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終於駛到了殷國國都的城門口。

黎煥起窗簾，往外看去，見城門口人來人往、一如往昔，而心裡卻有一種恍如隔世之。

馬車駛進了城門，經過一條直道，再經過以往繁華的街道。

殷國百廢待興，這京裡的低迷也在一點點地退去，開始復甦。

原以為，自己不會再回來。

可如今，還是穿梭在悉的街道上，然後繞進了巷子裡。

最終，馬車在悉的府門前停下。

黎煥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車。

裡麵管家和嬤嬤們聽到靜，連忙出來迎接。在看見黎煥的那一刻，無不是淚流滿麵。

兩三年前那段最艱難的日子，是他們一起度過的。

原以為當初牢裡的那頓團圓飯就是最後一頓訣別飯，可是黎煥騙了他們。

最後他們誰也沒死，被運出了京城，找了一個還算安穩之地分散地安頓了他們。

他們以為，往後再也沒機會再見到黎煥了。

管家老淚縱橫地看著黎煥和殷珩道：「沒想到，老奴今生還能再見到王爺王妃一起回來，這輩子也算無憾了……」

黎煥也忍不住眼眶發酸，深吸一口氣，來不及與他們敘舊，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阿臨回來了？」

想起要事，眾人也顧不上再絮叨別的，連忙把緒收了收。嬤嬤應道：「在呢，他在裡麵呢，王妃快進去看看吧！」

說著管家嬤嬤們往兩邊一站，原來孩子早已到了前院。

黎煥抬眼便看見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庭院裡的樹蔭和綠意都了他的襯托。那一刻彷彿時間靜止，黎煥瞠大了雙眼，與他對視。

眼前的這個孩子，與記憶裡的阿臨，相重合了。

他長開了一些，也長高了一些，可是隻一眼便知道，這就是的阿臨啊。

眼淚奪眶而出，甚至以為這是夢。

一時站在門口，甚至不敢往前踏一步。怕自己踏出一步，就把這夢給踏碎了。

殷臨這幾年經歷了太多的人冷暖，他的心智幾乎有些不像個五六歲的孩子。可是，分別幾年，在再次見到他爹孃的時候，他忽然間倍委屈，道：「我等了你們好久，怎麼纔回來。」

黎煥試探著往前走，心裡在問自己，這不是夢吧，走到他麵前，他不會就消失了吧？

殷臨早前聽管家和嬤嬤說了他「死」後那陣子的事，他爹孃瘋了一樣到找他，他娘差點哭瞎了雙眼，他知道，並不是隻有他在想著他們，同樣他們也在想著他。

黎煥小心翼翼到了極致。

殷臨能覺到，這些年即便離散了，可他們從來不曾忘記過他。

下一刻，黎煥突然拔就朝他飛快地撲來，彷彿生怕他跑了一般，一把將他抓住抱進了懷裡。

黎煥抱到了他，終於舒了一口氣，喃喃道：「還好娘抓住了。」

低聲喚道：「阿臨，我的阿臨。」

那聲音裡滿含悲痛和狂喜，彷彿所有的痛苦和煎熬，在這一刻終於有了回應。

的孩子。

這是的孩子。

以為這一生永遠都無法再擁抱到他，以為他永遠躺在了墳墓裡而卻隻能對著他冰冷的墓碑說話，以為自己永遠都再看不見的阿臨長高的模樣……

黎煥忍著，渾抖，把頭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一直以來的心痛自責，還有對他的愧疚思念統統湧上心頭，快要將撐壞了。

「對不起，對不起，」一遍遍地對他說，「是娘不好，是娘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阿臨對不起……」

當黎煥趴在他肩膀上，比他無助彷徨得更像個孩子時，殷臨本來很委屈的，卻忽然不委屈了，而是像個大人一樣，安著這個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孩子。

這些年雖然活得艱辛且努力，可爹孃一直不知道他還活著，他們一直承著失去他的痛苦。

終於又依偎進了他孃的懷抱，還是從前那樣悉的味道。殷臨覺到自己的肩膀都被孃的眼淚給沁了。

他記得，以往娘從來不哭的。

殷臨心疼地抱著黎煥的頭，輕拍著哄，道：「別哭了啊，怎麼哭這麼兇。」

黎煥又哭又笑，道：「好，好，娘不哭。」

可終是沒忍住，抱著小人兒聲嘶力竭地哭了出來。

在場的人無不是容地不停抹眼淚。

殷臨也安靜地哭了，還一下一下順著他孃的後背。他抬起頭，過他孃的肩膀，就看見了府門站著的殷珩。

殷珩沒有上前去打擾到母子團聚，他知道黎煥心裡有多疼這個孩子，缺一次這樣的發泄。

這也是他的孩子。現在看見阿臨好好地活著，看見母子兩個哭一團，忽然間他心裡所有的缺憾都被填平了。

那些夜裡他隻能一個人嚥下失去阿臨的痛苦，而今都變得微不足道。可他對阿臨的愧和悔卻無法抹滅。

故殷臨第一次看到他爹那樣的眼神。他愧他，也他，他有遲來的喜悅，也有遲來的從不流於人前的悲痛。

殷臨似乎卻懂了。

母子兩個許久都無法平靜，黎煥抱著他不捨得撒手，生怕自己一撒手他就又跑了。

殷臨安黎煥，黎煥隻會越想哭，後來還是殷珩過來，低低對道：「不哭了，回院裡，想問的想說的，都可以慢慢說。」

黎煥這才肯稍稍鬆了鬆手。

殷臨紅腫著一對兒眼泡子，著袖子給黎煥眼淚。

黎煥又淚湧個不停。

殷臨道：「娘哭傷了眼睛，可就看不見我了。」

隨後殷珩蹲下來，看著殷臨，忍道：「我抱抱。」

殷臨從小就沒有殷憐那麼黏他，可是他心裡卻極為敬重他。這是他的父親，他一直仰著，並且想要為和父親一樣的人。

殷臨朝殷珩走了兩步，殷珩手臂輕鬆地撈起他，放他坐在自己的臂彎裡。

時隔經年，殷珩一手抱著阿臨，一手牽著黎煥，緩緩往後院走去，試圖找回曾經一家人在這裡生活的痕跡。

黎煥有些怔忪地，經過悉的花園，和那些亭臺水榭。

站在院子外，矗立良久，看著院中的景緻還一如從前，終於還是含淚踏了進去。

孩子的房間，還有與殷珩的房間，都還同以往一樣。

雖是被抄過，但現今裡麵的佈置和擺設又都恢復了原狀。

嬤嬤們往院子裡送來了茶水和瓜果便退了下去。

黎煥與殷珩陪同著阿臨，如以往一樣，一起坐在廊下。爹孃細細地聽他講，當初他是怎麼解毒險的，這些年又是怎麼生活的。

黎煥聽得幾度淚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