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白此話一出,呂夷簡和王曾沉了一下,緩緩點頭。
寇季頓時失去了跟他們說話的興趣,翻起了白眼。
呂夷簡見此,喝道:“你那是什麼神?”
寇季不鹹不淡的道:“我什麼都不說的時候,你們埋怨我什麼都瞞著你們。我現在什麼都告訴你們了,你們又沒時間幫忙。
既然你們沒時間幫忙,那憑什麼埋怨我?!”
呂夷簡聞言,板著臉道:“老夫乃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大宋大小事務,老夫都有資格知道。”
寇季撇撇,起離開了資事堂。
呂夷簡沖著寇季的背影直瞪眼。
……
次日。
呂夷簡三人便將趙禎在垂拱殿做出的決定,整理了條文,呈報到了趙禎麵前。
趙禎覽了一番後,覺得沒什麼需要更正的,便將其定了規條,明發天下。
地方員知道了此事以後,會有什麼反應。
朝堂上的員不在意。
大部分地方在朝堂上就沒有多話語權。
朝廷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胡咧咧,隻能討打。
天下間九九的地方都想做京。
為什麼?
為的就是那份可以在朝堂上發言的話語權。
在趙禎將規條明發天下的時候,刑部也派人去追閆仁義,開封府也派人去了祥符縣。
從閆仁義掛印而去,到趙禎派遣人去押解他回京,不過兩日時間。
閆仁義也瀟灑,掛印辭以後,並沒有急匆匆的返鄉,而是帶著妻兒老母,一路遊山玩水,慢慢悠悠的趕路。
所以兩日時間,他趕了沒多路。
刑部派遣衙役騎快馬去追,僅僅用了一日,就將閆仁義押解到了汴京城。
閆仁義會不會因為他的舉後悔不已,本沒人在意。
開封府派去祥符縣的人,沒過兩日,也將大佛寺逃竄的那些僧眾,盡數抓回歸案。
趙禎親自開口下達的口諭,沒有一個人敢怠慢。
兩大衙門用所有力量,爭分奪秒之下,自然很快將閆仁義和大佛寺的僧眾抓獲。
在他們被抓獲以後,祥符縣的事就算告一段落。
但清理天下廟宇引起的浪,並沒有因為他們被抓獲,徹底消散。
他們隻能算是清查天下廟宇引起的浪中的一個小浪頭。
此後。
各地清查天下廟宇期間發生的事,均奏報京。
出家人也能鬧騰。
有蠱著香客跟地方兵馬作對的,也有蠱著香客刺殺一些負責清查廟宇的員的。
還有一些三五個寺廟匯聚在一起,公然反抗朝廷的。
還有鼓著百姓造反的。
甚至,還有提前泄風聲的。
趙禎在覽了所有奏報以後,氣的暴跳如雷。
“荒唐!廢!”
資事堂,趙禎將龍案上的奏摺一腦的掀翻在地上,破口大罵。
呂夷簡三人臉十分難看的垂著腦袋,一句話也不敢說。
倒是寇季,一臉坦然,似乎朝野上下發生的事跟他沒有關係似的。
趙禎在發完了脾氣以後,喝道:“朕特地下旨,讓各地掌兵的員閉上,可還是有人泄風聲。
朕前腳讓武德司的人將旨意悄悄送給了他們,他們後腳就告訴自己的妻兒老母,還有小妾。
可氣的是,他們中間有人居然在率兵清剿廟宇之前,率先一步被自己的小妾給弄死了。”
呂夷簡勸解道:“出家人教唆地方員的小妾謀害地方員,罪不容誅。臣一會兒回了政事堂,就給地方去公文,讓他們嚴懲。”
趙禎惱怒的道:“朕是為了此事生氣的嗎?”
呂夷簡一愣。
趙禎喝罵道:“朕生氣的是,朕治下的員,居然會蠢到這個地步。”
寇季在趙禎話音落地以後,嘆道:“置家的旨意於不顧,將其給父母妻兒、小妾,甚至青樓裡的清倌人,確實蠢的可以。
還有一些在出家人蠱下,領著地方兵馬跟朝廷作對的,更蠢。”
呂夷簡惻惻的道:“那些蠢貨可是地方掌兵之人。”
寇季瞥了呂夷簡一眼,淡淡的道:“地方掌兵之人,歸兵部管轄,兵部歸廷節製。他們中間出現了蠢貨,也是廷、史臺,以及地方監察員監察不力。”
呂夷簡黑著臉,剛要開口辯駁,就聽趙禎喝道:“罰俸!”
呂夷簡張了張,想說一兩句辯解的話,但一想,那些地方員確實蠢的超過了常人能理解的地步,廷、史臺、地方監察員,確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縱然說出話,也難以將這個事實翻過來。
呂夷簡心裡嘆了一口氣,應允道:“喏……”
趙禎哼了一聲,“朕實在是想不明白,地方上的員,為何會蠢到這種地步。”
呂夷簡三人對視了一眼,沒有言語。
寇季倒是知道地方員為何會在此次清查天下廟宇期間乾出蠢事,但他也沒有張口。
歸結底還是封建迷信害人。
九九的古人都堅信舉頭三尺有神明。
而出家人作為神明的代言人,自然很容易借著神明的名義蠱人。
他們要鼓那些信奉神明的員跟朝廷作對,自然是輕而易舉。
因為在那些信奉神明員們心中,得罪神明,遠比得罪朝廷要可怕。
所以在清查天下廟宇期間,出現幫著出家人跟朝廷作對的員,不可避免。
還好此次清查天下廟宇,是趙禎直接下旨,讓地方兵馬直接手的。
要是通過朝堂的渠道,一級一級傳下去,那鬧出的子會更大,牽扯在其中的員會更多。
幾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後。
王曾拱手道:“家,現在不是議論此事的時候。現在最需要做的是盡快清理這些泄的風聲的員,然後盡快將鬧出的子平息。”
趙禎聞言,收起了臉上的怒容,沒有說話。
張知白沉道:“眼下最需要解決的問題有三,其一是那些泄了風聲的員鬧出的子,其二是在清查天下廟宇期間挖出的那些事魔邪黨,其三是盡快的將那些已經清查完了的出家人,發配出去,避免他們鬧出更大的子。”
張知白口中的事魔邪黨,是一些非正統的宗派,不被方承認,也不被正統的出家人承認。
比如於凈土宗的白蓮社、蓮社,也就是以後的白蓮教。
其教義簡單,剃不剃皆可。
在家可修行,在廟裡也可修行。
其口號是‘普化在家清信之士’。
因此擁有一批在家中修行的職業信徒。
白蓮教在大宋,屬於非正統教派,所以一直遭朝廷和已經被承認的正統教派打。
一直到元朝,白蓮教才被認可,開始廣為傳播。
但由於傳播的過快,一些戒律、教義並沒有及時跟上,導致了白蓮教走上了彎路,一些教徒走上了武裝暴的道路。
元中期,開始止其發展。
但是屢不止。
到了明初,白蓮教更是了民間的主要源。
明洪武、永樂年間,川鄂贛魯等地多次發生白蓮教徒武裝暴,有的還建號稱帝,均被鎮。
明中葉的時候,白蓮教一化為數十,名目眾多,有金蟬、悟空、無為、三、彌勒、凈空、大等等。
往後,白蓮教一直傳承到了民國。
在此期間,白蓮教有過正義的起義,也有蠱過民間百姓暴力反抗朝廷。
總之,白蓮教化眾多,其中有正有邪,有做好事的,也有做壞事的。
白蓮教以後的發展,寇季隻記得個大概。
但不論白蓮教以後如何發展,在如今的大宋,它就是一個不被朝廷承認的非正式教派。
朝廷一旦查到了它,就必須整治。
朝廷此次查出了教派,不止有白蓮教的前白蓮社和蓮社,還有許多其他不被朝廷任何的野祀。
趙禎在聽到了張知白的話以後,皺眉道:“地方員捅出的那些簍子,就讓高一級的地方員去理。
至於那些要發配的出家人,盡快讓地方衙門發配去騰沖府。
朕已經去旨給種世衡和朱能,吩咐他們已經騰出了一塊地方給那些出家人安。
等他們到了騰沖府以後,種世衡和朱能會好好招待他們。
民間的那些野祀倒是難辦。”
王曾緩緩點頭道:“他們就像是老鼠,各流竄。又像是起草,割一茬長一茬。最難治。”
王曾口中的起草,便是韭菜。
韭菜在古代,別名眾多,有本、草鐘、起草、懶人菜、長生韭等多個別稱。
王曾稱其為起草,趙禎等人自然知道是韭菜。
“著地方巡查和地方兵馬一起剿滅野祀。”
呂夷簡提議。
張知白緩緩搖頭,“就怕地方巡查會懈怠此事。”
呂夷簡思量了一下,道:“那就再派遣員去巡視地方。此次既然將那些野祀一併揪出來了,那就務必要將它們清除。”
王曾和張知白思量了一下,點了點頭。
趙禎見此,道:“那就依照幾位卿的心思辦。”
頓了頓。
趙禎開口提醒道:“武德司的人奏報,最近有一些逃離了地方兵馬追捕的出家人,匯聚到了汴京城中。
幾位卿小心點。”
呂夷簡、王曾、張知白、寇季齊齊皺起了眉頭。
趙禎繼續道:“朕已經吩咐了五城兵馬司和巡檢司的兵馬嚴查京中的生人,也派人暗中跟著幾位。
但難免有網之魚。
也難免會出現紕。
所以朕提醒幾位一聲,希幾位注意一下。”
呂夷簡四人躬一禮,應允了一聲。
“散了……各自去做事吧……”
趙禎在四人應允以後,擺擺手,說了一句。
四人再次躬一禮,退出了資事堂。
資事堂外。
呂夷簡皺著眉頭,對一臉淡然的寇季道:“你就不怕那些刺客找到你頭上?”
寇季撇道:“我一個朝中大員,需要怕一些藏頭尾之輩,那我這還做不做?”
王曾沉聲道:“那些瘋子如今到了窮途末路上,發起瘋來恐怕六親不認,什麼事都乾得出來,我們不得不防。”
寇季淡然道:“意料之中……”
呂夷簡三人齊齊看向了寇季。
寇季解釋道:“此前丹毒的事牽連到了出家人,我就遭遇到了一次刺殺。如今徹底清查天下廟宇,得罪了出家人更多,想要我命的人自然更多。
他們會在汴京城刺殺我,在我意料之中。”
王曾一愣,追問道:“所以你提早做了佈置?”
寇季攤開手,“我需要做什麼佈置?我寇府別院可是紮在瑞安鎮上的,他們想要刺殺我,先瞞過瑞安鎮上十數萬人的耳目再說。”
呂夷簡三人聽到這話,心裡十分嫉妒。
呂夷簡嫉妒之餘,惡毒的道:“他們萬一在汴京城手呢?”
寇季冷笑道:“那他們也得有那個能耐,順便做好赴死的準備。”
張知白在一旁低聲道:“你別擔心寇季了,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他強力壯的,挨一下,沒什麼大礙。
你要是捱上一下,那老命可就沒了。”
呂夷簡聞言,臉有些發黑。
王曾沉聲道:“老夫倒不怕他們對老夫手,老夫怕他們老夫的家眷。”
呂夷簡和張知白聞言,瞳孔微微一。
寇季皺起了眉頭。
趙禎手裡人手有限,隻能派人暗中護著他們三人,不可能再派人護著他們的家眷。
寇季倒是能調軍守著他們府上,但卻沒辦法派遣軍一直跟著他們的家眷。
軍,那是朝廷的公,是用來打仗的。
不是誰傢俬人的侍衛。
調軍給呂夷簡三個人府上做守衛,那是公用,勉為其難能說得過去。可是給其家眷當私人侍衛,那是在折辱軍。
軍會被人看輕的。
寇季和趙禎好不容易將大宋兵馬的地位拔高了一些,不可能做自毀長城的事。
更不可能讓軍中的悍將、悍卒,折辱於婦人和紈絝子弟之手。
此例也不可開。
一旦開了先例,往後隻要是一有危險,就調軍。
長此以往。
京中軍還有何麵和地位可言?
京中軍還有什麼軍紀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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