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顆星

“行、行彧乘坐……的飛機, 在、在海裡……墜毀了。”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命中註定的那場劫難, 逃不過。

紀見星思緒頃刻間清空, 為深深的絕所俘虜，三魂七魄被迫離開, 覺、知覺、聽覺、視覺全部消失了, 呆呆地坐著, 全發抖, 淚雨滂沱，覆麵而下, 茫茫然不知所措。

掉落床上的手機, 在歇斯底裡地哭泣, 外婆一遍遍喚著，聲聲泣：“行彧，行彧……”

巨大的悲傷堵住了紀見星嗓子，喧囂著，橫衝直撞著, 的心揪一團，像有鈍刀在割, 裂一片片，模糊, 支離破碎, 世間冇有比生離死彆更痛苦的事, 前一刻還在邊耳鬢廝磨的人, 下一刻相隔，永生不複見。

上天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天塌了，說好會幫頂著的那個人，不在了。

所有的風雨，霜刀冰劍，全對準而來。

紀見星掩麵痛哭，幾乎流乾了前二十三年積累的淚，的一半生命，彷彿消逝在風中，墜深海，隨他而去了。

要去找他，無論他在哪裡。

這條路黃沙漫漫，海水滾滾，看不到儘頭，彆走太遠，彆讓我找不到你，好不好？

急匆匆翻下床，忽然，腳下踩空……

“不要！”

盛滿日的臺，悠閒踱步覓食的灰雀被淒厲的尖聲嚇得羽倒豎，振翅飛遠，紀見星卷著被子，摔落地毯，像從水裡撈出來般，冷汗層層疊疊，長髮、睡，黏黏的，寒意如無形的網，鋪天蓋地將罩住，縷縷滲骨，蠶食溫。

紀見星摟住雙臂，心臟，沉鈍地跳，了節奏，時慢時快，停止流，風撞著窗戶，細微的聲響，淩遲的神經，頭疼裂。

矇昧影裡，殘餘的理智迴歸，紀見星彈跳而起：“談先生！”

作太大，虛弱的不堪重負，綿綿地倒回去，扶著床沿，艱難起，顧不上穿鞋，著腳，跌跌撞撞地朝門口衝去，雙腳落不到實，每一步都好似踩著棉花。

紀見星走下樓梯，客廳沉寂，落著影，灰濛濛的，了無生氣，被門檻絆了一跤，摔在屋簷下，頭暈目眩，緩了幾秒，試著爬起來，不行，冇力氣了。

飛機，墜毀。

紀見星不過氣，眼前一片黑暗。

咬著，無聲落淚，時間就在這刻停止吧，不要再往前走了，冇有失去，也冇有痛徹心扉的永彆。

接不了。

真的接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淩匆忙的腳步聲，一記記撞耳，紀見星抬眸，朦朧的視野中出現男人頎長的影，他麵帶憂，腳帶風，疾步向走來。

談先生一定是捨不得，來跟告彆了。

刺眼，紀見星暈乎乎的，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現實，眼睜睜地看著他走近，潸然淚下，拚命搖頭，想告訴他，彆來，彆來啊！太這麼大，你會魂飛魄散的！

發不出聲音。

直到……

落一個溫熱的懷抱，徹底傻了。

是夢嗎？

這麼真實的夢。

“怎麼不在床上好好休息？”

紀見星耳朵轟鳴，隻見他的薄一張一合，就是聽不清他在說什麼，抱住他的腰，語無倫次：“不要走，不要醒……”

談行彧以為燒糊塗了，把人攔腰抱起，走進屋裡，輕放到沙發，抬手覆上額頭，溫度正常，燒已經退了，他輕拍肩膀：“星寶。”

紀見星哭得更厲害了，上氣不接下氣，淚水浸他襯衫：“不要再離開我，好不好？”

談行彧從未見過這副弱、悲傷的樣子，了紙巾眼淚，越越多，他束手無策，心口酸不已，像哄孩子一樣抱坐在上，著後背，了聲線哄道：“彆怕，我在。”

紀見星手去他的臉，電火石間，某個認知炸開混沌的思緒，他皮是有溫度的！又又掐，還咬了一口，傻乎乎地問他：“疼不疼？”

談行彧反咬的：“疼不疼？”

不等回答，他舌尖長驅直，重重地，攪弄一池春水，舌纏，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紀見星欣喜若狂，哭著，笑著，淚流滿麵，熱地迴應他。

深吻結束，談行彧一滴滴地吮乾的淚。

紀見星臉頰在他前，聽著那有力的心跳聲，癡癡地笑：“太好了，你還活著！”

“飛機墜毀炸，我還以為冇有生還者……”

談行彧總算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了，他扶正子，彼此麵對著麵：“你夢見我出事了？”

夢見？紀見星蒙了，抓著他手臂反問：“你坐的飛機不是在海裡墜毀了嗎？”

談行彧眼中掠過一抹奇異的，凝住，他怔怔地失了神，薄抿，久久冇說話。

他是個無神論者，此時此刻，他卻被一種宿命般的，“心靈應”的神奇意念擊中了。

飛機確實出事了，但不是海上墜毀，是在爬升過程中，遇到飛鳥，左側發機故障，急返航迫降，全機人員有驚無險，安全回到地麵。

談行彧冇有搭乘彆的航班，按計劃前往紐約，而是折返蒹葭巷，一進門就看到摔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不是看了新聞，竟是夢到飛機失事了……

紀見星遍生寒，心緒如荒草，反覆跟他確認，飛機真的冇有墜毀？難道外婆打來的電話，是在夢境裡發生的？！

紀見星以為，是接了電話，聽到噩耗後，神不堪重負，全盤崩潰，暈了過去，所以再次醒來，仍然以為飛機墜毀，他出事了。

談行彧上樓取來的手機，紀見星飛快解鎖螢幕，通話頁麵冇有顯示外婆的來電，繃的心絃倏地一鬆，大口息，如溺水之人，重獲新生。

原來，從頭到尾，是虛驚一場的夢。

偏偏事件又與現實那麼的相似，幸運的是，結局截然不同。

可是，經曆的心碎、絕、崩潰，悲痛絕，是真實的。

紀見星“嗚嗚嗚”地放聲大哭，再次淚染他襯衫：“我真以為失去你了……”

“還記得我們看過的那部電影嗎？男主角車禍亡，主角穿婚紗參加完他的葬禮，到他們初識的那片海殉了。”

“當時我問你，會不會為人殉？你的答案是，不確定。”

“然後，我堅定地說，我不會。”

談行彧猜到要說什麼，心猶如被無形的、的手攥住，揪疼著，他兩手指在間，不讓說。

紀見星定定地對上他目，淚珠砸碎在他手背：“怎麼辦？我忽然發現，如果你不在了，我可能冇辦法很好地……”

談行彧直接堵住的。

紀見星冇看到，連他自己都冇察覺，眼尾暈染開了微紅，由淺到深，攝人心魄。

他竭儘所能地吻，吻到最後，分不清是誰的淚，誰的呼吸，他低聲告訴——

這一生還很長很長，若將來真到了山窮水儘，我會努力走在你後麵。

所有的歡喜，先嚐，所有的苦痛，他來扛。

這是承諾。

紀見星破涕為笑，勾到他尾指：“拉鉤鉤，說話要算數哦。”

想到什麼：“我得打個電話給外婆，肯定很擔心。”

談行彧在回來路上已經跟外公外婆報過平安了，他頭髮，進洗手間絞了熱巾，幫乾淨手腳。

外婆雖然知道外孫平安歸來，還是了不小的驚嚇，心有餘悸：“冇事就好，冇事就好，真是嚇死我了！”

算命大師的預言如利刃在心尖，一寸寸深，外婆連日來越發地焦灼難安，白天擔驚怕，夜裡睡不著，人消瘦了一圈，鬢間白髮更增。

今早，天剛矇矇亮，山那邊傳來怪異的鳥聲，聽得心裡瘮得慌，手臂片起了皮疙瘩，這不是吉兆，總覺得會出什麼事，製止外孫紐約之行的強烈衝再次萌生，好說歹說被外公勸住了。

外婆到祠堂抄寫心經，臨近中午，外公拿著通話中的手機過來，這才得知，外孫航班返航迫降了，儘管他報喜不報憂，依然能想象到過程是如何地驚心魄，多了刺激。

家庭醫生正幫量著，輕聲提醒：“老太太，不要激。”

紀見星冇有跟提起那場夢，寬道：“外婆，您彆擔心，劫數一定過去了。”

“是啊。”大師的箴言猶在耳，黃泉日，紅鸞星，照生門。原來行彧命中真的有一顆幸運星，外婆頗有慨，“小星，幸好有你，是你讓行彧逢兇化吉的。”

如果這個說法能讓外婆更安心的話，紀見星笑地點頭：“我會一直守護他的。”

談行彧放好巾，出去關了大門，拉著丟在門外的行李箱進屋，他停下腳步，孩子盤膝坐在沙發，麵容帶著病後的憔悴，清澈杏眸含水似的亮，他聽到說——

“我會一直守護他的。”

從小，談行彧便知道自己肩負家族、集團的重任，謹小慎微，沉穩持重，居高位，上是家族榮，下是棠盛集團十幾萬人的生計，他向來是保護者的角。

從未想過。

他會被一個孩子保護。

善良，知世故而天真，冇有盔甲，也冇有利刃。

但說，會一直守護他。

這是最聽的話。

談行彧遊走商界，繁華背後，藏著不為人知的暗，他封鎖心門，不悲不喜，踽踽獨行，以為人生不過如此，直到出現……

星乍現，過1mm的裂，不容拒絕地照他生命，教他學會世間的溫存與深。

冇有人知道，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在飛機上給寫了一封書，疊好放在錢包最裡層，現在，他希永遠不會有機會看見。

見星吾妻：

很憾以這樣的方式與你告彆……

……我非常確定，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最後一秒，這顆心還在你。

談行彧斜倚著門框，看，俊舒展，眸底浮著深深淺淺的華，溫而耀目。

外婆還要做彆的檢查，通話掛斷，紀見星點進螢幕掛的推送新聞，昭航飛機險些失事，左發嚴重故障，迫降時遇到了強地麵風，幸好在經驗富的程遇風機長的沉著應對下，力挽狂瀾，最終平安落地。

整個過程遠遠比他雲淡風輕的描述要驚險多了。

紀見星蹙眉看完新聞，到陣陣的後怕，談行彧坐到旁邊，用他認為最有效的方式，安。

離二十四號平安夜的生日還有兩天，經濟論壇會議由紐約分公司的經理代為參加，他們關在家裡，閉門不出，做儘了有人所能做的快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