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賢甚是懊惱,早知道就該省著點用,不然留著這力氣用在上該多好?奈何現在隻能在地上,姿態要多狼狽又多狼狽,眼睜睜看著人離他而去,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到的鴨子,怎麼又飛了?
不過方纔沈大夫扣他的腕上,指腹涼涼的,這覺真是妙不可言。
甚好,甚好!
沈木兮這一走,黍離便犯了難,依著王爺的子,就算沈木兮不想走,此番也是由不得的。黑人是沖著錢初來的,勢必不能在此久留,且王爺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人而屈就過,一慣都是說一不二的。
可沈大夫所說並無道理,春秀剛捱了一刀,若是明日便啟程,難免會加重傷勢。此去東都路程尚遠,還需斟酌。
府尹滿城找刺客,然則刺客撤離了館驛之後,便快速消失無蹤,可見這幫人訓練有素,絕非泛泛之輩。是了,長生門訓練出來的死士,能是簡單的角?
薄雲岫屋子裡的燈,亮了一夜。
沈木兮是吃了葯,沐浴凈之後纔去看的春秀,春秀素來子不弱,但因為傷在肩頭,這個位置頗為尷尬,是以得小心置。靠在床頭,看著伏在自己上已經睡著的沈郅,心裡沉甸甸的,對於東都的抗拒越來越多。還沒到東都就已經出了這麼多事,若是真的到了東都,那還得了?
黎明時分,沈木兮正起去小廚房給春秀和沈郅做早點,黍離卻突然冒出來,險些把沈木兮嚇著。
「你躲這兒幹什麼?」沈木兮著氣,「什麼事?」
黍離出現在這裡,八就是薄雲岫吩咐的,這廝莫非想強拽著去東都?哼,休想!
「請沈大夫去看看王爺吧!」黍離躬,恭敬的開口,「王爺自昨夜開始就沒有踏出房門半步,可王爺上有傷,若不及時置,萬一有什麼事,又該如何是好?」
傷?
的確看到了薄雲岫背上的傷,「那隻是皮外傷,比起春秀的傷勢,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沈大夫,王爺是離王府的主心骨,若是王爺有什麼閃失,皇上降罪下來,隻怕誰都難逃罪責。」黍離輕嘆,回著敞開的房門。
沈木兮抿,「備兩份早飯,留一份我親自送去王爺房間!」
聽得這話,黍離滿心歡喜,「是!我這就去辦!」
隻要是對王爺有利,給沈大夫一個臺階又如何?別說一個臺階,就是把金鑾殿門前的青石臺階都拆了,他黍離必定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房門閉,沈木兮端著早膳站在門口,幾番抬手幾番落下,最後一聲嘆,轉便想離開。
「進來!」屋突然傳出薄雲岫的聲音。
沈木兮心下一,快速推門而。
屋子裡有些暗,沈木兮將早膳擱在桌案上,視線在屋裡逡巡,終於看到了屏風後麵剛包紮完傷口,正在套服的薄雲岫。站在現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他的後背,雖然他快速套上了裳,也就隻看到了一眼。
心微震,沈木兮猛地皺起眉頭,他的背上……
還不待多想,薄雲岫已經合轉,麵無表的。
那一瞬的視線撞,有種被抓包的心虛,快速別開視線,指了指桌案上的早膳,「我來給你送早飯的。」語罷,抬步就走。
「你吃了嗎?」他問。
沈木兮搖頭,可轉念一想,為什麼這麼老實?當即又點頭,「吃了!」
「坐下,一起!」說話間,薄雲岫已經落座,他並未筷,似乎是等著落座,這種覺就好像是給你個眼神,讓你自個會。明明如同孩子般任,可臉上沒有半分稚之,反而多了幾分咄咄人的冷戾。
沈木兮想要拒絕,可黍離說薄雲岫上的傷,是為了救沈郅而被刺客所傷。當時是震驚的,震驚的同時又是害怕至極,若是這刀口落在兒子上,郅兒那麼小,若是捱上一刀,這樣的後宮,如何能承得住?為母親,這種事幾乎是想都不敢想的。
淡然落座,沈木兮坐在他對麵,「王爺的傷……」
「你要報恩嗎?」他忽然問。
沈木兮一愣,按理說,他不是應該回答「無礙」嗎?這纔是高高在上的離王殿下,該有的倨傲與不屑姿態。眼下他討人,反倒不知該怎麼接這話茬,呼吸略顯淩。
「本王等著你報恩!」薄雲岫拿起筷子,往跟前的粥碗裡夾了菜,神態依舊清冷矜貴,隻是舉止倒是極盡溫,「好好想一想,該怎麼報答本王,畢竟子債母償,天經地義!」
沈木兮白了他一眼,「離王殿下的算盤打得可真好!」
「承讓!」他回答,口吻何其理直氣壯。
早上吃得,進兩口便吃不下了,他卻還是一個勁的往碗裡夾菜,最後沈木兮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甚至懶得再跟他討論什麼「報恩」不「報恩」的問題。他掐準了的肋,知道兒子是的底線,所以專門拿孩子做要挾。
可即便如此,也不會讓春秀冒險。現在回東都,無疑會要了春秀的命,堅決不會答應。
冷著臉回到院子裡,沈木兮自覺緒不對,便在迴廊裡站著,待平復了心緒再進去不遲。
「娘?」沈郅站在門口。
沈木兮輕嘆,乾脆坐在欄桿,沖著沈郅招手,示意他莫要驚擾了屋的春秀。
沈郅很是懂事,當然明白母親的意思,輕輕走到邊,與挨著坐,「娘是從王爺那裡回來的,可是娘不高興,又怕我和春秀姑姑看出來會擔心,所以在這裡站著不肯進去。」
「郅兒真的長大了!」沈木兮含笑著兒子稚的小臉,「孃的確是有心事,更擔心影響春秀,不利於養傷,所以在這裡坐一會再進去。」
沈郅點點頭,「娘,王爺救了我!」
「娘知道!」沈木兮牽著兒子的手,「娘也去看過他了,他沒事。」
「娘,郅兒的恩,郅兒自己報!」沈郅盯著母親的眼睛。
沈木兮微微一愣,卻聽得兒子又道,「郅兒不會讓娘為難,也不會讓王爺因此而威脅母親,春秀姑姑這個樣子,一時半會肯定不能離開,而王爺那麼急著回去,你們肯定是要吵架的。娘,郅兒長大了,郅兒是個男子漢,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
「郅兒!」沈木兮抱著兒子,既高興有心酸,「是娘沒什麼用,才會著兒子不得不長起來。」
在沈郅的這個年紀,理該是無憂無慮的,卻不得不承一些,不屬於這個年紀的重擔。
「娘,郅兒早晚要長大的,現在早點長又有什麼不好呢?」沈郅抱著娘,輕輕拭去母親眼角的淚,「娘,你相信郅兒,郅兒會做得很好很好!」
沈木兮心酸一笑,愈發抱了兒子,知道,孩子不是說說而已。沈郅跟薄鈺不同,薄鈺被慣得無法無天,而沈郅從小就跟著母親上山採藥,葯廬裡煎藥,知道母親的不容易,從小懂事而獨立。
沈郅,說到就一定會做到。
當沈郅敲開門,端著一碗葯汗涔涔的出現薄雲岫麵前,薄雲岫的麵稍變。
一旁的黍離幾乎愣在了原地,不明所以的盯著孩子問,「沈公子,你怎麼過來了?你這是……這葯是給王爺的嗎?」
「王爺救了我,我自然要恩圖報!」沈郅將湯藥放在桌案上,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娘開的方子,我親手熬的葯,你放心,我會一直伺候你到傷口痊癒為止!」
薄雲岫瞇起眼眸他,小小年紀,心過人,頗有擔當。
黍離笑了,「你伺候王爺?」
「是!」沈郅點頭,「王爺要讓我娘一道去東都,可娘要照顧春秀姑姑,一定不會答應的。但是我可以,我隨王爺回東都,如此一來,王爺也不會擔心我娘半路逃跑,我也能還了王爺的救命之恩。這算是一舉兩得的法子,王爺肯與不肯?」
「你是來談判的?」薄雲岫冷著臉看他,小小年紀,真是心思縝,竟然會想到會因此而連累母親威脅,長大之後那還了得?
「不,我是來報恩的!」沈郅梗著脖子,從袖中取出小瓷瓶,「這是娘給的金瘡葯,以後我來幫你換藥,我來幫你煎藥,盯著你喝葯。」
黍離有些腦仁疼,沈大夫執拗倒也罷了,怎麼養個孩子也是這般倔強?還要盯著王爺喝葯,不知道王爺最討厭喝葯?讓王爺喝葯的難度,抵得上——讓沈大夫對王爺溫備至。
見薄雲岫沒說話,沈郅上前,「我能看一看你的傷嗎?」
黍離駭然,「沈公子,王爺……」
「你出去!」薄雲岫橫了黍離一眼,顯然這話是沖著黍離說的。
黍離差點咬到舌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王爺真的接了沈郅的提議??直到退出房門,黍離還沒回過神來,這沈大夫母子可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弄得王爺好像變了個人似的?難道王爺真的要讓沈郅檢查傷口?這真的是世人敬畏的離王殿下,他家王爺?
沈郅真的看見了薄雲岫脊背上的傷,隔著繃帶,約可見跡斑駁。可他記得孃的吩咐,是以注意力並不在傷口上,小小的指尖輕輕過薄雲岫脊背上的凹凸不平,「這好像是燒傷。」
薄雲岫的猛地合上衫,麵冷戾無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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