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看到溺水亡被泡得浮腫的孩尸首的那一刻,梅妃肝膽俱裂,嚎啕慟哭,整個人幾近崩潰。
穿著羅的“六公主”,滿面慘白,全簌簌發抖。
是染墨驚覺出了不對勁。
六公主和七皇子是雙生姐弟,相貌極其肖似。
八歲的孩,正是淘氣之齡。姐弟兩個時常私下換,裝著彼此的樣子出去騙人。伺候的宮人,也分辨不出。更不用說宮中妃嬪宮人了。
有時,便連梅妃也分不清穿著羅來請安的是兒還是兒子。
那一日早晨,六公主和七皇子一起躲進了寢室,過了盞茶才出來……
“公主殿下,”染墨試探地喊了一聲。
“六公主”全一震,目中出濃烈的痛苦和驚懼,不愿和染墨對視。
染墨瞬間了然,淚如雨下:“娘娘,溺水亡的不是七皇子,是……是六公主……”
傷心絕的梅妃頭腦陡然空白,猛地抬頭看向穿著羅的孩:“你到底是鴻兒,還是安平?”
“六公主”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滿面淚痕:“母妃,我是鴻兒。”
“今日早上我和姐姐換了……后來,去了花園戲耍。我故意躲了起來,姐姐到找我。不知被誰引著去了水塘邊……是我害了姐姐……死的應該是我……”
八歲的男,本承不住這等打擊。斷斷續續,邊說邊哭,很快昏厥過去。
梅妃全抖不已,將面慘白昏厥不醒的兒子摟在懷中。
六公主的死,絕不是意外。手之人,是沖著七皇子來的。若不是六公主和七皇子淘氣互換了,此時躺在地上的便是七皇子。
雖然這麼想太對不住兒。
可這一刻,慶幸是兒子活了下來!
湘蕙焦急的聲音響起:“皇上和皇后娘娘很快便會來了。娘娘一定要求皇上做主,查明真相,為公主殿下報仇雪恨。”
梅妃面白如紙,從牙里出幾個字:“不能說。”
絕不能說出真相!
一旦知曉死的是六公主,七皇子安然無恙,手之人定會再次下毒手!為了護住兒子命,只能讓他頂替兒的份。
只有安然活下來,才有報仇的機會。
已經失去了兒,絕不能再失去兒子。
梅妃堅持親自為死去的“七皇子”殮。建文帝經歷喪子之痛,對梅妃也頗為憐惜,點頭應允。
“六公主”大病一場后,驟變,再不復往日的活潑淘氣,沉默郁,極說話,令人扼腕嘆息。
建文帝雖心憐,卻也無暇多陪。
便是有了閑空,召了“六公主”前來,面對不言不笑的“六公主”,建文帝也覺無可奈何。
……
轉眼就是三年。
失了寵的梅妃,在寒香宮里清冷度日。郁言的六公主也極于人前。曾經的寵風,都了過眼云煙。
母子兩人謹慎小心戰戰兢兢地活著。
只要兒子安然長大,日后總有機會查明當年的幕后真兇,為無辜枉死的六公主報仇雪恨。
“鴻兒,”這三年來,梅妃只有在私下才會一聲這個名字:“你恨不恨母妃懦弱無用?”
宮中生育皇子的妃嬪不,賢妃麗妃俱出名門,有心機有手腕。淑妃是俞皇后同族堂妹,靜妃善于逢迎,年輕嫵的端妃最得圣寵。
唯有,是個失了寵的病秧子,懦弱溫無用。只能用這等荒謬可笑的笨法子保護自己的兒子……
明明是男兒,卻被無奈地穿起羅,和一群未年的做同窗。而他的兄長們,俱在松竹書院就讀,有伴讀有同窗,年齡稍大一些便能聽政議事。
兒子一定心存怨懟吧!
所以,這一個月來,便是到了私下,也不肯和說話。
六公主看著滿目凄然的梅妃,心中暗暗嘆口氣,張口道:“我不恨母妃。”
短短幾個字,便如靈丹妙藥一般,令梅妃的眼中重新有了神采:“鴻兒,母妃知道現在委屈了你。你再忍上幾年,待你長大了,有了自保之力。母妃定然親自向你父皇稟明一切。欺君之罪,母妃自會一力擔下。”
……
呵!
實在天真!
欺君之罪,是想擔便能擔下的嗎?為天子的建文帝,能容忍一個失寵的嬪妃欺瞞自己數年嗎?
涼薄殘忍的話語,在舌尖上打了個轉,到底未出口。
六公主點了點頭,提醒一句:“母妃還是我安平吧!”
這既是頂替了六公主的份,便得格外謹慎小心。便是私下說話,也不宜喊出盛鴻之名。
梅妃心被狠狠揪痛了一回,目中閃過水,到底還是改了口:“安平,那位謝三小姐有何過人之,為何得了你的青睞?”
提起謝明曦,六公主的目中閃過一意味深長的芒:“是新生頭名,才思敏捷,聰慧無雙。我想好好讀書,自然愿意和親近來往。”
真的只有這麼簡單?
梅妃半信半疑地瞥了六公主一眼。
只是,六公主臉上沒什麼多余的表,什麼也窺不出來。
“染墨,”梅妃又看向垂頭不語的染墨:“你每日伺候,切記照顧好安平,絕不能讓任何人窺破的真實份。”
染墨跪下,一臉鄭重地應下:“娘娘放心,奴婢便是豁出這條命,也會保護好公主殿下。”
語氣堅定之極。
梅妃神稍緩,輕聲道:“染墨,你對安平一片忠心,我都清楚。待過了這幾年,我會做主將你放出宮,為你許一門好親事。”
知曉這樁的,除了母子兩人,便只有眼前的三個宮。琴瑟湘蕙俱是年隨梅妃進宮,忠心耿耿。
眼前的染墨,卻是拂月宮里的宮。在六公主四歲時到了六公主邊。自然也是忠心的,不過,總不及琴瑟湘蕙令人放心。
染墨不假思索地應道:“奴婢不想出宮,只想一直伴在公主殿下邊。懇請娘娘全!”
梅妃尚未說話,門外便響起了腳步聲。
“啟稟梅妃娘娘,皇上即將駕臨寒香宮。”
……
烽火流年、江山萬裡,願換一生一代一雙人
醒來所見的第一眼,便是裝殮自己的棺槨。身為吏部尚書府的大小姐,卻自幼被人視為瘋癲之女,送至三叔家寄養。這一去,便是十年。舊衣粗食,無人問津。以前的她,渾不自知自己擁有著奇異的陰陽雙目,可窺天道先機。自棺槨中醒來后,她的腦海中卻無故的多了那惱人的記憶,與制香之法。奇珍異香,信手調來,高門府邸競相追捧。是誰曾在她耳邊輕言低語,言離殤永不棄?又是誰在烈火中傲然一笑,袍衣翻飛間,伴她一同灰飛煙滅?她還記得,他對她說過的最讓人心動的話:“桐桐,你的眼睛真美。”可是在夢的最后,他卻剜去了她的雙目。她也記得那烈火中某人傲然的狂笑:“死有何懼,只可惜無有好酒!”他是誰?她又是誰?世人道她太瘋癲,她笑別人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