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對於如涵的問題，左殤景一開始認為左知琴最多也就是跟劉氏一樣，說是選擇好人家給，最後也是選了像是鄭家那樣，對如涵並不太好而已。

可在看到如涵手臂上的那些傷，他就知道自己想錯了，這一家人隻怕對鄭家有過之而無不及。

到這一刻，左殤景認為自己想的應該是差不多的了。

可現在，當他親眼看到了左知琴這樣的反應，他才後知後覺地驚覺到，這丁家隻怕比自己想象到的最差的況還差。

否則的話，左知琴怎會出如何驚懼的神來？

左殤景可是看得清楚，左知琴現在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因為自己要嫁到了一個小門小戶人家的嫌棄，分明是有些彷彿怕死一樣的恐懼。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大哥，大哥，你幫幫我，你快幫幫我啊，」眼見著雲裳似乎是鐵了心要把自己嫁到丁家去，左知琴有些絕，哭著拉著左殤景的袖，「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大哥你快幫幫我……」

「怎麼、怎麼就會到死呢？」左殤景有些不解。

「怎麼不會？！」左知琴不知道是以為左殤景這句話是不打算幫自己還是怎麼的，說話的語氣，與其是在給左殤景解釋，更像是在質問左殤景，「那個丁家大郎不知道折磨死了多個媳婦了，我嫁過去，他肯定也會折磨死我的。大哥，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被人折磨死嗎？你還是我大哥嗎？」

雲裳原本還以為自己還要多說幾句，再恐嚇左知琴一番，才會說出「真相」來，沒想到就這麼說了一句，左知琴就跟倒豆子一樣地招了。

不過招歸招，竟然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地質問左殤景，這臉皮的厚度，真是讓不得不驚嘆。

這左相為人明、能算，可在教育孩子一道上，當真是失敗地非常徹底，左殤景跟左知琴作為他的嫡子嫡，現如今都被教什麼樣子了：前者是個腦，被趙雪耍得團團轉；後者倒好，既虛榮，又弱智，真是白瞎了左相那麼好的基因。

當然，左相的基因也不是完全白瞎的。

雲裳可是知道的，左家那位排行四的庶子，左相已經悄無聲息地見了好幾次了。

要雲裳來說，左家這位四爺，單論聰明才智以及學識，其實是比不過左殤景的，但他唯一一點很好的是，他不是一個腦。

像是左殤景這樣的，確實優秀，但一個腦，就足以毀掉他的所有。

再說了，其實左家這位四爺，放眼整個京師，其實也算得上是優秀人才，隻是以前有個左殤景在前麵，他的芒一直被掩蓋罷了。

「既如此，」聽到左知琴的話，左殤景一口後槽牙差點都咬碎了，他努力地平復心中的怒火，低聲音反問左知琴，「你為何要讓如涵嫁過去？！」

左知琴顧著害怕，就想著要讓左殤景幫自己，所以關於丁家的事隻管著往嚴重了說，可現在，聽到左殤景的反問，一下才從剛剛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乍然愣住了。

這個問題其實很好回答，為什麼會讓如涵嫁過去，就是因為要整如涵啊。

當初在南宮邊四個丫鬟裡麵，最討厭、最看不慣的，就是這個如涵了，正因為如此，在聽說瞭如玉的事之後，就到找人打聽，希也能找到鄭大虎那樣的人家給如涵。然後，就知道了丁家這一家的存在，當時聽丫鬟說丁家大郎已經弄死了好幾個人時候，就覺得這一定是老天爺都在幫，這不就是最適合如涵的人家了嗎？

如涵的事，原本應該是劉氏那邊一起安排的，可左知琴聽說了劉氏給找的人家之後，就深覺不滿，然後自己去求了劉氏，說是自己要安排，劉氏也就由得了。

當時，當南宮點頭，並說謝給如涵找了那麼好的一個人家的時候，左知琴的心中別提多得意了。

然而，當初有多得意，現在的，就有多後悔。

如果自己不摻和如涵的事就好了，那樣的話，如涵就還是劉氏安排，而劉氏給的安排，其實左知琴也是知道的，那也不是一戶多好的人家，如涵嫁過去肯定是要吃苦罪的。

明明自己不參與，如涵還是會得不到好的下場，自己當初為什麼就非得要去求劉氏，讓自己安排如涵的事呢？

要是沒有參加，如涵還是會過得那麼慘，現在雲裳來追究這件事，一切就都跟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

左知琴真的是越想越後悔，越是後悔就越想。

心中的想法，在場的人並不知道，隻是大家看出了左知琴臉上的後悔，都以為是真的後悔了。

不過，這個後悔的程度，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

左殤景是以為左知琴是真的後悔了，就類似於知道自己做錯了的後悔；

劉氏推己及人，也知道左知琴後悔了，但認為的後悔，應該是跟自己一樣，後悔事做得不夠縝，不該讓自己在這件事裡暴出來有自己作的分在——不過，當初誰能想到雲裳竟然會去追究這件事呢？要是早想到了今日這一天，本都不會提出這件事；

雲裳的理解，卻是最接近於左知琴的真實心理：可不認為左知琴會良心發現，認為自己做錯了，要真是這樣的話，剛剛也不會沖著左殤景吼出什麼你要救我，我是你妹妹，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死之類的話——就沖著這些話就知道，左知琴本不可能有良心發現的那一天。

這原本就是一個既蠢又惡毒的人，完地繼承了劉氏骨子裡的那些暗基因。

不過，即便是這樣，雲裳也沒能猜到左知琴的「惡」能惡到的後悔其實主要是後悔自己不該出手，想要讓自己的親生母親劉氏來承擔全部的後果。

「我、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左殤景的問題直指最核心的問題，左知琴知道，便是打死了，也不能說出自己就是故意選了那樣的丁家給如涵，否則，這件事傳揚出去，世間之人如何能容忍了？思來想去，也隻能說出這樣一個蹩腳的理由出來。

不過，這理由雖然蹩腳，但它其實也好用的。

因為左殤景相信了。

他到底不敢相信自己的親妹妹會是那樣惡毒至極的人，所以，左殤景相信左知琴一開始應該是不知的。

這話說出去，其實大部分的人都會選擇相信，因為對大多數的人來說，都沒有辦法相信堂堂宰相府的嫡大小姐，會是那樣毒的人。

但雲裳卻是半點都不相信的。

畢竟如涵這件事，是自己的親生經歷，知道左知琴是一早知道了丁家的況才故意給如涵安排的。

不過，雖然自己知道，但雲裳也不打算圍繞這個問題深究下去了。

一來，不可能真的讓左知琴嫁到丁家去——整個丁家的人都已經被看管了起來，尤其是那丁大郎以及他的母親，不隻是因為這兩人那樣對待如涵，便是沒有如涵那件事，沖著他們害了的人命，雲裳也不可能輕易繞過他們；二來，這件事要承擔的後果太大了，左知琴便是再愚蠢，也能想到若是承認了在知道丁家的況下還安排如涵嫁過去，會麵臨的是什麼，便是不擔心社會輿論，也知道雲裳定然是不會放過，所以不管怎麼樣，左知琴肯定會抵死不認這個罪過，這種況下，雲裳若是堅持的話，就不免有些易落人口實了。

畢竟，對於大部分的人來說，其實都很難相信左知琴竟然會狠毒到了那樣的地步。

當然，雲裳會選擇這麼做，自然是因為已經有更好的「惡果」等著左知琴嘗一嘗了。

「即便是後來才知道的，但你自己親口許諾本宮，要給如涵找的是心善之家，卻不調查清楚，害瞭如涵一生，左知琴，你是不是應該給本宮一個代？」雲裳問道。

雲裳這話明顯地顯出了相信了左知琴所謂的「後來才知道丁家是那樣的人家」的話，這一個發現讓左知琴鬆了一口氣，但聽到雲裳讓給一個代的話，的心又重新懸了起來。

「是臣做錯了，求公主……求公主開恩。」

左知琴開口說道，原本心中想要說的原話是「求公主責罰」，可是不知道雲裳到底會給自己一個怎樣的責罰，心中太過於害怕，於是在說出口之後，稍微遲疑一下，就變了求饒。

雲裳卻是開向左殤景：「駙馬，認為呢？認為本宮應該開恩嗎？」

左殤景沒想到雲裳又會再度問自己，他的臉上出了為難的神來。

他也是真的為難。

左知琴的話，剛剛說得很清楚，丁家對如涵來說，不亞於就是龍潭虎，而且如涵剛剛那一手傷痕纍纍的傷勢，如今對他來說，還有些歷歷在目，想要讓雲裳開恩的話，到了邊，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可不讓雲裳開恩嗎？那可是自己的親妹妹，況且，現在已然是知道自己錯了。

左殤景遲疑著，他遲疑的時間越久，如涵的臉就越是難看。

「駙馬，可要再看一次奴婢手腕上的傷嗎？」終於忍無可忍，如涵出了聲。

左殤景一愣，他倒是沒有想到如涵會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

他這一愣，不自覺地就跟如涵對上了視線。

盯著左殤景的雙眼，如涵毫不掩飾自己的恨意，恨恨地說道：「駙馬，你知道奴婢這幾個月過的是什麼日子嗎？那丁家大郎，最大的興趣，就是用皮鞭子沾了鹽水，使勁地人，他說他喜歡聽鞭子打在人上的聲音，也喜歡聽人的慘聲……」

接著，如涵就將自己在丁家的遭遇，說了出來。

聽到遭到那樣非人的待，聽到逃跑無門，還聽到丁家一家人，從上到下都死死地盯著，那樣的絕，左殤景的臉也一點點地變了。

雖然剛剛親耳聽到了左知琴說丁家大郎已經害死過好幾個人了，但怎麼也沒有現在如涵這樣，一句句地講述他到底是怎麼害死人的，來得更加驚心魄。

「……若非公主，奴婢已經死了。是奴婢知道，在駙馬看來，奴婢就是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左大小姐呢？堂堂相府大小姐，心腸歹毒如此，難道不應該罰嗎？」

在如涵說話的過程中，左知琴也是一臉的煞白，尤其是在聽到地描述自己怎麼到丁家大郎待的那些細節的時候，更是讓左知琴出了驚懼可怖之。

其實一直都是知道丁家大郎是個惡的，但其實也沒有想到丁家大郎竟然會是那樣的人，就一直以為丁家大郎就是、就是喜歡打人，然後纔打死了好幾個人而已，真的沒想到他會那麼的……

因為如涵描述得太細節、了，隨著的描述，在場的人都有一種彷彿親眼看到了那樣場麵的既視。

而也正是因為這樣強烈的「既視」，讓左知琴不免出了懼意。

也是因為開始害怕了，所以在整個如涵說話的過程之中，也就忘記了打斷對方的話，也就讓如涵將自己想說的，統統都說了出來。

然後，就聽到瞭如涵問左殤景的那句話——「堂堂相府大小姐，心腸歹毒如此，難道不應該罰嗎」。

就是這句話，讓左知琴打了一個激靈之後，迅速地從害怕的狀態中，切換了回來。

「我不是說了，我之前不知道丁家是那樣的。」左知琴生怕左殤景被如涵給說了，不幫自己說話，趕高聲地說道，「我要是知道丁家是那樣的，我絕對不可能幫你牽這門親事的。」

「左大小姐，你是當真不知道嗎？」如涵諷刺地著左知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