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裳問出那句「棄主求榮是大罪，該如何理」的時候，雲裳知道趙雪肯定會回答，但沒想到竟然會毫猶豫都沒有，幾乎是在雲裳話音剛落的時候，就給出了答案來。

「自然是死罪。」——趙雪是這麼回答的。

從趙雪站出來說話的那一刻，陳嬤嬤從言又止但沒說出口開始，就低下了頭，而現在當趙雪說出「死罪」的時候，依舊是保持著低頭的樣子，誰都看不到此刻臉上的表到底是怎麼樣的。

但這並不表示雲裳什麼都沒發現——「死罪」兩個字出現的時候，雲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陳嬤嬤的肩膀微微地抖了一下。

「對，這老虞婆子竟然汙衊我，死不足惜！」左知琴沒想到趙雪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幫自己，但不管怎麼說，洗自己的嫌疑，總是好的。

「陳嬤嬤，」每個人都堅持自己的一套說辭，雲裳給了每個人說話的機會，自然也是要再給陳嬤嬤一次辯解的機會，「你怎麼說。」

「老奴、老奴……」陳嬤嬤顯然也有些遲疑了，但很快就定下了主意，「老奴說的都是真話，請公主明辨。」

「你個老賤人，你還敢胡說八道！」左知琴一聽陳嬤嬤還在堅持之前說的是真話，這不等於是還在汙衊自己嗎？頓時就氣不打一來，怒火讓再次短暫地忘記了「失儀」這件事，沖著陳嬤嬤就大罵了起來。

「左知琴！」左殤景沒想到自己一個沒注意，左知琴竟然又開始罵人了。

「你說你說的是真的，可我們的趙姨娘卻說你說謊，陳嬤嬤，」雲裳說道，「你可有什麼證據來證明自己沒說謊嗎？」

陳嬤嬤閉不言。

反而是趙雪開了口：「賤妾可以證明賤妾沒說謊。」

雲裳再度看向陳嬤嬤，給了最後一次辯解的機會：「那，陳嬤嬤你呢？」

陳嬤嬤依舊保持著沉默。

雲裳挑了挑眉，心有那麼一點點的失，但也真的隻是一點點而已。

陳嬤嬤對趙雪的忠心程度，早就有所察覺，但以為當趙雪擺明瞭對的拋棄的時候，陳嬤嬤或許會有改變主意的打算。

但到底還是低估了陳嬤嬤的忠心程度，既然到了這樣的份上，依舊還是選擇沉默。

要知道，在這個時候選擇沉默，無異於認下了罪過。

既然如此，雲裳也就不再糾結這一點了，將話題重新繞回到了歪掉的主題上，「請旨的事，本宮知道了，那如玉的事，陳嬤嬤你是不是該好好地給本宮解釋解釋？」

「老奴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對於這一點，陳嬤嬤依舊沒有改口，還是堅持之前的說法。

雲裳問道：「哦，那你覺得，這一次，本宮會相信你說的話嗎？」

陳嬤嬤再一次沉默。

劉氏卻是趁機說道：「公主，這老刁奴還在說謊，的話，絕對不能相信。」

左知琴跟著響應：「對，公主，不能相信的話。」

雲裳卻是再次看向趙雪，問道：「趙姨娘覺得呢？」

沒錯，雲裳就是故意的。

陳嬤嬤不是對趙雪忠心耿耿嗎？雲裳倒是要看看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到趙雪的傷害，陳嬤嬤能堅持忠心到什麼地步。

趙雪的答案果然沒有出乎雲裳的意料之外，說道：「賤妾認為不可信。」

觀察著陳嬤嬤的雲裳察覺到了極為細微的變化：陳嬤嬤的頭，在趙雪說話的時候，上下擺了一下，就好像是突然想抬頭，但剛走出抬頭的作又像是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麼問題，又強迫自己重新低頭了。

這作幅度非常小，但雲裳知道，在陳嬤嬤的心中、腦海裡，隻怕掀起來的是滔天巨浪的糾結與掙紮。

不過，過程再怎麼激烈又有什麼用呢？

「很好，」雲裳說道，「這麼說，如玉的遭遇，都是這老奴才一手造的了。」

「對，」劉氏積極地響應著雲裳的話，「臣婦特意代了好生給如意姑娘安排，沒想到這老刁奴竟敢違背臣婦的意思……」

「違背？」雲裳突然地出聲打斷了劉氏的話。

劉氏一下也停住了，不知道雲裳為何會突然說「違背」兩個字。

雲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陣劉氏，看得劉氏整個人越發不安起來之後，才悠悠地說道：「本宮沒記錯的話，本宮好像沒告訴你如玉到底嫁了一個怎樣的人家，而你自己剛剛也說了，你是代了陳嬤嬤，讓陳嬤嬤安排的，所以你也不知道。」頓了一頓，看著再一次冷汗下來的劉氏，雲裳才繼續問道，「既然本宮沒說，你也不知道，怎麼現在就一口咬定陳嬤嬤違背了你的意思呢？」

「臣、臣婦……」劉氏果不其然地再次開始結了。

最後，劉氏隻能著頭皮說道：「臣婦、臣婦猜、猜出來的。」

雲裳不置可否：「猜出來的？」

「臣婦看得出來如玉姑娘過得不好，纔有次一猜，請公主恕罪。」

這樣說也是有道理的，雲裳也就不再繼續跟劉氏糾結這個問題，「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漸漸鄭家人，看看你的猜測到底是不是對的吧。」

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雲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就聽到了一聲青果的高聲宣佈：「把鄭家的人帶上來。」

「是。」

很快，鄭家一家三口人，就被捆綁著帶了上前來。

這一次，來的人，除開雲裳之前見到的鄭大虎以及他的母親彭氏，還有之前雲裳並未遇到的鄭大虎的父親鄭強。

三個人看上去，模樣那都是相當的淒慘與狼狽，彷彿被人生生地折磨了好幾天。

雲裳知道，這不是「彷彿」，其實這就是事實。

之前去到鄭家，為了不打草驚蛇，也為了狠狠地給如玉出一口氣，是讓趙勇安排了人以賭場的名義將三人扣在了屋子裡，這三人，是打是罵是生是死，全部都由如玉說了算。

在沒有返回來左府之前，如玉就都還住在鄭家，將自己這幾個月在鄭家到的所有待遇，一樣一樣地還給這三人。

「救命啊，救命啊……」幾個人裡麵，彭氏的模樣是最慘的，剛被帶上來，就開始大呼小地著救命，「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救命啊。」

「大膽，公主麵前，休得喧嘩。」青果大聲地嗬斥彭氏。

「公主」兩個字讓彭氏嚇了一個激靈，但的反應也非常快，裡麵就磕起了頭，一邊磕頭，一聲大聲地喊：「有人冒充公主，要殺我們，求求各位大老爺大小姐，救救我們一家人吧。」

「冒充公主？」如玉走到了彭氏的麵前，神狠厲地看著，「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看到如玉走過來，彭氏臉上的懼意與恨意一起加深，往後退了退，似乎是想要盡量地距離如玉遠一點，而正是這一退步，就看到了站在一邊的左知琴跟左殤景。

這兩人一看就是高門大戶的爺小姐，彭氏其實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等人今夜被帶到了哪裡，但看到左殤景跟左知琴兩人的時候，就有一種看到了救星的希，尤其是左殤景，他宇軒昂、氣度不凡——南宮作為玄國公主，見過的青年才俊不在數，但也在見到左殤景的第一眼就相中了這個人，足見左殤景的不凡之，彭氏作為一個沒怎麼見過世麵的村婦，此刻更是對左殤景驚為天人。

跪在地上的兩條，以罕見的靈活之態，跪行到了左殤景的麵前，然後對著左殤景，彭氏大聲地道：「這位爺，求求你救救我們吧，我們都是良民，都是好人吶。有人要害我們，求求你救救我們吧。」

老實說，彭氏上來就鬧的這一出，真的是讓人很有些不著頭腦。

左殤景也有些懵。

按照雲裳先前說的，這一家人大概就是如玉嫁的人家，按照之前的對話來推斷，這一家人應該是對如玉很不好的才對。可現在看三人的樣子，再對比一下如玉，這哪裡是們對如玉不好，分明就是如玉待了這一家三口。

而且這彭氏還口口聲聲地他救命。

難不，母親說的話是真的，真的是給如玉介紹了一家好的人家，而陳嬤嬤也的確是按照母親的吩咐，確實給如玉找了好的人家？！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之前劉氏那樣的反應，就未免有些太不對勁了——作為劉氏的兒子，對於自己的母親，左殤景還是有一定的瞭解的：當時如玉剛出來的時候，他看到劉氏那樣的反應就已經猜到了某些問題。

也正是因為猜到了，所以在接下來雙方你來我往的對話裡，左殤景才一直都沒開口說話。

然而，現在怎麼看上去，好像是自己冤枉了劉氏。

就在彭氏在這邊喚求救得歡快的時候，一來就跟鵪鶉一樣說著脖子的鄭強，突然朝著現場看了一圈。

雲裳去到他家的時候，他當時並不在，所以儘管這一次他看到了雲裳，卻因為不認識而隻是將雲裳當做了一個普通的千金大小姐一樣的份，一晃而過。

他的目再從左知琴上劃過，最後就留在了彭氏這會兒正在哀求的左殤景上。

鄭強不瞎，他看得出來現場雲裳、左知琴跟左殤景三人顯然是貴人的份——跪在地上的劉氏，穿著打扮也是不錯的，但因為跪著，所以鄭強就沒看一眼——而這三人裡麵，雲裳左知琴又是人，肯定管不了大事，那麼，最後也就隻剩下了左殤景一人。

看到這個時候，鄭強像是明白了什麼，他跟彭氏一樣，也是跪行到了左殤景的麵前，附和彭氏的話：「這位大爺，你快救救我們吧，我們快要被壞人給害死了。」

原本三人都被帶過來跪在了一起，這會兒，自己的爹媽卻都跑到一邊去了，鄭大虎一邊著脖子，一邊也了一些心思，可當他的目轉，攸地就對上了雲裳的視線，他倒吸了一口氣，頓時咚咚地磕起了頭：「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這一段時間，他可是被如玉給打得太狠了，現在莫名其妙地被帶到了這個地方，又看到了雲裳悉的臉，鄭大虎頓時就被嚇得都快魂飛魄散了，當下隻知道認錯了。

他這反應，跟鄭強彭氏截然不同，加上他磕頭的聲響可是不低，讓彭氏跟鄭強都被他給弄得有些傻眼了。

兩人都還沒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就聽到了一個幽幽的聲從一邊傳遞了過來：「你們是良民？有人害你們命？本宮倒是好奇，到底是誰要害你們這兩個良民的命啊？」

在雲裳的聲音傳遞過來的時候，彭氏還沒看到人，整個人就是一哆嗦——對雲裳的聲音，實在是影響太深刻了，深刻到過了這麼多天，都沒能忘記。

而鄭強這邊，因為沒見過雲裳，乍一聽到雲裳這問話的容，還以為是有人要幫自己了，再加上尋聲看過去，發現雲裳正是之前自己判斷為貴人的人，他當下就急吼吼地開始告狀：「回這位貴人，就是這賤人，這小賤人讓人冒充公主，還了一夥人，每天打我們，你看看我這上的傷，全部都是這小賤人讓人給弄出來的。對了，那些人現在都還在我家，貴人你趕派人過去，把他們都抓起來，砍了他們的頭……」

在鄭強對著雲裳告狀的時候，就跪在他邊的彭氏，先是腦海裡一片空白，等好不容易回神，聽到鄭強對雲裳說的那些話，整個人再度又開始哆嗦了起來，臉也從先前的慘白開始泛青。幾次，都想要打斷鄭強的話，可每一次要張的時候，都看到了雲裳朝看過來的目，似笑非笑、意味深長，同時，眼底的那一警告，更是讓彭氏發寒，讓頓時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隻能眼睜睜地聽著鄭強越來越作死的「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