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九月重，當日早朝刑部尚書李達深拖著病上朝，向皇帝告罪請辭。

他的病勢勢洶洶，當廷請辭時不等皇帝回應，就當著文武百的面暈倒在地。太醫再行診脈，答案比上一次還要糟糕。李尚書已經病膏肓，藥石無救，命都保不住了，何況是這尚書之位呢？或許他主請辭原還想推薦什麼人繼任，可現在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皇帝對李達深將死之事十分痛惜，親問了一番，滿足了他的要求許他辭還鄉安排后事。又經過幾天的篩選，刑部尚書之位由原刑部左侍郎穆和代理，誰都能看出皇帝對這位代尚書有重之意，只要他干得好，尚書之位遲早是他的囊中。

朱定北旁觀事態發展，同寧衡道：“看來李黨對賈十二的死十分惱怒，李達深當了這麼多年的馬前軍結果還不是連命都保不住。”

“不僅是賈十二的死，更因為他已經暴份了。”寧衡說了一句，見朱定北聳了聳肩不以為意的模樣便知道他剛才那番慨不過裝模作樣，李達深的結局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或者說，是他一手促的。否則那麼多的人選，他怎會偏偏選了刑部尚書府把賈十二的真放了過去呢？明顯是要告訴別人，李達深這個暗棋已被看破。

朱定北抬手喝了一口茶，而后道：“馬源對他的書房看管得很嚴，咱們試了幾天都沒能功潛，也是該想個辦法把他和他的人引開。唔，阿衡你說皇帝是不是也知道點什麼，他對馬源的作都在暗中，對他可謂十分溫和。他如何篤定馬源不是那個幕后之人，或者說，他是否已經猜到幕后那人是誰？”

寧衡沉片刻，搖頭道：“尚不可知。”

皇帝近來的作為越發撲朔迷離了，不知道是故布迷陣迷他人耳目，還是已經挖了馬源的份和價值。

朱定北道：“皇帝近來用了兩回太醫，也不知到底出了什麼差錯。阿衡，我想辦法讓人從——”

“此事由我來辦。”寧衡打斷了他要說的話，“太醫院那邊秦大夫總能說上幾句話，皇帝的脈案雖然機，但也能用點手段拿到手。不過應該不是什麼大病，皇帝近來早朝上面紅潤并沒有什麼異常。”

朱定北點了點頭，他看寧衡松了一口氣的模樣不由大笑道：“胡思想什麼呢，我不過是擔心他的狀況撐不住罷了。要懲治這些臣賊子最后還是要他出手，了他更麻煩，你怎會以為我盼著他死呢？我是那等大逆不道的人嗎？”

寧衡失笑，這是他想差了。

朱定北笑后卻又嘆了一口氣，“此時皇帝可不能死，鮮卑新軍正如烈火烹油，沒有他的鼎力支持，只怕要虎頭蛇尾。戶部那李老鬼如今已經多次訴苦說國庫吃，若不是皇帝老兒強勢，恐怕早就議論紛紛了。文臣嘛，總不能坐視軍方獨大，現在又過上了太平日子，他們想要手腳，很容易讓鮮卑新軍被削弱。”

練兵之事由朱家軍全權負責，他不必擔心這一批新軍的能耐。只不過他們會否順利長，皇帝的支持太重要了，他明白，若非貞元皇帝強勢朝局已是他的一言堂，新軍的變故就會很大。何況他冷眼看著，這些底下的皇子們實在沒有一個氣候，眼界都放在皇位那一畝三分地上，哪個管過黎民百姓？到時候上了位，肯定得被文武朝臣好生刁難一番——被貞元皇帝制了那麼久，他們不在新帝面前找些存在才是怪事，而鮮卑府的新軍，顯然是這些文臣作怪的第一個下手對象。

若是皇帝有個什麼不妥，他才要犯愁呢。

寧衡了然，朱定北對鮮卑新軍投了多心他都看在眼里的，而新軍往后的用場他也早就擬定了多個計劃，若果真被了攪了渾水無疾而終，恐怕他要抱憾終了。

朱定北這廂準備著借皇帝之手把馬源等人引開，那邊卻得知樓老尚書告病在府，他心中放心不下便趕去探。

“長生來了。”

樓尚書的面看起來還算康健，只是略有倦，見了朱定北寧靜的臉上便有了笑容。

“樓阿爺覺得如何？現在正是變天的時候，風寒可不是小病，大夫有什麼代嗎？”朱定北左右看了看，在屏風上取下披風給他披上。

樓尚書放下手中的書，慈藹地看著朱定北，笑著說道：“不礙事，只是朝中進來的很，我這邊頭疼腦熱也怕辦砸了差事給陛下添，索便回來將養兩天。對了，昨日還收到安寧兄弟的信呢，說是又研究出一個機巧什，他們兄弟二人在鮮卑有你們照顧我就放心了，便是往后我……有兄弟關照，朋友扶持，老朽也能安心了。”

朱定北不是第一次聽到他這樣的言論了，無奈笑道：“樓阿爺你這話對我說一說也就罷了，若是讓安寧聽見，肯定要嚎啕大哭跟你耍賴呢，便是安康也要氣上幾日，您可別說習慣，往后再他們面前了口風。”

樓尚書聞言笑意更深了，他道：“無妨，兩個臭小子我還治不住他們嗎？”

說話間，樓家的老管家親自端了茶水點心上來，朱定北同他問了一些樓尚書的病況，得知確實不要這才放心下來。樓尚書打發了管家，轉而對朱定北道：“好孩子，你今日來得正巧，我有一事要勞煩你呢。”

說著，樓尚書從枕下拿出一份未封口的信件遞給他。

朱定北見信封為封漆，便問道：“是要給安康他們送去嗎？”

樓尚書笑道：“是份清單，昨日孫兒信中總說想念京的好玩意，我便將一貫玩的東西列了份單子。沒想病了，管家也走不開，底下人手腳我不放心，而你最知道他們兄弟的喜好，若是單子上還缺了什麼，再給他們添置一下，我托兵部的運餉隊一并給他們送去。”

“樓阿爺太寵著他們了……”

朱定北正要將信箋出來，不想卻被樓尚書輕輕拉住手腕，聽他說道：“你呀，比我這個當阿爺的都知道他們的喜好，給你，我再放心不過了。”

朱定北愣了下，放棄出信箋的同時，樓尚書拍了拍他的手背，就放開了。

樓尚書又同他話了許多家常，老管家上來請示鎮北侯爺是否留膳，見朱定北答應，便興沖沖地親自去廚房吩咐人多做幾道鎮北侯爺喜歡吃的菜肴出來。

當日，朱定北回府馬車上又將信封拿出，這要看個究竟不知想起什麼又放開了，等到了鎮北侯府的小院書房時，他才將信箋出。

一看信箋上的容，朱定北瞳孔一，驀地僵在了原地。

好半晌，端了熱茶上來的水生見了他失魂落魄的模樣，才驚地喚回他的心神，“侯爺，您怎麼了？”

朱定北將信箋重新塞回信封中，對他搖了搖頭，卻還是抿著讓水生知道主子一定是遇見了什麼事，此時正忍著滔天的怒火又或者說了分寸。過了一會兒，朱定北才張口道：“去請長信侯爺過府。”

寧衡今日被皇帝宣召宮，為的是今年糧食不的事。

他到的時候，戶部尚書李韜還未走，正著頭皮道：“……糧草供應實在過大，今年又不是年，若是明年各地風調雨順便罷，若是有個不妥，恐怕無力賑災。”

寧衡正要行禮，貞元皇帝打斷他道：“長信侯免禮。”他眉間有倦怠之，轉頭讓東升太監把戶部呈報上來的奏折拿給寧衡看。寧衡從東升太監手中接過，細細看來，與他所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今年江南和中原各地遇旱災，糧食不，戶部果然苦，口稱鮮卑新軍要供糧實在損耗過度，請求減免一些，將留存來賑災用的那一部分糧草省出來。

見他看完，皇帝問道：“長信侯爺以為如何？”

“啟稟陛下，鮮卑新軍乃天子之師，大靖之銳，自然要得優待。不過戶部所言百糧餉糧不足一事也是問題。”

寧衡條理清楚地分析了下戶部的顧慮，最后言說寧府愿調度各地糧倉，朝廷可以去歲的陳糧折價同寧家的糧倉換置新米糧，如此雖讓百姓吃了點小虧，不過買賣新米糧的一向都是富貴人家，看得清時局事態，只會因此警醒著，來年若真有災患也算是提前給他們打好招呼，準備好賑災用的孝敬銀錢了。

如此皆大歡喜，戶部和百對這個結果是否滿意皇帝不在乎，寧衡更不在意。

他出宮之時便被寧叔告知鎮北侯府有請，直接打道去了朱家。朱定北沒有二話，將那封信箋遞給寧衡，寧衡看過后眉頭倏而擰住。

這是一份名單，上面寫著朝中幾位大臣的名字，若非局中人本看不明白這份名單代表著什麼。

這上面大部分人也早在朱定北和寧衡的嫌疑名目上，比如兵部早已經被寧衡換下的司丞趙智靜。也有一些是朱定北和寧衡查過但沒有辟除了嫌疑的，比如這一位，何先義，戶部左侍郎。

但真正讓他們震驚的，只有名單上的第一個名字。

樓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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