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林菀就和陸正霆騎馬去縣裡。
因為路上要不時間, 所以他們帶了乾糧和水壺。而陸正霆也沒帶椅, 隻帶了柺杖,這樣兩人隻騎馬不用借車。
晌午在路上找個蔭涼地簡單吃了乾糧,然後繼續趕路, 下午抵達縣城。
因為去年和今年初城裡發生過武鬥,所以這會兒對進城的人盤查比較嚴格, 都要查問份以及介紹信, 無緣無故不許城,以免有人秋收時間不勞卻跑城裡去投機倒把。
林菀和陸正霆有正經介紹信, 很順利地進了城。
之前林菀委托周自強幫忙,打探了手藝好的工匠師父把姓名地址告訴。
自從52年私營改造以後, 城裡也立了互助組, 將一些私營手工業者收編, 後來更是直接收歸國有, 集勞, 給手工業者們發工資。所以不論是裁、鐵匠、木匠等, 現在都被整編在縣供銷社下的手工業組。
他們現在是給政府乾活兒, 領取工資,外人有活兒也要找手工業組,然後安排活計。
到了供銷社附近, 林菀問了去手工組的路, 直接騎馬過去。
此時縣城不大,城隻有十字叉的主乾道, 重要機構就設立在這兩條主乾道的兩旁。
縣革委會等機構在城中正北,供銷社則在革委會南邊主乾道上,手工組就在供銷社旁邊一條名為打鐵鋪的巷子裡。
兩人騎馬過去,到了門前林菀先下馬,然後幫陸正霆把柺杖拿下來,手要扶他下地。
陸正霆“我自己來。”
他示意林菀略站開一些,他能自己上馬,自然也能自己下馬。
林菀知道他好強,也不破,就退後一點替他扶著柺杖。
陸正霆自己下了馬,夾住了雙拐,示意林菀可以進去。
林菀看他雖然表麵輕鬆,似乎不費力一樣,可他額頭鼻尖瞬間滲出汗珠,就知道他自己上馬下馬可不輕鬆。
進了手工組屋裡,林菀先去找合作組的組長趙新民。
趙新民四十歲左右,曾經是個裁,個子矮瘦,戴著一副老花鏡,看起來不像個乾部。
林菀說明來意,然後拿出介紹信給趙新民看。
“做金屬套?”趙新民一臉茫然,“林大夫,我們沒做過這個。”
林菀趕拿出自己的筆記本,已經按照999的描述畫了圖樣,外形基本一致,主要是尺寸對等,這樣就不會引起懷疑。
趙新民了幾個人過來看看能不能做。
幾個人都搖頭,表示沒那麼大本領,他們也就打一些普通鐵,這種細活兒可做不了。
其中一人道“這起碼也得打以前那些老件的老師傅才行呢。”
林菀想起周自強給打聽的,問道“請問王維軒和吳稼兩位老師傅可在咱們合作組?”
趙新民“兩位老師傅年紀大了,如今退了組,家裡年輕人接了班。”
林菀笑道“不知道趙組長能否再請兩位出山幫我們做這個?我們願意多給辛苦費。”
趙新民就了小王和小吳來,讓他倆回家問問能否幫這個忙。
他們都住得不是很遠,不用一個小時便趕過來。
兩人一個鐵作,一個是皮作,都是以前手藝細的老師傅。不過手藝人也有職業年限,到了一定年紀眼睛和力氣跟不上,基本就得退居二線。不過雖然不能日日上工,偶爾做個東西還是願意的,而且他們回家以後也閑不住,總要倒騰點什麼做一做,否則手也。
他倆一看那圖樣,就表示可以做。
王維軒“我們這些工匠,講究的是樣。隻要顧客能拿出詳細的圖樣,我們基本都能做出來,分毫不待差的。”
吳稼點點頭,“正是如此。”
林菀高興道“那可太好了,果然還是老手藝。”
讓陸正霆坐下,讓兩位老師傅替他測量一下尺寸。
王維軒量得很仔細,腳的長度寬度,小的長度細以及膝蓋、大等,各項資料都記下來。
林菀看他們很練的樣子,好奇問道“老同誌,請問你們以前做過嗎?”
吳稼道“一模一樣的沒做過,不過我們做過金屬手。”
他們給沒有手的顧客做過假手臂和手,當然手隻有一拇指和一個鉤子,也能給殘疾人很大的方便。
見他們願意接活兒,林菀就了定錢,又仔細通等細節問題,轉眼就到了下班時間,約定明日再來,到時候他們會起樣。
此時已經五點半左右,日落西山,晚霞漫漫。
颯颯秋風裡,樹葉蕭蕭落下,人走在其間,有一種別致的浪漫。
走了一會兒,林菀停下。
陸正霆也停下看,“怎麼啦?”
林菀“你累了吧,歇會兒。”
他雙腳都不能使力,純粹靠雙臂和上半的力量,走起來是很累的,還沒到招待所,他的臉上已經見了汗。
陸正霆想說自己不累,不過看一臉關切的樣子便點點頭。
林菀便拍拍馬讓它在這附近溜達,不要走遠,則扶著陸正霆在路邊找石頭坐下休息。
拿了手帕遞給他汗,又擰開水壺喝水。
陸正霆接過去,的手帕帶著的氣息,淡淡的幽香,他著沒用而是抬袖子了汗。
林菀瞅著他笑,有手帕不用非要用袖子,服又不能立刻洗,他還真有意思。
兩人正用特殊的方式流著,林菀聽見溫發出聲,隨之傳來男人們的聲音。
“哎,這是哪裡的馬,怪駿的啊!”
“是不是從運輸部門跑出來的?要是沒人要我可牽回去了。”
“你看這馬有馬鞍呢,不是馱運貨的,是匹坐騎,肯定是運輸的。”
“管他呢,給我騎幾天再說。”
胡向拉著馬韁繩就想強行上馬,可溫雖然乖順卻不代表它沒有脾氣,在他要爬上去的時候,它突然就了起來,然後前蹄躍起直接把胡向給甩了出去。
“哎呀――”胡向被摔在地上,疼得直哎喲。
溫往前跑兩步,大眼瞪著他們,打了個鼻突然後小跑離開了。
胡向“哎,你們看它,它剛纔是不是瞧不起我了?”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表達鄙夷,特別傳神。
他的幾個同學哈哈笑起來,“讓馬給鄙視了。”
胡向來了牛脾氣,“我就不信了,給我追。”
他追著溫就跑,看它在路邊悠閑地散步也不跑,他就得意地沖過去,“我看你哪裡跑。”
不等他手撈馬韁繩,林菀攔住他,“你乾嘛呢?”
胡向看著林菀,“這馬是你的?”
林菀“當然。”朝著溫了一聲,手馬頸的鬃,溫立刻把頭朝著蹭過來。
胡向看直了眼睛,俊俏的,溫馴的駿馬,給了他一種非常好的覺。他忍不住套近乎,“我說妹子,你是哪裡來的?”
林菀挑了挑眉,“妹子?你幾歲了?”
這年看起來也不過十幾歲,看穿戴像城裡的中學生,頂多十六七歲,居然就這麼厚臉皮妹子。
你倒是開放。
胡向嘻嘻一笑“哥哥我二十了,妹妹你幾歲?不如跟我去玩兒啊?”
他實際才16歲,但是比較早,喜歡撥孩子。因為家裡有點背景又有錢,出手大方,所以平時不男孩子圍著他轉,這讓他很是自,覺得隻要他樂意沒有孩子不想跟他件的。
他看林菀年紀輕輕估計十七八歲,騎馬出門有可能鄉下人,應該沒見過多世麵,肯定好哄。
林菀看他一副中二期老子無敵的模樣就嗤了一聲,“同學,好好學習好好下鄉,耍朋友你還沒那個自由呢。”
胡向的狐朋狗友都追過來,在一邊嘻嘻哈哈的,“老胡,咋地,搞不定了啊。”
胡向“滾蛋,有老子搞不定的?”他扭頭對林菀抬了抬下,出一個自以為很酷的表,“走,哥哥領你去國營飯店吃紅燒,然後去看電影!”
這年頭去國營飯店吃,那可是了不起的舉,一般人都沒那個能力,一般孩子也會被他的豪爽給震懾住。
看電影,那又是一種牛了,不但厲害還彰顯著一種高人一等的文藝氣息呢。
鄉下人聽聽都能暈了。
狐朋狗友們都給他助威,“下館子,厲害啊!”“看電影看電影,妹子,快答應吧,電影可不是那麼容易看得很,最近在放林海雪原呢。”
胡向牛哄哄地看著林菀,得意得很,“怎麼樣?”
林菀麵無表“不怎麼樣。”
胡向“不怎麼樣?下館子看電影還不怎麼樣?你覺得怎麼才厲害?”
林菀把自己馬牽住,不屑地哼了一聲,“小屁孩的厲害算什麼?除了揮霍你爸媽的汗錢,你有什麼過人之?”
胡向難得地有點害,撓了撓頭,“那個……妹子,我材好力氣大,他們都說我……嘿嘿,你要不要試試?”
林菀看二傻子一樣看他,“材好?不好意思,我看比我男人差十萬八千裡。”
牽著馬就要過去找陸正霆。
胡向幾個唰地扭頭看過去,隻見那邊楊樹下坐著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他脊背拔坐姿端正,雖然隻有一個背影,卻給人極好的覺。
“老胡,看他那架勢,別是個當兵的啊。”軍人和普通人的氣質涇渭分明,一個坐姿就能說明一切。
胡向心裡犯嘀咕,忍不住探頭仔細看看,這時候陸正霆扭頭看過來,俊的五本就奪目,一雙黑眸又幽冷深邃,立刻給了胡向很大的迫。
他心裡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可年好勝心又讓他不服氣,他剛要開口,就看那男人站起來,高大的材越發給他迫。
等等……
胡向瞪大了眼睛,他怎麼還拄著雙拐?他不口而出,“哎呀,我說妹子,你男人怎麼是個瘸子啊?”
不等他說完,林菀頓住腳步回頭冷冷地瞪著他,上前兩步,用馬鞭的柄點了點胡向的口,“你有沒有教養?你爹媽和老師怎麼教你的?你隻看到他瘸,你沒看到你缺德卻腦子?”
說一句胡向一下,得他一愣一愣的,一時間都沒想到要反抗。
“哎,我們說錯了嘛?他就是個瘸子,你打人乾嘛?”胡向的狐朋狗友開始指責林菀。
胡向也回過神來,剛才林菀的氣場太強,一下子把他給鎮住了,這會兒他也惱了,負氣惡言,“瘸子就是瘸子,我們又不瞎。”
“你不瞎?他就算瘸,也比你這種好胳膊好的廢更男人。”林菀冷笑,轉牽著馬去跟陸正霆會合。
陸正霆隔著遠聽不見他們說什麼,扭頭就看到和幾個年說話。一開始表正常,後來帶上薄怒。
生得漂亮又帶著一種颯爽的英氣,在以鐵娘子為榮的當今社會,這樣的氣質對一些青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需要聽見也能想象出來,見不高興,他立刻起打斷他們。這時候林菀已經走回來,挽上他的手臂,示意直接去招待所了。
胡向幾個忍不住繼續嘲笑他們,尤其胡向不服氣,就喊道“哎,我給你們說個繞口令啊,北邊來了一個瘸子,背著一捆橛子。南邊來了一個瘸子,背著一筐茄子。背橛子的瘸子打了背茄子的瘸子一橛子。背茄子的瘸子打了背橛子的瘸子一茄子。哈哈哈哈哈。”
林菀一咬牙,著馬鞭就要去他。
陸正霆握住的手腕,搖搖頭,聲音低而沉,“不管他們說什麼不好聽的,不要理睬。反正我聽不見。”
他聽不見,也習慣別人異樣的眼神,不需要和不懂事的人計較這些。陌生人冷眼不可避免,他不想為此生氣,不值得。
林菀卻很難,為他到心疼,怪不得他日常極出門,離開家門去了陌生地,陌生人的眼神不管是憐憫同還是嘲笑都讓人難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