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寧發現趙嶼講課很有一套,他並不拘泥於趙安安和趙平的課本,偶爾會講幾個帶著道理的故事。
男人聲線清朗,兩個小孩聽得津津有味,連黛寧也忍不住聽他說。
隻要黛寧不搗,趙嶼也不會趕走。
雨還沒停,一個年輕小夥穿著蓑跑過來喊“嶼哥!”
趙嶼抬眼看過去,是同村的劉栓。
他小和筒靴上都是泥點子,趙平趕道“栓子哥,進來坐。”
劉栓打小和趙嶼一起長大,小夥子濃眉大眼,看上去十分喜慶,他走進來笑道“趙平,安安!”
喊完人方纔發現屋裡還有個懶洋洋打量他的。
那孩穿一紫,脖子上一條紫水晶項鏈,嫌棄地看一眼他上泥水。本來還興沖沖的劉栓耳朵紅了紅,一下不自在起來。
趙平捂著笑,大小姐還真是無差別嫌棄別人。
趙嶼知道大小姐誰也看不起,替劉栓解圍道“栓子,有什麼事嗎?”
劉栓這才反應過來“我爹弄了幾尾魚,讓我帶一條來給叔和姨補補子。”
他手中果然拎著一尾魚。
趙嶼並不和他客套,親自接了,把魚放進水缸養著。那尾魚十分鮮活,下水開始擺尾吐泡泡。
趙安安細聲道“謝謝栓子哥。”
劉栓眉開眼笑“不謝不謝,嶼哥沒幫襯我家裡。”他撓撓頭,有點兒不好意思,黑紅的麵板更紅,“還有件事,我和小燕下個月要結婚,嶼哥你們一家人一定要來吃喜酒。”
此言一出,連趙平都忍不住“哇”了一聲。
趙嶼出笑模樣,捶了下劉栓的肩膀“恭喜。”
劉栓看一眼黛寧,小夥子憨厚,道“紀小姐有空的話,到時候也可以來瞧瞧熱鬧。”
黛寧麵不屑,正要發言,旁邊一隻大掌把捂住。
趙嶼道“知道了。”
劉栓看看趙嶼,又看看說不出話憤怒掙紮的大小姐,一頭霧水。
“那我走了,你們一定要來。”
劉栓再次冒雨離開,可以看出他的確十分高興,不然不會一刻都等不及,來給大家宣佈這件喜訊。
等劉栓看不見影,趙嶼才鬆開捂著大小姐的手。
黛寧呸呸兩聲,當場要炸。
趙嶼看一眼,道“人家結婚是好事,你不許說風涼話。”
黛寧不滿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趙嶼哪有不知道的,無非就是他們這些山裡人廟小,供不起這尊大佛。
趙嶼最近膽子越來越,黛寧生氣地打他。
趙嶼知道是自己理虧,沒,等打個夠。
趙嶼見氣哼哼的,隻好道“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黛寧本來不想去,被他這樣一說,這下偏要去。
趙嶼如今對著簡直沒辦法,他道“你那天不許搗,知道嗎?”
——
雨一下,就下到八月初。
劉栓和小燕要結婚全村都知道,杏花村很有這麼喜慶的事,大家也跟著喜氣洋洋。
對黛寧來講,最近也有件好事——
錢叔從山外又調了十個保鏢過來,現在有個全副武裝的十四人保鏢團。不是吹,對抗一個杏花村完全沒力的。
一旦到安全,黛寧又變一點都不聽話的大小姐。
趙平有點兒不解,小聲問他哥“哥,我怎麼覺得大小姐這兩天,格外活潑。”
用“活潑”簡直委屈活潑這個詞,大小姐這幾天開始鬧著要吃冰淇淋和凍荔枝,保鏢團絞盡腦給想辦法,圍著這個寶貝疙瘩團團轉。
趙嶼道“別理,我們家給栓子準備的東西弄好了嗎?”
趙平點頭“鞭炮和都在屋裡呢,要都送過去嗎?”
“送吧,”趙嶼說,“過段時間我去和人換幾隻小崽給你和安安養。”
“沒事,哥。我不心疼,栓子哥結婚是好事,應該辦得麵些。”
見小弟開始懂事,趙嶼心中很欣。
趙嶼進屋,給他爹孃也講了這件事,他爹癱著,說不出話,渾濁的老眼裡幾乎沒什麼彩。
趙母慨道“一眨眼,栓子都要結婚了,時間過得真快。”
是個苦命的人,同時也有點多愁善,本來是高興,說著說著,看著大兒子,又想落淚“都怪爹孃不好,這麼多年,拖累你了。”
趙嶼給他娘拉了拉被子“娘,別這麼說,過兩年我賺了錢,帶你們去城裡看病,到時候你們好起來,還能接著帶小妹。”
趙母想起什麼,搖搖頭,握住趙嶼的手“我什麼況,我自己清楚,你別花功夫。咱家的錢攢著,嶼哥兒,你今年也十八了,要是看上哪家姑娘,到時侯去求求看。”
山村裡結婚早,往往先辦酒席,有條件的時候再去領個證。
趙嶼沒講話。
趙母有了這個念頭,就停不下來,開始思索村裡還有哪些適齡姑娘。
“我聽趙平講,隔壁的恬妞兒對你很不錯,你看……”
趙嶼打斷說話“娘!人家看不上我們家的。”
趙母囁嚅兩下,顯得有幾分卑微難過。他們傢什麼況,自己也清楚,別的不說,單講他們這一大家子拖累,就沒幾個姑娘願意嫁過來。
他們家嶼哥兒明明比所有小夥子都長得好,也能乾,可現在這些事還沒個著落。
趙嶼知道娘在想什麼,安道“你別想太多,城裡有些人二十□□都沒結婚,我還早,到時候多賺點錢,想娶什麼樣的姑娘沒有?”
他頓了頓,也不知道想到什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趙嶼起“我去看看小妹。”
——
沒過幾天,就是栓子和小燕結婚的日子。
天還沒亮,趙嶼早早起床去隨禮。他想得周到,趁著酒席沒開始,他還可以去幫幫忙。
栓子對好兄弟的好意十分用,他高興又張,五點鐘開始,就往小燕家了好幾眼。
趙嶼幫蒸籠加著柴火,盡管他們這邊十分窮,可是結婚還是講究,蒸菜足足有八道,其中六道得是,數字寓意吉祥。
天矇矇亮,栓子珍惜地換上新郎紅布裳,九點鐘才能出發去接新娘子,現在還早。
栓子一刻也閑不住,與趙嶼講話消磨時間。
“嶼哥,你有喜歡的姑娘沒有?”
趙嶼看著火,平靜道“沒有,你也知道我傢什麼況。”
這話栓子不聽,他反駁道“我們這一批人,就嶼哥你最能乾,小時候我就覺得你將來鐵定有出息,哪個姑娘嫁給你都是福氣。”
趙嶼笑了一下。
栓子小聲道“我聽說你家和杜恬家關係還可以啊?”
趙嶼語氣重了點“你別說話。”
“嘿嘿。”栓子笑兩聲,眉弄眼。
說來也奇怪,提起趙嶼的親事,誰也不會想到住在他家那位大小姐。
在村民們看來,黛寧遙不可及,在哪裡都是要供起來的存在,怎麼可能看得上他們村裡的人。
栓子問“紀大小姐會來吃我和小燕的酒嗎?”
趙嶼點頭“說會來。”
趙嶼幫劉栓把活乾得差不多,再過一會兒,栓子要去迎接新娘。趙嶼突然想到什麼,臉變了變,低聲道“栓子,我回家一趟。”
“去接趙平和安安嗎?好的。”栓子憨厚道,“放心,我知道叔和嬸不方便過來,我專門讓我爹孃給他們留了飯菜,一會兒嶼哥你帶回去。”
“嗯。”趙嶼沒多解釋,迎著晨,走回家。
趙安安和趙平早早就收拾好,隻等著時間差不多,兩兄妹就自覺去栓子家,如今看見哥哥回來,兩個娃都很驚訝。
趙嶼道“趙平,你帶著安安先過去。”
趙平沒多問,拉著小妹先走。
趙嶼走到自己原本那個房門,深吸一口氣敲門“大小姐。”
好一會兒,門被人拉開。
趙嶼看清楚房間的,縱然有心理準備,他依舊愣住。
大小姐一金禮服,十厘米的同高跟鞋一穿,高直趙嶼下。
像隻開屏的小孔雀,整個人艷四。
大小姐說“你做什麼,打斷我化妝啦。”
趙嶼抿“紀黛寧,服換了,找一低調點的。”
黛寧把門一關“我纔不聽你的。”
頭可斷,可流,貌不可丟。經歷了毀容有多疼,更加珍自己的容貌。
趙嶼皺眉,要是真讓大小姐這樣出去,今天大家也不用看栓子的新媳婦小燕,索變大小姐的個人秀算了。
栓子一輩子就結這麼一次婚,趙嶼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新娘心中留下這麼重的影。
“你不換服,今天就別去了。”
黛寧在屋裡挑項鏈,聞言不屑道“你以為你誰啊,我想去的地方,誰也攔不住。”
敢這麼和趙嶼講話,顯然是十四人保鏢團加持的作用。
趙嶼沉下眉眼“紀黛寧!”
“小點兒聲,人家沒聾!”
趙嶼拿沒辦法,下心頭火和講道理“大小姐,今天是栓子和小燕結婚,你也知道我們村很窮,大家都穿得不好,栓子和小燕隻能穿紅布,你這樣去,會讓新娘難堪。”
黛寧是講得通道理的人纔怪。
道“你們窮,穿得不好,是我的錯嗎?這是什麼道理,窮我就要表現得比更窮啊?我纔不。”
趙嶼實在沒法了,低聲道“紀黛寧。”
黛寧拉開門,打扮得漂漂亮亮,看也不看趙嶼,就要帶著保鏢團去參加喜宴。
話說農村傳統喜宴,還沒見過呢,怪期待的。
趙嶼握住手腕,聲音再次降低兩個度,無奈哄道“大小姐,你這麼,小燕見了你會自慚形穢。畢竟這是的人生大事,你乖一點,不要鬧好不好?”
黛寧稀奇地回頭。
問識海中的青團“我沒聽錯吧?”
青團沒眼看,悶聲開口“沒有,他誇你。”
黛寧瞬間樂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聽趙嶼承認。記得上輩子初見趙嶼時,他手下已經有兩個小公司,態度不卑不,從不多看一眼,更被提誇。
黛寧捧著自己小臉,喜滋滋湊近趙嶼“我真的那麼呀?”
趙嶼看著,結了“嗯。”
也不知道為什麼,說出這個字,他難得覺得有幾分恥。趙嶼別開眼睛,道“穿普通一點。”
“你求我呀。”
反正他都麻木了“我求你。”
黛寧被哄得順了,驕矜點頭“好吧。”
趙嶼微不可察彎了彎。
大小姐討厭是討厭的。
哄……也好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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