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姬正呆坐在梳妝銅鏡前,玉容不展,忽然見到有個趙兵闖進來手打人,嚇得目瞪口呆,肖月潭撲前跪伏地上,低呼道:“小人肖月潭救駕來遲,害夫人苦!”言下不勝欷歔,差點掉下淚來。
項龍心想這傢伙倒有點演技,難怪能得呂不韋重用,提醒道:“夫人快些變郭開。”
朱姬認出是項龍,大喜下跳起來,先來到郭開和齊雨兩人前,左右開弓,每人賞一記耳。
項龍心呼厲害,喝道:“先把他兩人押出去,下郭大夫的服,然後把他綁起來。”
兩名隊員應命推兩人到房外,在肖月潭這高手幫助下,當朱姬黐上郭開的招牌長鬚,穿戴上他的服帽,項龍自問看不出破綻。
朱姬想起一事,問道:“政兒呢?”聲音抖。
項龍微笑道:“幸不辱命!”
朱姬一聲歡呼,差點撲過去擁抱項龍,旋又向肖月潭問道:“他……他長得像不像大王?”
肖月潭乾咳一聲,先看項龍一眼,有點尷尬地道:“像極了,質則像夫人那麼好。”
這麼一問一答,項龍立時知道朱姬自己也弄不清楚這兒子是跟誰生的,當然更想不到快要相見的兒子,本不是的親兒。這筆胡塗賬,不知怎麼算才。他們不敢逗留,走出房外。
郭開自是給捆個結實,見到“自己”由房走出來,驚駭得眼珠差點掉下。
朱姬模仿他的聲音道:“給我宰了他!”
郭開和齊雨同時嚇得臉無人。
項龍不想下手殺死全無抵抗能力的人,笑語道:“留下他的命比殺他更令他罪。”
朱姬白他一眼道:“你是個好心腸的人!”笑著領先下樓。
項龍等反變陪從,押齊雨追下去。
朱姬扮的郭開一馬當先,走出宅門,學郭開的聲音語氣,向後面的跟班齊雨斥責道:“若非你是由齊國來的貴賓,本必把你當場庭杖伺候。”
齊雨低垂頭,一副犯了錯事的樣子。
“郭開”一邊責罵,一邊和齊雨登上馬車,項龍和肖月潭當然也鑽進去。
車隊開出,來到閉的大門前,守門的兵頭走過來道:“使節大人……”
朱姬揭簾道:“本要和使節大人往外一趟,你們小心把守門戶。”
兵頭一呆道:“大人!這怎能沒有你。”
朱姬大發威道:“我自有主張,那到你陳佳來管我,快開門!”
妙在連對方的名字都出來。那兵頭一臉無奈,吩咐大開中門,車隊無驚無險開出質子府。
馬車停下。趙雅正在自怨自艾,愧集,烏卓登上車廂,爲鬆掉繩縛。待活手腳後,烏卓命下車。趙雅認得這是離烏家城堡不遠的一座林,驚惶間,幾個人由樹後轉出來,帶頭者正是被自己出賣的項龍。趙雅雙一,坐倒地上,熱淚奪眶而出,說不出話來。
項龍將旁的人一推,使他跌在趙雅側,冷笑道:“讓你們這對夫婦做對同命鴛鴦。”
齊雨聲道:“不要殺我,大爺曾答應過啊。”
他的懦弱,連趙雅都鄙夷厭惡。這好看的男人平時瞧來頂天立地,不可一世,卻原來如此膽怯無能,尤其和項龍站在一起,與後者漠視生死的英雄氣概比較,立有云泥天壤之別。令首次懷疑自己給鬼迷心竅,竟上這樣一個人。
趙雅勉強站起來,悽慚地道:“龍!我對不起你,也配不起你,殺我吧!”
項龍仰天一陣長笑,冷然無地道:“我不想讓你這婦污了項某人的寶劍。記得嗎?我曾說過任何人要殺死本人,都要付出慘痛代價,現在我就證明給你看,你的王兄和趙穆來吧!”
趙雅一呆道:“你不是要逃出去嗎?”
項龍神一笑,道:“當然!我現在立即走,有了朱姬,我已可向秦王待。”
蹄聲在遠方轟然響起。
項龍出意外的神,道:“糟了!給發覺哩。”
烏卓也惶然道:“沒時間哩,先回城堡去。”
趙雅以淚眼目送這曾使自己嚐到真正滋味的男子離去,所到的悔恨,像毒蛇般咬噬的心。
旁邊的齊雨喜道:“看!趙兵來了,我們有救哩!”
趙雅眼前一黑,昏迷過去。
項龍等大功告,在烏家戰士的歡呼中凱旋而歸,通過大吊橋,蹄聲轟隆衝城堡。烏氏惈親自在廣場迎接,小盤則躲在一戎裝的烏廷芳和趙倩背後,看著回覆本來面目的“母親”朱姬堡下車。
朱姬這時的眼只看到一個小盤,臉上現出無可掩藏、真摯人的狂喜神,往小盤奔過去。小盤哭著奔出來,投懷裡去,兩母子抱頭痛哭起來。闊別十年,令朝思暮想的親生骨重投自己懷裡,哪能不哭。小盤則是因這“母親”而想起自己的生母,哭得比朱姬更厲害,更真誠,積蓄的憤怒激流般傾瀉而出。
烏氏惈來到朱姬母子旁,地道:“夫人,應是高興的時候纔對。”
號角聲起,表示趙軍兵臨堡下。
朱姬擡起俏臉,哭得又紅又腫的秀眸看著烏氏惈道:“我們母子得有今天,全仗烏爺豪厚義,激的話不說了,只要我們母子一天在秦國還可以說話,便要保得你們烏家富貴榮華,子孫昌盛。”
已知悉烏氏惈與堡偕亡,以掩護們逃走的壯烈行爲,所以掏出罕有的肺腑之言。
烏氏惈目泛淚,大笑道:“有夫人這句話,烏氏惈可含笑九泉之下。”
肖月潭深恐夜長夢多,催促道:“夫人!我們立即起行。”
烏應元和荊俊的兵隊員,加上肖月潭和他的三十名好手,護著們母子、與項龍依依惜別的趙倩,往後宅去了,自然是由地道潛往城外,與圖先的部隊會合。項龍、烏卓、滕翼等全留下來,沒有他們幾員大將,怎抵擋人數多上十多倍,兼後援無窮的趙國大軍。
趙軍沒有立即進攻城堡,只在外面佈防,邯鄲城外的駐軍不住趕來增援,運來各種攻城的工,到第三天時終完整個包圍的陣勢。豈知此正中項龍等下懷,就是把趙軍牽在這裡不放,好讓朱姬他們安然逃返咸。整個計劃最采的地方,是趙人以爲贏政仍在他們手,所以不太計較其它人逃出去,只要攻破城堡,殺盡烏家的人,便心滿意足。項龍不時在城牆面,還特別安排烏氏惈和烏廷芳到城樓現,使趙人更不懷疑他們暗有圖謀。
第三天晚上,負責監聽四條只能通往堡外林地道的烏家戰士,發現有趙兵潛來,忙把浸了脂油的柴火拋地道,再加鼓風機吹送,把快到達的趙兵活生生焗死數百人,再從容把地道以石塊封閉。
那邊的趙王自是氣得七竅生煙,清早派人到城下大罵一番。項龍大有趣,他還是首次見到這種毫無實質意義的“罵城”。滕翼一言不發,取出他的特製的強弓,在趙人目瞪口呆中,一箭把那聲音特大的罵城專家下馬來,程超過八百步,比弩弓的程還要遠上數丈。烏家戰士喝采聲震天,趙兵則是噤口無言。
忽又有一人策馬衝來,這次學乖了,在千步之外勒馬停定,大聲喝上城堡道:“項龍,大王要與你說話。”
項龍心中好笑,我纔不會蠢得喊破嚨與你對答。
旁邊的烏卓召了個人來,笑道:“當衆折辱一下他也好!”
項龍會意,道:“他有屁就放吧!”說完自己忍不住先笑起來。
烏卓和滕翼不莞爾,對滕翼來說,那是罕見的表。
那人呆了一呆,大喝下去道:“有屁就放!”
聲音在牆上牆下來回激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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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家這麪人人放聲大笑,充滿喜悅的氣氛,趙人那邊自是無比憤慨。對話還怎樣繼續下去,戰鼓聲中,趙軍開始發攻城之戰。趙人圍城的大軍,不計後勤支持的人數,總兵力達三萬多人,以步兵爲主,這已是趙人一時間能召集的所有力量,把城堡重重佈陣困堵。
在孫子兵法*《雄牝城》篇裡,將城市大分作兩類:居於高或背靠山嶺、又有良好水源的城堡“雄城”,非常難被攻克;凡居於低,或兩山之間,又或背靠谷地,水草不盛的“牝城”,只要有足夠力量,一攻立破。烏家城堡是典型的“雄城”,起初建城時趙王是希作爲城另一能堅守的據點,哪知竟是變對付自己的反叛基地。所以趙人不願倉卒攻城,免得元氣大傷,初時還以爲堡人手和糧草均有問題,這時看到城堡上上氣如虹,才知道大錯特錯。本來衆將均支持長期圍困的策略,豈知項龍一句話,惹得趙王沉不住氣,下令強攻。
烏家富甲天下,城堡的形式是依當時最嚴格的標準建,堅固嚴。城牆又厚又高,足可抵擋敵人的仰攻、攀登和撞擊,護城河既深且闊,城牆上又有銳的烏家戰士,所以縱然趙軍人數是他們十多倍,仍沒有破城的把握,唯一的優點,是趙人後援無窮,足以支持他們打一場消耗戰。
項龍他們雖有地道之便,但儲存的資糧食早全部搬來,城外牧場的人又要逃往秦境,頓孤軍,不過他們的目的只是要守上一段時間,所以心懷舒暢,抱著遊戲的心和趙人玩一場城堡攻防戰。
項龍看著舉起護盾,陣容鼎盛又不住迫近的趙軍,皺著眉頭道:“爲何他們不把護城河的水源截斷,那樣就不用涉水過河那麼麻煩了呀。”
烏卓笑道:“我們這條是活河,不用引進河水,因爲壕底有泉水噴出,無法截斷。”
項龍恍然大悟,真是經一事長一智。
滕翼平靜地道:“破解之法,是開鑿支流,把河水引走,那最要十多天的時間,我猜他們正在後方趕建活橋,橫河上,方便攻城。”
項龍奇怪地問道:“那現在下面這些人豈非只是虛張聲勢?”
滕翼道:“圍城軍最忌悶圍,必須讓他們有些作,當作活筋骨也好,練也好,好保持士氣。”
項龍點頭表示明白,在戰爭中,人的心理因素不可忽略,古今如一。
驀地下面的趙軍一聲發喊,持盾衝前,直衝到城河對岸,蹲了下來,躲在盾後,數千弩箭手,隨後衝至,躲在盾牌手後,舉弩發,一時漫天箭雨往牆上灑來。
滕翼大聲傳令,烏家戰士全躲到城垛之後,不用還擊。
滕翼又以比那罵城軍更大的聲音喝道:“準備沙石!滅火隊候命。”
話猶未已,敵陣中再衝出一隊二千多的火兵,以燃著的火箭,往城牆來,攻城戰終於拉開序幕。雙方各以矢石火互相攻擊,外牆和城頭均有撞擊和火灼的累累痕跡,但只是表面傷痕,不損結構,烏家戰士居高臨下,矢石充足,守得固若金湯,傷亡極,而趙人一天下來,傷亡者達千多人,可謂損傷慘重。
直到此刻,趙王和趙穆仍不明白對方爲何各方面均如此準備充足,因爲他們一直切注視烏家的靜,只見有人和資移出城外,從沒見東西運進城堡來。他們沒有想起地道的存在,不能怪他們愚蠢,一來要建一條這麼長的地道,是近乎不可能的事,還有是因爲若有地道,項龍等沒有理由留在這裡,哪猜到正是項龍計劃裡中最關鍵的環節。
那晚消息傳來,秦人大軍犯境,嚇得趙王臉如土,催迫手下大將日夜不斷攻城。第十天,趙人在傷亡慘重下,終於功建立三條河的臨時木橋,搬來雲梯攻城,又以巨木撞擊城門。
烏家戰士則以矢石火還擊,又以類似長鉤的武對付敵人的攀攻,並用一鑊鑊的沸水滾油往下澆去,殺傷敵方近二千人,趙人無奈退下去,勉強守著三座木橋。
烏家方面死者五十多人,傷者百多人,傷者立即被運往城外。至此項龍真正到在戰爭裡,個人的力量是多麼渺,那對他來說,絕不是愉快的覺。守到第二十天,趙人終於功把河水引走,又花三天時間以土石把護城河填平,烏家城堡大勢已去。趙人大舉進攻,把攻城的設有護甲保護的戰車,推遇填平的護城河。這些戰車形式五花百門,最厲害是登城車,撞車和飛樓。登城車高度像城牆那麼高,使敵人能迅速攀車登城;撞車負著堅木,對城門和城牆施以連續的猛烈撞擊;飛樓則供箭手之用,反以居高之勢,向牆頭的守車襲擊。對付的唯一方法,是以巨石加以轟擊。不到兩天,再無石可用,項龍終發下撤退的命令。
當趙軍攻城,整個烏家堡全陷在一片火海里,由於房舍樹木均抹上火油,要救火也有心無力。趙人坐看大火燃足十天,剩下一片焦炭,片瓦不留的災場,讓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但總不會是好了。
是役趙人喪生八千多人,傷萬多人,舉國震驚。烏家在趙國軍民中一向聲譽良好,趙王是把他們反,自是怨聲四起。到趙王由瓦礫底發現通往城外的地道,始知中了項龍之計,不過已是一個月後的事。趙王雖暴跳如雷,只有徒呼奈何。此時他心中頗有悔意,有項龍這麼好的人材不能用,還把他白送給秦人,確是何苦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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