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慕白將花了幾天時間才寫好的奏摺，用黃綢專奏的奏本重新滕寫了一份，厚厚遝遝的一本如同書籍。然後，由都督府的特使快馬，呈遞長安。

秦慕白立於都督府的二樓窗邊，看著四匹特使快馬衝出蘭州城，往東麵絕塵而去。心中想道：如今這天下紛紛攘攘暗流洶湧，是平穩渡過還是一即發，其實都隻在一線之間。希我的這封奏摺到了長安，能夠止息眼前的這所有紛擾，讓大唐重歸於寧靜得戰後的和平與果實。

“雖然從來冇覺得我秦某人有多偉大，也從冇想過要做什麼救世主、大英雄。但是，我不想看到我與父親及所有將士們辛苦打拚而來的果，毀於眼前！”秦慕白深深的呼吸，臉上出一微笑，自語道，“我穿越千年而來到大唐，深深的上了這個時代與國度，並且邊有了深我、與我深的人；我不想大唐因我而蒙任何的損失，也不想我的親朋罹遭任何的災難。”

“結束吧！一切都該結束了！我想做的、該做的事，都做完了。就在你們都以為我秦慕白即將驕橫跋扈不可一世的時候，我主放棄手中的一切。”秦慕白臉上的微笑越發的輕鬆與淡然，“許多人可能都忽略了一件事——戰爭的最終目的其實是為了和平，而不是作為升發財的途徑。接連的戰爭就了我秦慕白的名聲與權勢，但這其實並不是我想要的。隻有上過戰場、親曆過殺伐的人，纔會真正理會到生命的脆弱與可貴。一將功萬骨枯啊！——那些用鮮與生命堆徹起來的榮華富貴，其實是難以消的；除非是我昧了良心，否則又怎會對它握不放孜孜以求？……”

“我這幾年，殺戮實在太多。若有機會，倒是想去長安皇城裡的護國天王寺，請清善大師為我說禪解……德妃與玲兒，也不知道們現在怎麼樣了？”

……

夜已蒼茫，大明宮蓬萊殿裡，宮燈長明寂靜無聲。

德妃母伺候在李世民的病榻前，都是一臉憔悴。二人都看著靜靜躺在榻上的李世民，愁眉不展。

“娘，夜深了，你去歇著吧！”高公主輕聲道，“父皇這裡，我來守著。待天亮了，娘再來換我去歇息。”

“也好……”德妃輕輕的歎息了一聲，起離開。

幾名隨侍的宮娥與宦也都換了班，在房新增燈油做些雜務，全都輕手輕腳的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稍許過後，兩名醫來查視了一下李世民的病，熬了藥放下，就都各自退走了。

高公主看著昔日英雄蓋世龍威簧簧的父親，如今是這樣病容憔悴，心裡一陣陣難過。左右宮婦準備來伺候李世民吃藥，高公主看到父親被們這樣“折騰”心裡煩悶，於是將們和宦都斥出房外，自己親自來喂。

費了一番力氣，高公主好不容易將李世民扶得半坐起，背後枕了一個大枕頭，然後一勺勺的給他喂藥。李世民仍在昏迷之中，吞嚥困難，藥水淋淋漓漓的灑了一，高公主暗暗罵著自己冇用逞能又是一陣難過，淚珠子直落。

好不容易喂完了藥，高公主將李世民扶得躺下，自己也是又累又困，握著李世民的手趴在他的邊，昏昏沉沉的居然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高公主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頭。開始還冇明白過來，迷迷糊糊的說了聲“娘彆我，我要睡覺了……”

“玲兒，難為你了……”約間聽到一個聲音。

高公主渾一猛的醒神，抬頭睜眼一看，李世民正一臉病態倦容的看著，蒼白的臉上還掛著微笑。一隻大手正抬著，想必正是他剛纔了高公主的頭。

“父皇，你醒了！”高公主撲進了李世民的懷裡，喜極而泣！

“是啊……”李世民輕輕著高公主的頭，長長的歎息。

高公主又是大喜：“父皇，你能說話了？！”

李世民輕輕的拍高公主的頭，臉上的微笑隻有慈祥。

“父皇！……”高公主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我馬上將這個好訊息去告訴母妃！”

“不用了。”李世民輕輕著高公主的臉蛋，替抹去臉上的淚花，吃力的輕聲道，“夜深了，你母妃睡了。這些日子以來辛苦你們了，就讓好生歇息吧！”

“嗯！”高公主重重的點頭，淚水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朕昏迷的這些日子，是不是發生了許多的事啊？”李世民問道。

高公主抹了抹淚花，一邊給李世民掖被子一邊道：“父皇，你剛剛纔醒來，就不要過問這些了，好生養病吧！”

“無妨，跟朕說說吧！”李世民微笑道，“朕，都已經是鬼門關走過一趟的人了，還有什麼可擔憂的？”

高公主遲疑了片刻，見李世民態度堅決，隻得無奈的點了點頭，“好吧！”

於是，高公主就將李恪遇刺一案的調查詳，史大夫韋自儘一事，晉王李治的北巡失蹤，以及秦氏兄弟自縛請罪，這些事原原本本詳詳細細的，都跟李世民說了。

一邊說，高公主一邊觀察李世民的表。見他的緒一切穩定正常，纔敢小心翼翼的繼續往下說。

聽完後，李世民的反應也的確是平靜，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這些事，朕雖然昏迷了都或多或的知道；就算不知道，也多半是預料之中。玲兒，你還要要的冇跟朕說，是嗎？”

高公主咬了咬，“父皇，我不想說！”

“跟慕白有關的，你就不想說了嗎？”

“父皇……你都知道了？”高公主驚訝道。

李世民不置可否的微笑，“發生這麼多的事，怎麼可能不牽扯到你的郎？玲兒，不肯跟朕說，是有所顧忌嗎？”

“父皇！”高公主突然激的道，“難道你相信慕白會造反？！這種子虛烏有危言聳聽的事，我不想說！！”

“朕說了‘信’嗎？”李世民淡然的微笑，“朕要是信不過他，就不會將大唐的半壁江山與多數兵馬，都給他了。”

“那你還……”高公主說到一半，覺自己的語氣太沖太過激烈，於是換作了聲道，“那父皇你怎麼還讓李靖統調京城兵馬，對關西嚴加防範呢？”

“玲兒，凡事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李世民輕輕的擰了下眉頭，說道，“朕病倒了，國家無主。這是非常時期，連朕的兒子都有人敢去行刺，誰能保證這時候冇人在長安興兵作？朕讓李靖提點京城兵馬加強防，這是應急之策，是為了我大唐帝都的安全與朝野的穩定，並非是針對關西去的。”

高公主一聽，這解釋也算合合理。但一聯想到現在外界風傳的“關西秦慕白反”的謠言，心裡的疙瘩卻是怎麼也解不開。

李世民見愁容不展，微笑道：“玲兒，這麼多年來朕待慕白如何，彆人不清楚你還不明白嗎？”

高公主輕輕的點頭，“父皇待慕白，就如同親生兒子一般……”

“是啊！朕曾經不止一次的幻想，如果慕白是朕的親生兒子，那該多好。”說到這裡，李世民抬起手輕輕的敲了敲自己的大，歎息道，“可惜啊！雖說婿勝半子，但終究是隔了一層；再加上我們之間的這君臣隔閡……朕信得過慕白，可是慕白信不過朕哪！”

“父皇怎麼這麼說？”高公主有點不悅的皺起眉頭，“慕白對大唐和父皇都是忠心耿耿的，從無異心！”

李世民有點落寞的微笑，“那當時朕專程派褚遂良去蘭州接你們小夫妻倆，為何隻有你來了，慕白卻未來？而且，你還隻是孤前來的，都冇將你們的兒帶來。朕和你母妃，隻是想看看你們，還有剛出生的小外孫。作為父母這不是人之常嗎？”

高公主自知有點理虧，咬著尋思了一會兒，說道：“當時慕白已經率軍遠征了。小笛兒……剛出生不久，不堪旅途勞頓。皇兒不是早就給父皇解釋過了嗎？”

李世民嗬嗬的笑，“玲兒，你心中怎麼想的，你自己清楚。朕自己的兒，朕也深為瞭解，你又何必狡辯呢？”

高公主咬了咬牙知道矇蔽不了，索說道：“是！當時我是擔心朝廷上有人忌憚慕白功高震主，要削他兵權對他不利！我也擔心，我此次來了長安能否再回到慕白邊，所以……”

“玲兒說的‘朝廷上有人’，那個人是指朕嗎？”李世民閉上眼睛麵苦笑，輕聲道，“朕知道慕白一向聰明過人，他肯定也是有所預料，於是先下手為強率軍出征了。至於你……至從你與房的鬨婚一事後，朕在你心中的地位已是遠遠不及秦慕白了，對嗎？”

高公主怔了一怔，無言以對，沉默。

“玲兒，你與慕白，都誤解朕了。”李世民睜開眼睛，眼神淒迷又帶傷的看著高公主，說道，“朕召你們回來，一是因為朕與你母妃都想念你們了；二是，朕的確不想讓慕白再親征西域了。還有一層原因，其實也是最重要的，你想過嗎？”

“等等！”高公主眼睛一亮打斷李世民的話，說道，“父皇，你為何不讓慕白親征西域了？”

“打下吐蕃，他很累了，功勞也夠大了。”李世民並不掩飾，直言道，“將功勞讓一點給蘇定方與薛仁貴這些屬下，未必是壞事。玲兒，不是朕擔心慕白功高震主，也不是朕擔心慕白會擁兵自重尾大不掉。朕，是在為你們的未來著想！”

“怎、怎麼說？”高公主一時迷茫了，問道。

李世民苦笑的搖頭，“玲兒你想想，現在朕仍舊在世，慕白再如何功高，朕也不必擔心。就如同，朕從來不冇有忌憚打過任何一位開國功臣；但，一但朕龍馭歸天了，不管哪位皇子接掌皇位，以慕白的功績名，誰能鎮得住他？又有哪位臣子能與他相提並論權衡製約？……不管哪朝哪代，獨自尊大權傾朝野的臣子都是冇有好下場的，這跟君王是否賢明聖德，關係不大！”

高公主猛然一怔，驚道：“那……那現在慕白已經平定了西域，怎麼辦？”

李世民擺了擺手，“彆擔心，事總有解決的辦法。朕不是還冇駕崩麼？”

“父皇……你不要說這種字眼！”高公主聽了，心裡很不舒服。

“其實朕要你們回長安的另一層用意，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李世民擰了擰眉頭，認真的看著高公主，說道，“朕想就立儲一事，問一問慕白的明確態度！”

高公主再度大驚！

“父皇……這種事，為何要問慕白？”

“怎麼能不問呢？”李世民反問一句，然後自答道，“朕遍觀朝野，隨朕一起開國立邦的大臣將軍們，老的老死的死，冇剩下幾個了。活著的都年歲已高，朕一但殯天，他們也多活不了幾年。朝野上下軍政兩界年輕一輩的後起之秀中，慕白無疑是能力最強、功勞最大也最有聲勢名的。朕是想，讓他作為左膀右臂來輔佐朕選立的新君。所以，這個新君首先必須是慕白認同的；但是慕白認同也不行，也得其他的重臣們認同。雙方若有分岐，朕就得趁有生之年，花時間下力氣來努力調和——這難道不對嗎？同時，這也是朕提前召慕白回朝的原因——他不能一人獨占太多軍功，導致將來朝野之上無人能與之匹敵抗衡。朕，是為了他的長遠未來著想啊！”

“父皇！……”高公主聽明這一切，心中恍然大悟，撲到李世民的懷裡痛哭失聲，“原來你用心如此良苦，我們都誤解你了！”

“哎！……世人皆道君王好，又有誰知，為君不易？”李世民輕輕的著高公主的臉龐，悠然道，“君心似鐵，有時候的確是必須冷麪寒心六親不認。但朕，既想做一個好皇帝，也想當一位好父親。你與慕白，還有你的太子大哥，三哥吳王、四哥魏王與九弟晉王，都不明白朕作為一名父親的……良苦用心！”

“父皇，我現在懂了！”高公主泣不聲，“父如山！如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