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燎(一)
溫舒唯一聽這話, 當即變了臉,裹著被子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從行李箱里隨便找出件白衛和牛仔穿在上, 又從箱子底部拿出一雙從家里帶來的運鞋, 邊換邊焦急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又發生炸案?”
“現在況還不清楚。”沈寂語氣很低, 抿,臉不善。他說完頓了下,又拉開柜中部的第一個屜, 從里頭拿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收進夾克兜。
溫舒唯作很麻利,兩分鐘就把服鞋子穿戴完。接著扭頭看沈寂, 說:“我收拾好了, 現在就能出發。”
沈寂視線落在溫舒唯上, 打量一番, 又彎腰從開著的行李箱里找出一件灰風外套披在肩頭,說:“夜里風大, 多穿點,別著涼。”
溫舒唯朝他出個笑, 點點頭。
沈寂沒再出聲, 牽起轉大步離去。
十一月已是深秋, 云城地南方,晚間霧重風寒。剛出單元樓,一刺骨涼風便從東北方撲面襲來, 溫舒唯頭發還是的, 讓這陣夜風一吹,不由“啊”的一聲打了個噴嚏。
裹了裹風外套, 下意識把兩只手放在一起對取暖。
沈寂察覺,握住兩只手捂了捂,溫熱暖流霎時從他掌心淌進四肢百骸。他看一眼披在肩頭的發,眉頭微微擰一個結,沉了嗓子:“洗了頭發怎麼也不吹干?”
“……”
溫舒唯被這句話問得生生嗆了嗆,靜默半秒,臉再次不爭氣地紅了,眼一瞪,著他小聲斥道:“你好意思問我?還不是怪你太|。”
剛洗完澡,連上的水都還沒來得及干,就被他二話不說地給摁著啃了頓,請問哪兒來的時間吹頭發?
聞言,沈寂靜默幾秒鐘,不說話了。怕著發會寒,索胳膊一收將攬進懷里,自己擋住風,護著一路往停在車位上的黑越野走。
上了車,溫舒唯正扣著安全帶,余里看見沈寂繞到了汽車后側的后備箱前。
有點狐疑,長了脖子往后打,只見他拉開后備箱,拎起隔層,從里頭的一個方形盒子里取出個什麼東西,又啪地合上后備箱門,折返回來。
“給。”沈寂把手里的東西遞給,“圍上。”
溫舒唯接過來一看,見是一方寬大厚實的羊圍巾,淺灰,線織,著,質量好,干干凈凈的,看著像是很多年前的男款。
抬頭看他,“這是你的圍巾?怎麼放在車上。”
“這圍巾是我爸的。”沈寂從駕駛室那一側上了車,邊系安全帶邊回,冷靜淡漠,語氣里沒有多余緒,“他有一年來我姑姑家串門兒,把圍巾給落下了,姑姑洗過之后一直沒機會還給我爸。搬家之前清理東西,把我爸的所有東西都放在一個盒子里,讓我轉。”
溫舒唯聽完一怔,口而出道:“所以你就把那盒子放在車上,都不讓叔叔的東西進你家門?”
沈寂目直視著前視窗外,自顧自發引擎,沒有說話。
溫舒唯垂眸,看著手里的圍巾低低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似的說,“真不明白。你和沈叔叔明明是父子,卻鬧得像一對仇人,明明彼此都很關心對方。”
沈寂還是沒吭聲。
溫舒唯見他不想談這個話題,也識趣,不再繼續,只是把圍巾疊好放在了一邊兒。
沈寂側目瞧見了,皺眉,“捂上。”
“誰秋天就往脖子上圍這麼厚的圍巾。”溫舒唯好氣又好笑,“出門招人笑話麼?”
沈寂說:“我讓你捂腦袋。”
溫舒唯搖頭不肯。沈寂瞇眼,騰出只手拿起圍巾,抖開,三兩下就把姑娘一顆腦袋給纏得嚴嚴實實,只出一雙睜得圓溜溜的大眼睛在外頭,十分無語地瞪著他。
“一直捂著,一會兒了涼冒的可不是我。”沈寂說,“不許摘,敢摘看我回去收拾你。”
這位大佬向來是個敢說敢做的真把式,迫于其威,溫舒唯敢怒不敢言,只好乖乖待著不了。
車里一陣安靜。
數秒后,想起什麼,臉凝重幾分,兩手把圍巾拉開一道隙出,問:“你剛才說,這次炸的傷者是你戰友?”
“嗯。”沈寂點了下頭,臉沉而冷,“是我帶出來的兵,已經退役兩年了。”
“他也是云城人?”溫舒唯問。
“不是。”沈寂說著頓了下,續道,“外地的。早些時候幫兄弟出頭,讓人把給打折了,前幾個月剛到云城這邊的醫院來做康復。”
聞聽此言,溫舒唯不由詫異地瞪大了眼睛,驚道:“你戰友不是特種兵麼?就憑你戰友的手,居然還有人能傷得了他?”
沈寂側頭看了一眼,“當過兵的同志,會對老百姓手?”
溫舒唯怔住,一時沒有答話,皺著眉,陷沉思。
沈寂收回視線,不再出聲。
車里再次安靜。
隨后的一路便不再有人說話。
數分鐘后,黑越野開進了云城市一家公立醫院的大門。門衛大爺過來打了個手勢,指揮著沈寂把車停到掛號大廳外的空車位上。
熄了火,兩人前后下車。
出來得急,溫舒唯包都沒背,手上就抓了一個手機。腦袋上朝著圍巾,行匆匆,跟在沈寂旁箭步往掛號大廳走,剛要踏進大廳門口,沈寂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溫舒唯側目看了他一眼。
沈寂接起電話,沉著臉道:“到掛號大廳了。”說完便掛斷。
數秒后,一道黑的高大影大步流星從住院部那頭走過來,徑直朝兩人而去。溫舒唯聽見腳步聲后抬頭一看,是丁琦。
“你可算來了。”丁琦的表瞧著不太好看,余看見沈寂旁的溫舒唯,微愣了下,點頭打招呼,“嫂子也來了啊。”
“現在特殊時期,留一個人我不放心。”沈寂說,“周超況怎麼樣?”
“已經離危險了。”丁琦說,“這會兒人已經醒了,正在掛水,跟我來。”
三人遂一道沿著走廊往住院部病房去。
走到半道上,丁琦又嘆似的道,“說來,周超這小子真不愧是你們蛟龍退下來的人,機警得很。當時他正在診所輸,炸發生之前半分鐘,他察覺到不對勁兒,立馬就拔了針往外頭沖,撞了玻璃從診所里跳了出去,只是后背被嚴重燒傷,否則那麼多的□□,只怕命都沒了。”
沈寂抿一條線,步子頓都不頓,沒有出聲。
對比起其它疾病,燒傷科的病患所承的痛楚顯然要大許多,一走進燒傷科住院部,整個樓道上便都是傷員的痛苦|聲。一陣接一陣,此起彼伏,宛若正在施刑的煉獄,聽著教人心頭發。
不多時,三人在盡頭的一個病房門前站定。
哐哐。丁琦抬手敲門。
三人一道進了屋。
病房是三人間,一張病床空著,只有兩張病床住了人。除周超外,另一張病床的病患是一個幾歲大的小男孩兒,在家中玩耍時不甚賺翻了煮沸的開水壺,造大面積燙傷。
此時,小男孩兒正撕心裂肺地哭著,男孩兒的父母圍在床邊心急如焚,又是心疼又是自責,難得跟孩子一起掉眼淚。
孩子的哭聲,和滿樓道傷患的|聲,令溫舒唯整顆心都揪起來。跟在沈寂和丁琦后繼續往前走,終于,在病房最里側的病床上看見一個男青年。
青年形十分高大,有一米八幾,由于燒傷大面積集中在背部,因此他是正面朝下趴在病床上,沒穿上,背部抹了藥,被一層薄薄的醫用隔塵布蓋著。從在隔塵布外的背部群看,青年的材還不錯,古銅,結實漂亮,兩條胳膊屈起,墊在腦袋下。
和整大環境的|哭鬧相比,青年顯得十分格格不。
他非常安靜,眼皮子垂著,正在閉目養神。仿佛背上的嚴重燒傷于他而言,本無關痛。
想必這就是沈寂和丁琦口中的退役軍人,周超。溫舒唯猜測著。
沈寂在病床旁站定,沉聲喊了句:“周超。”
病床上的男青年并未睡著,聽見這兩個字的瞬間,他便睜開了眼睛。青年的目很清明,并沒有一般重傷患的渾濁痛苦。
周超抬起頭,看見站在床側的沈寂,明顯一愣,“寂哥?”似有些激又有些難以置信,他竟想從病床上下來,這一系列作牽扯到背上燒傷,疼得“嘶”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麼重的傷,好好趴著。”沈寂勾勾角,笑了下,語氣似故作輕松,“還以為自己好人一個?”
看見自己軍旅時代的老隊長,這個二十六七的大老爺們兒竟靦腆地笑了下,像是瞬間又回到了十八歲剛當兵時候的大男孩兒,撓撓頭,道:“真是的……個傷還驚寂哥和丁哥你們來看我,我還怪難為……”又小聲嘀咕,“幸好剛才把子穿上了,否則個腚,我特麼還不得被你們笑死。”
這老戰友格有趣,溫舒唯沉重的心也不由緩和幾分,噗嗤一聲笑出來。
周超聽見小聲,轉過腦袋,這才注意到自家老大邊還多了個形小、腦袋上還包著一個大圍巾的小姑娘。
周超一愣,“寂哥,這姑娘是……”
沈寂手從后方托住溫舒唯的腰,往前輕輕一帶,淡笑著道,“溫舒唯,你嫂子。”
溫舒唯也連忙手把纏住腦袋的圍巾給摘下來,朝病床上的大男孩戰友笑瞇瞇地說:“周超同志你好,我溫舒唯,很高興認識你。”
看見溫舒唯的真容,周超眸一閃顯然怔了下,而后回過神,趕堆著笑臉道:“嫂子好,嫂子好……真對不住,我不太方便,只能這麼跟你問好了。”
“別客氣。”溫舒唯擺手,“你快好好休息。”
幾人又寒暄了兩句。
就在這時,門口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進了病房。
病房的幾人聞聲轉過頭。
溫舒唯不由詫異地出聲,道:“易警?小崔警?你們也負責這起案子麼?”
“短時間接連發生兩樁類似案件,我們懷疑這兩件事是同一伙人所為。”著便裝的老易和小崔也有些吃驚,目在幾人臉上來來回回掃視一圈兒,“還真是巧,你們和這起炸案的傷員認識?”
溫舒唯點頭,“嗯,周先生是我男朋友的老戰友。”
“老戰友?”老易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句話,心下琢磨著,面上若有所思。
“易警。”丁琦臉微沉,道,“我發給你們的照片你們收到了麼?”
老易點頭,“嗯,已經在走程序了,通緝令最晚明早就能下來。”他說著,出胳膊跟丁琦握手,笑了下,說:“這次的偵破工作,丁琦同志你幫了大忙,我代表叢云區刑偵大隊全員向你表示謝。”
丁琦說,“謝什麼,我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
老易狐疑:“我不明白。”
“我初步判斷,你手上的案子和我手上的案子應該有些關聯。”丁琦說著,余一掃看了眼旁邊的沈寂,挑挑眉,“更說不定,咱仨手上的案子都有關聯?”
沈寂眉目冷靜,沒有出聲。
老易和小崔警相視一眼,都是一頭霧水。
幾秒后,一道聲忽然從病房門口傳進來,頗為不滿地說:“你們這間病房在開茶話會啊,這麼多人?”
一行人聞聲散開,一個胖胖的護士推著車走了進來,環顧一圈,皺眉擺手說:“都出去都出去,病人要休息,人越多細菌越多,傷口染的可能越大,還想不想病人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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