上首又有一把規格更勝一籌的座椅,總共三把,對應三位大真人。三十六把座椅之後,便是供旁聽議事之人的座椅,大概有一百零八把,整齊排列,間距遠不如三十六把座椅那般寬鬆。
此時三張屬於大真人的座椅也空著,只有十二個位置上零散坐了十二位真人。
這次金闕小議就在空著的大掌教座椅前召開了。
所有人的屏息著,目都凝聚在太平道大真人的座椅上。按照道理來說,這場小議應該是由太平道大真人主持,可不知爲何,太平道大真人遲遲沒有現。
最後還是十二位真人中資歷最老的一位真人開口道:“大真人有事耽擱了,我們先議事吧。”
轉眼間,四十年匆匆而過。
真人們也是一代換一代,許多功勳老真人已經退了,當年的小傢伙們也逐漸爲中流砥柱。
當然,大掌教還是那位大掌教。
沒辦法,大掌教就任大掌教的時候,還不到三十歲,休說四十年,就是過去一甲子,大掌教也還是大掌教。
只是近些年來,大掌教的想法越發讓人難以捉,開始關心所謂的“造”,開始關心各種七八糟的作種子和機械機關,並且還打算在人間大力推廣。
在許多道門之人看來,關心這些,就好像歷朝歷代的皇帝,不關心朝政,開始玩奇石花鳥,不務正業。
只是大掌教宇四十年,積威深重,休說是真人,便是幾位大真人,也不敢忤逆半分,這話自然是沒人敢對大掌教直言。
這位老真人出不算高,可爲人剛直不阿,被大掌教賞識,提拔三十六位真人的行列,他的話很有分量。而且他算是大掌教的嫡系,出現在這次小議上,本就代表了大掌教的態度。
還是老真人當先開口:“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我們都難辭其咎,所以大真人才準備召開這次小議。這次小議,議的就是如何解決此事。”
其餘十一位真人臉各異,無於衷者有之,張心虛者亦有之。
老真人嘆了口氣:“張真人,關於此事,你應該有話要說。”
張真人不是外人,正是當年的張非山。
當年的年變了外表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實際年齡則要更老一些。
張非山站起來,沒有說話。
老真人輕聲道:“這次查出的貪墨事,數額不算巨大,可部分涉案之人卻是膽大包天,威脅查案之人,消滅罪證,殺人滅口,到底是誰給了他們這樣的底氣?讓他們如此目無王法,膽大包天,多年間肆行貪墨而不倒,直到今日才被暴出來。”
主掌北辰堂的司徒秋水輕咳一聲:“這僅僅是暴出來的,還有沒暴出來的,更是不知凡幾。”
張非山臉難看。
司徒秋水問道:“張真人,尊夫人何在?”
張非山道:“此事與無關。”
司徒秋水沒有玩弄文字把戲,說什麼“我還未說與此事有關你又何必急著否認”的話語,直言了當道:“有關或是無關,恐怕張真人說了不算。”
張非山向司徒秋水,問道:“你要如何?”
司徒秋水淡淡道:“北辰堂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次關於道門中人與市舶司勾結走私貨一事,是尊夫人在背後指使,仗著你這位張真人的名頭,充當那些走私商人的靠山,不僅干預阻撓祖庭調查,而且氣焰十分囂張,我覺得有必要請尊夫人到此,在諸位真人的見證下,當場對峙。”
老真人輕咳了一聲:“張真人,關於此事,你是否知?”
張非山反問道:“你們說完了?”
老真人和司徒秋水也不怒,只是輕輕點頭。
張非山沉默了片刻後,緩緩說道:“今日沒有旁聽之人,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妨把話說在明。貪墨的銀錢,我願意悉數退還。造的損失,我會盡力彌補。那些走私商人,我會親自將其一一捉拿歸案。大掌教那邊,我也會親自去請罪。我希此事到此爲止,不要再深追究下去。”
在場諸位真人誰也沒有說話。
便在此時,響起一陣掌聲:“好,好一個癡種子,真是好男人。”
話音落下,姍姍來遲的太平道大真人李太一終於走進了金闕。
就在前不久,掌教夫人倦怠了大真人的之位,主請辭,由李太一遞補太平道大真人。同時正一道大真人張鸞山也請辭,由飛卿遞補正一道大真人。
今日負責小議的便是李太一。
如今的李太一與當年的師父李道虛竟是有幾分神似,他徑直來到張非山的面前:“代人罪?替人頂過?”
李太一早已躋了長生境,在他的氣勢迫之下,張非山竟是說不出話來。
李太一道:“功不能抵過,更沒有代人罰的說法。你若是知,就一併罰,你若是不知,就只是一個失察的罪過。至於剛纔那番什麼說在明的話,我只當是放屁。”
張非山低下頭去。
李太一冷哼一聲,放低了聲音:“還有結社一事,也不是出自你的授意吧?你早晚要死在那個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