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致道:“既是如此,夫人這番往壽春去,豈非送羊虎口。”
莊夫人道:“現在壽春話事的人,仍非李園,而是春申君。兼且四大家族裡除了像鬥介和素寧一衆投靠李族的無恥之徒外,大多數人均不滿李令做滇王,即管李園亦不敢公然說支持李令。這次妾一行人先往壽春,就是要正式向楚廷投訴李令背主叛變的不合法行爲,因爲先家翁是正式朝廷王命策封的。”
項龍心中妙,道:“這就最好,我看李園必會設法把事拖著,因爲他若明示李令背叛有理,勢將使諸侯國人人自危,更增離心之意,假若我們有什麼三長兩短,人人曉得是誰幹的。所以事通了天,我們反反危爲安。”
尤凝之“噗哧”笑道:“項先生的用詞真怪,什麼‘三長兩短’,‘通了天’,但聽懂又覺非常切采。”
項龍當然知道自己這方面的問題,含糊的胡混過去道:“這幾天我們該可輕鬆一下。”
莊夫人笑道:“不!該是爲你裝扮的時間了。”
項龍坐在艙房的梳妝幾前,看著銅鏡的反映,鼻端嗅著尤翠之和尤凝之的香香,如衆香之國。
尤翠之親熱地按著他兩邊寬肩,跪在他背後由左肩膀探出頭來,陪他看著銅鏡的反映道:“娥姊並沒有誇大,我們兩姊妹曾從楚國第一化妝巧手蘇六娘習藝,任何臉孔到了我們手上,均可變妍爲媸或變媸爲妍。”
項龍到的慷慨地在背上,大吃不消,又不好意思要挪後一點,同時老實說亦很覺,惟有道:“可是我是男人哪!”
坐在另一側正翻弄幾個化妝箱的尤凝之笑道:“楚國的男人最妝扮,我們以前每天都給大王妝扮哩!”
說罷神微黯,顯是念起先夫。
尤翠之道:“敷臉的,大致可分兩類,一種是以米粒研碎後加香料製;另一種是糊狀的臉脂,鉛。後者較能持久,所以只要我們每天給你敷面一次,保證沒有人可把你認出來。”
項龍暗忖難怪“”字從“米”從“分”,原來這時代的是由米做的,口上應道:“難道沒有人見過萬瑞嗎?”
尤翠之對項龍愈看愈,差點把臉蛋上他左頰,眼如地道:“萬瑞是滇人,屬最大的滇南族,娥姊便是滇南第一人,娥姊曾隨先君到壽春見過楚王,萬瑞於逃秦前則從未踏出滇南半步,李令亦未見過他,壽春想找個認識他的人就難哩。”
項龍心想難怪莊家這麼得滇人支持,原來採用和親的政策,莊夫人不用說是族長之那類有份的人,難怪楚人怕莊保義回滇。尤凝之來到項龍前面,用神端詳他的臉孔。
項龍道:“還有三天才到壽春,兩位夫人不用立即手吧?”
尤凝之眼一拋,嗔道:“我們要試試哪種方法最能改變你的樣貌嘛!還可能要特別配方,幾天的時間怕不夠用呢。”
背後的尤翠之吹一口氣進他耳,暱聲道:“不歡喜我們姊妹侍候大爺嗎?我們學過推拿之,最懂侍候男人。”
話完就在他肩起來。無可否認,那是非常高的,而且肯定是此中高手,項龍不由自主地嘻哼作聲。
尤凝之橫他的一眼,取起一個小盅,不一會弄了小杯漿糊狀的白東西,以小玉杵攪拌著道:“你的皮比較黝黑,待奴家爲你弄好像很久沒見過太的樣子,那別人更不會起疑心。”接著小心翼翼把鉛抹到他臉上去,涼浸浸的,加上纖的玉指輕輕,項龍一時不知人間何世。
背後的尤翠之與乃妹商量道:“我看最好用胭脂把他的脣改淡一點,眉則加一些,再染了他的鬚髮就更妥當。”
項龍大吃一驚道:“若日後改不回原先的樣子,豈非糟糕之極。”尤翠之笑得整個人伏在他背上氣道:“的男人啊!你只要用特製的藥水一洗,保證可以回覆原狀。”
項龍仍不放心,看著銅鏡裡逐漸化出的“另一個人”,苦笑道:“若我變個濃妝豔抹的男人,休想我白天出街。”
兩笑得彎下腰去,尤凝之乘機埋首他懷裡。
尤翠之道:“最高的妝扮之,是使人不覺得上了妝,不信看看我們和娥姊吧!”
項龍看兩幾眼,果如所言,並不覺上了濃妝,放下心來,專心兩香噴噴的服務。
尤凝之給他弄好面妝,開始爲他畫眉,深款款地道:“項先生是我姊妹見過的男人中最守禮的君子,不過知不知道奴家姊妹都心甘願侍候項爺呢。”
後面的尤翠之開始爲他解下頭上的英雄巾,聞言道:“想起回滇後我們要和項爺分開,奴家便有神傷魂斷的覺。但唸到先君對我們深義重,奴家的得失又算什麼哩!”
項龍想不到們會公然示,同時也有點,若沒有遇上他項龍,莊夫人一行是必死無疑,而且三更會盡凌辱,但三爲替先夫復國,仍義無反顧的回楚,只是這種忘我的勇氣,已教人肅然起敬。正不知如何回答們,莊夫人偕趙致進來看他。
趙致差點認不出自己的夫君來,大訝道:“翠姊和凝姊確是神乎其技,看來我和嫣然姊也好該改變一下樣子。”
莊夫人道:“你們只要把頭髮染得花白一些,讓年紀看上去大上十年左右,加上面巾,保證沒有人可認得出你們來。”
項龍看著銅鏡裡的自己,信心不斷增長,暗忖就算面對面撞上李園或田單,若再換上滇人的裝束,保證對方認不出自己來。
楚國自秦將白起攻郢都,楚襄王往東敗走,兩次遷都,離秦愈遠。淮東之地本屬陳,爲楚征服,於是襄王收陳地兵得十餘萬,回過氣來後再由秦人手上奪回淮北十五郡,聲勢復振。到去年聯同其他四國攻秦,大敗蒙驁之軍,秦人閉關不敢應戰,楚國似乎又在一夜間回覆了春秋時的霸主姿態。說到底,楚國雖失去大片國土,但由於幅員廣闊,秦人要來攻楚又是不便,所以才能其偏安中興之局。
壽春位於淮水之南,與另一軍事重鎮下蔡夾江對峙之局,由於通方便,楚人在這區域又有深厚的基,人力力不虞缺乏,故亦有一番盛況,在當時的聲勢實在其他東北方諸國之上。壽春都城特大,城作箕形,周圍約三十多裡,外郭則達五十餘里,可說是當時最偉大的城市之一,規模僅次於咸,還建有四個附城,以作屏護。人口多達二萬戶,繁盛非常。加上河谷土壤沃,糧食充足,使壽春爲繼郢都之後楚國最繁華的都城。所有重要的建築集中在位於中央的城,宮殿、臺榭、倉廩、府庫、祖廟、祀土神的社、祀穀神的稷,宮卿大夫的邸第和給外國使臣居住的客館,均位於此。外城是縱橫錯的街道,井然有序地分佈著民居、墟市、旅館、店鋪。壽春城防極嚴,城郭口有可以升降的懸門,城外有護城河,日夜有楚軍把守,凡通過城門者,均要納稅。項龍等抵達城外的碼頭,在江上給楚戰船截著,到莊夫人亮出朵兒,才準他們泊到碼頭去,卻不準他們登岸,另外派人城飛報。衆人惟有悶在船上耐心等待。這時的項龍換上一寬鬆的袍服,遮蔽他健的型,發須有點未老先衰的花斑灰雜,容蒼白,眉濃掩目,比以前的董馬癡更不像項龍。等足整個時辰,終見一隊車隊離城而至,帶頭的是個大胖子,穿服,年在五十左右,眼細長而鼻大,有點像上承祖蔭,被酒侵蝕了靈魂和的二世祖。
正在船上恭候的莊夫人低聲向旁的項龍道:“那胖子就是春申君黃歇。”
項龍心中打個突兀,起先還以爲是黃歇的家將食客那類人,怎知卻是黃歇本人。戰國四公子中項龍雖只見過信陵君,但看來應以此人外型最差,難怪在四公子裡以他的聲譽最低。想起曾幹掉他一點也不像他的兒子的趙穆,心中不住生起古怪的覺。
另一邊的紀嫣然低聲道:“比我上次見他之時,又胖了一點。”
項龍心中一寒,記起紀嫣然曾來過這裡,假若給春申君一眼看出,由於自己乃他的殺子仇人,一切立時完蛋大吉。幸好化了妝和換過楚服的紀嫣然和趙致一點不像原來的樣子。
楚國的服和別國相比,顯得特別寬敞和華麗,曳地的連長,腰繫白寬帶,領斜,延結褶疊於背後,袖和下襬均有寬沿。帽子圓頂結纓,結帶於頷下,加上重敷面,另有異國的調。至於兩的髮型,與莊夫人等看齊,額髮梳得平齊,並由兩鬢束長辮垂於腦後,直至頸部,髮辮復結雙鬟。只是在髮型上的改變,若項龍在不知下,亦會一時認不出們來,更何況花白的髮腳,使們看來年紀至老了二十年。
五的楚服分別以硃紅、絳紅、金黃、素綠、青藍爲主,加上龍、、鳥等刺繡,輔以枝蔓、草葉、花卉和幾何紋,構圖奇特生,充分顯示楚人遼闊的想像力和充滿神話彩的文化。男服較爲樸素,長而腳,右衽領寬袖,袖口略爲收束,沿和袖口飾以紋邊,以棕、黑、褐、白等爲主,最奪目是束腰寬帶,以不同的對比相間雜。衆鐵衛則全換過楚國的武士服,上過腰,下穿束腳,腳蹬長靴,於重要部位綴上輕甲,髮型全改變了,戴上楚帽,模樣相當有趣。
此時春申君來至岸旁,打手勢著人請他們上岸。莊夫人在兩個壯僕扶持下,婷婷的帶頭步上岸去。不知是否項龍多心,他到春申君的細眼亮起來,狠狠盯著蠻腰楚楚、似經不住輕風吹拂隨時會斷折的莊夫人萬青娥。黃歇等紛紛下馬,施禮迎接。
莊夫人剛施過禮,立時失聲痛哭道:“君上要爲妾犬子作主啊!”
黃歇登時慌了手腳,道:“萬王妃請勿悲傷,一切回府後從長計議。”
向項龍,雙眼瞇了點,眼睛掠過懾人芒,道:“久仰萬先生之名,果是一表人才,本君好生歡喜。”
項龍會到盛名之下無虛士的道理,春申君雖是耽於酒,但只看他的眼神,便知他有城府,不像他外型和麪貌所予人的覺。連忙沉聲音,以剛學來帶有滇音楚語的流行周語應對道:“君上威名震天下,該是瑞到榮幸纔對。”
黃歇眼掠過紀嫣然等諸,莊夫人收止啼聲,一一替他介紹。
黃歇見紀、趙兩已達“暮之年”,沒有多加註意,只用神打量尤翠之和尤凝之二,目最後落到莊夫人上,聲音轉道:“王妃不若先到敝府歇息,其他一切慢慢商議。”
項龍忽地想到這次若不是遇上自己,那莊夫人和尤氏姊妹唯一可用上的就是人計,以達到目的。因爲看春申君現在的神態,顯然對助們復國一事,並非熱心。只看他對莊保義毫不在意,即可見一斑。黃歇後有幾個食客模樣的人,其他全是慓悍的武士。食客的其中一人量高頎,留著一把須,長及於,臉長鼻曲,脣片極薄,雙目閃著驚異不定的神,留心打量己方諸人,特別是滇國流亡小儲君莊保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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