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嗦著從水裡爬上岸時，九都要哭了。終於搞清了方纔息澤爲何有那麼一驚。原來冰棺裡的人醒了。

醒來的人在何？片刻前在息澤的懷中，此刻正趴在岸上準備哭。

一心一意準備哭的九覺得，今天實在是很倒黴。普天下誰有這樣的運氣，看個熱鬧也能把魂魄看到別人的上。陌說過此地混，但沒想到能到這個地步。此時宿著冰棺人的殼子，連怎麼宿進殼子的也不曉得。離開了阿蘭若的殼子，也不曉得那個殼子現今又如何了。

還沒等醞釀著哭出來，幾棵白樹後卻率先傳出來一陣肝腸寸斷之聲。認出來哭天搶地的那個正是方纔挨著坐的小魚，圍著他的另外兩串小魚默默地抹著眼淚，他們中間的地上，直僵僵躺著的恰是阿蘭若的殼子。

萍水相逢的小魚哭得幾昏厥：“漂亮姊姊你怎麼這麼不經嚇啊，怎麼就嚇死了啊……”強撐著昏厥未遂的小子，鼻子一一：“阿孃說人死了要給上兩炷香，我們沒有香，我們就給你上兩把豆……”其餘的小魚也紛紛效仿，不多時，阿蘭若的上就堆滿了煮花生和煮豆。

小魚們的義氣讓九有點兒，一直到他們掏出一個打火石來打算把阿蘭若給火葬了。趁著火星還沒打出來，九躲在樹後頭，趕捻經訣隔空將阿蘭若的殼子推進了水中。殼子掉進水中的那一刻，抹了把腦門上的冷汗，亦不聲潛進了水潭中。

在九的算盤裡頭，一旦靠近阿蘭若的殼子，說不準就能立時換回去，屆時同這個冰棺人各歸各位，正是造化得宜。

在水底下握住阿蘭若的手，沒有什麼反應；抱住阿蘭若，還是沒有什麼反應；捻一個魂魄離的訣，卻覺此時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像被捆在冰棺人的殼子裡，離法。

事它，有些許大條了。

誠然並非真正的阿蘭若，變不回去心中也覺沒什麼，但頂著阿蘭若的臉，吃穿用度上不用心，頂著這個冰棺人的臉，莫非天天跟著小魚們吃豆？豆這個東西偶然一吃別有風味，天天吃還是令人惶恐。再則還應了陌要頂著阿蘭若的份幫混沌重生君臨異界/23488/他的忙，半途而廢也不是的行事。

九在水底下沉思，既然變不回去了，而又必得讓所有人繼續認爲是阿蘭若，有什麼法子？

唔，施個修正之，將比翼鳥一族關乎阿蘭若模樣的記憶換這個冰棺人的，或許是條道。

九想起的姑姑白淺有一句名言，只有課業學得不好的人才是真正的聰明人。此此景，片刻就能想出這麼個好主意，九在心中欽佩自己是個真正的聰明人，順便一讚姑姑的見解。但課業不好，卻始終是個問題。

當初夫子教導修正時一直在打瞌睡，施的那個法訣是怎麼唸的來著？

被銀蛟頂出去的冰棺如今已落回湖中，就在們腳底下，九胡將阿蘭若塞冰棺，又胡照著一個朦朧印象施了個修正，胡寬自己既然是個真正的聰明人，一個小小的修正豈有什麼爲難之理。【 做完這一切，登時將諸煩惱拋諸腦後，踩著水花浮上水面，打算關懷一下息澤打架打得如何了。

看熱鬧的小魚已散得空空，徒留岸邊一排扎眼的荷葉懨懨攤著，遠的禿山似乎也沒有什麼靜，九到一瞬莫名的空虛。

低頭再向水面時，水中人長髮披肩，白外頭披了件男子的紫袍，瞧著竟然有些縹緲悉。

一道白驀然閃過九的靈臺，這個冰棺中的，會不會是真正的殼子？法再移到阿蘭若的殼子裡，乃是因機緣巧合回到了自己的中？這個想法激得不穩地後退一步。

但來不及深想，天邊忽然扯出一道稠的閃電，雷聲接踵而至，老天爺有此異象，必是有惡妖將被降服。果然，禿山上傳來猛蛟的聲聲痛吼，冷雨瓢潑，藉著白林的璀璨華，可見乃是一場赤紅的豪雨。

九擡頭焦急地搜尋息澤的影，雨霧煙嵐中，卻只見紫神君遙遙的一個側影，周依然沒有什麼仙法護，銀的長髮被風吹得揚起來，手中的劍像是吸足了，繞著一圈淡淡的紅，氣勢迫人。

猛蛟上被染，已看不出原本覆的銀鱗，眼中卻出兇，出極其猙獰的模樣。

九不打了個哆嗦。

被激得狂怒的困昂頭嘶吼，電閃之間彎角向紫神君瘋狂撞過去，像是已放棄了法，要以純粹的力量做後的勝負一搏。九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嘶聲急喊躲開。紫神君卻並未躲開，反而執劍迎上去，劍鋒極穩極，斬風破雨之勢直劈過蛟首，但那樣的姿勢，堅的蛟角亦可避刺過他的。那一瞬間不曉得眼睛爲何那樣靈敏，九見他反手斬斷刺進的蛟角，只皺了皺眉，臉上甚至沒有其他痛苦的表。

白林的華一瞬凋零，滿目漆黑間，九覺得自己聽到了蛟首落地時的沉重撞擊。喊了兩聲息澤，沒有人迴應。跌跌撞撞地爬上一個小云頭，朝著禿山行得近了些，腥氣漸重間，一迭聲地喊著息澤，但仍然沒有人迴應。

空中影出一圓月，四月初二夜，卻有圓月，也是奇哉。雨下得大，倒是褪了。九的小云頭吸足了雨水，一一行綿綿的，頂不住沉重，後歇在禿山的一個山口。

上下都被雨水澆，心口一陣涼。

息澤在哪裡，是不是傷得很重，還是已經……他近都對自己不錯，冒險去始空山給取護魂草，送魚吃，被橘諾兩姐妹算計時，他還來給自己解圍。

不曉得心頭的恐慌是不忍還是什麼，也不曉得上的抖是冷還是在懼怕什麼。覺得不能待在這個山，外頭雨再大，不管他是傷了還是怎麼了，得把他找出來。

正要再衝進雨幕，後的山裡卻傳來一聲輕響。此種深林老，極可能宿著一兩頭奇珍異。九攀著壁向裡頭探了一兩步，並未聽到珍的鼻息，又探了一兩步，一陣悉的腥味飄進鼻尖。

顧不得小心扶著巖壁，九著嗓子試探地喊出息澤兩個字，幾乎是一路跌進了山。

口還好些，依稀有月囫圇見得出個人影，裡頭卻是黑如墨石。

一向怕黑，自從小時候走夜路掉進一個蛇窩，也不怎麼再敢走夜路，今天晚上不曉得哪裡借來的一個膽。子夜邊，溼乎乎的山裡頭一線也沒有，渾發，哆嗦著預備從袖子裡掏顆明珠出來照明。方纔在口就該將它掏出來，也不至於不面地滾進山，不曉得那時候自己怎麼就會忘了。

手指剛到袖子裡的明珠，忽到一大力將往後一扯。啊地驚一聲，明珠啪一聲墜地，順著一個斜坡直滾到一個小潭中。小水潭醞出淺淺的一團，但只及得腳下。才發現方纔自己是站在一尾臥蛇的旁邊，再多走一步，一腳踩上去，難不會被它兩顆毒牙釘中。此刻，這尾臥蛇已斷作兩截。

一隻手摟在自己腰間，將穩穩收進懷中。雖是個小孩，到底青丘的帝姬做了這麼多年，家學淵源還是能耳濡目染一些，曉得判斷這種時刻，會救自己的不一定就是友非敵，需祭出些警醒來。定了定神，像凡間那些隨意扯塊布就能當招牌的骨先生一樣，有意意地挲過圍在腰間的手，想借此斷出後人大是個什麼份。

極潔的一隻手，食指商並鱗片覆蓋，不是什麼山妖地。

小指指尖圓潤，亦並非鬼族魔族。手掌比自己大許多，應是個男子。指端修長，質細膩，看來是位養尊優的公子哥兒。手掌略有薄繭，哦，公子哥兒偶爾還習個刀或習個劍。

正待進一步下去，忽然到後的呼吸一窒，又是一大力，反應過來時，九發現自己背著後的巖塊，困在了公子哥兒和壁的中間。

頂的石筍滴下水珠，落進小潭中，滴答。

朦朧線中，雙手被束在頭頂，公子哥兒得極近，面表地看著，乾燥的手指卻上的臉頰，如同方纔著他一般，眉，眼角，鼻樑，狀似意，漫不經心。

不曉得原來這種挲其實是很人的一件事，要是曉得，借一千個膽子方纔也不那麼幹。

對了，公子哥兒是息澤神君。

方纔沒有猜到是息澤，因那隻手溫暖乾燥，並什麼痕黏漬，乾淨得不像是才屠過蛟龍的手。此時一回想，同息澤相見的次數也算多，但著實沒有看過他狼狽的模樣，這樣的行事做派，倒像是一下戰場就能將自己收拾得妥帖。

他的手指停在脣畔，挲著的脣，像立在一座屏風前，心旁騖地給一幅絕世名畫勾邊。九忍不住了一口氣，在脣邊描線的手指驟停，九張地了角。息澤古冰川一般的眼忽然深幽，心中沒來由地覺得有什麼不對，本能往後頭一退。子地住巖壁那一刻，息澤的脣覆了上來。

後知後覺的一聲驚呼被一點兒不留地封住，舌頭叩開的齒列，進的口中。他閉著眼，每一步都優雅沉靜，力量卻像是颶風，試著掙扎，雙手卻被他牢牢握住不容反抗。聞到腥與白檀香，原本清明的靈臺像陡然布開一場大霧。

覺得腦子發昏。

這樣的力道下，幾乎逸出，幸好控制住了自己，但脣齒間卻含著沉重的息，在他放輕力度時，不留神就飄了出來。

握在頭頂的雙手被放開，他扶上的腰，讓地靠住他，另一隻手弄過的肩，一寸一寸，扶住的頭，以勉支撐不住下去。

空出的雙手主纏上他的脖子，忘了掙扎。他吻得深。不知道爲什麼覺得這種覺很悉，好像這種時候的手就應該放在那個位置。

腦子裡一片空白。他的脣移到了的頸畔。到他溫熱的氣息著的耳珠。像是種了株蓮，被他的手點燃，騰起潑天的業火。這有點兒像，有點兒像……的頭突然一陣疼痛，靈臺冷雨瀟瀟，迷霧剎那散開，迎一陣清風。

神思歸位。

中的塵音重灌耳，鐘石上水滴石上，像誰漫不經心撥弄琴絃，靜謐的山中出極輕一個單音。一把推在息澤的前，使了大力，卻沒推。他的脣過的鎖骨痛哼了一聲，頭埋在的左肩，仍摟著的腰，輕聲道：“喂，別推，我頭暈。”

推在息澤口的手能覺到莫名的溼意，舉到眼前，藉著潭中明珠漸亮的暖，九倒一口涼氣，瞧著滿手的，只覺得幾個字是從牙齒裡頭蹦著出來的：“流了這麼多的，不暈纔怪。”

肩頭的人此時卻像是虛弱：“別，讓我靠一會兒。”

腥味越來越濃重，九咬著牙道：“靠著不，你得躺著，傷口沒有包紮？”

息澤低聲：“正準備包紮，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