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樓寧,字敬知。
工部一品尚書,是為兩朝元老,家學相傳,世代忠貞。
朱定北和寧衡深夜前往的樓尚書府邸時,仍然未從這個名字上回過神來。樓府很是清凈,巡防的府兵并不集,仆人也早早歇下,只有老管家還侍立在書房門外,書房燭影灼灼,好似恭候著什麼人一般。
老管家見了二人也不意外,恭敬地將他們請了書房之中。
樓尚書正在研墨,見了他們,便笑起來:“來了。”
朱定北看著他與往常一般無二的面容,心中不由升起一寒意,他抿著不知如何張口,寧衡拉他坐下,率先問道:“樓尚書當知我二人此行之意,還請您直言。”
樓尚書輕嘆了一聲,道:“原本,我以為此生都不會對任何人談起此事——”
“樓阿爺。”朱定北淡淡地打斷了他,“我只想知道,當初弓箭程之工藝泄,是否出自你手?”
“是。”樓尚書臉上依然是那副笑容,仿佛他吐的只是一個家常的玩笑話。
朱定北心中狠狠揪了一下,他凝眸道:“那匈奴近年來改進的兵戰甲,是否也出自你手?”
“不錯。”樓尚書臉上的笑終于無法維持,淡淡散去,出一張蕭索的面容來,他嘆了一聲,輕聲道:“長生猜得沒錯,是我做的。”
“為什麼?”
朱定北眼睛一紅,實在難以接,更不敢相信。
眼前的人,不僅是他摯友的祖父,關他的長輩,更是大靖的工部尚書朝廷棟梁,他懷疑過任何人,六部之中更是沒有一人逃過他的調查,唯獨除了他。這是他接了近十年的長輩,他的盡忠職守,他的寬厚仁慈,他的霽月清風,他的明磊落,以及他的縱容慈,自己全部看在眼里。
他敬佩著樓尚書,在陳閣老之外他最看好的朝中長輩便是他了。從未曾想過有朝一日,他們會站在彼此的對立面。
樓尚書和而哀傷地看著兩個晚輩,呼出一口濁氣,輕聲道:“這世間事大都不由己……罷了,尋再多的借口也無濟于事。我今日引你們過來,便是要同你們說起此事,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們已經查到何種程度了?”
見他們二人未回答,樓敬知知道他們已經對自己生出戒心難以坦誠,便顧自道:“陛下已經通過馬源要查他的下家,假以時日,應當會找到那個人。不知,你們二人所知,比之陛下如何?”
寧衡答道:“只多不。”
樓敬知怔了一下,才強笑道:“原來如此……哈哈,這些年來,他們原來找錯了敵首。”
他深深看了一眼年紀輕輕的兩個晚輩,嘆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也沒什麼好瞞的了。想必寧衡,你多也已知道對方和貴府的淵源了?”
見寧衡點頭,他娓娓道來:“那是近四百年前的事了,當時我樓家祖上不過坊間一個微末的工匠,后來先祖突發奇想造出火藥炮臺,從此平步青云主工部,世代都為工部效力,雖然只出過三任工部尚書,但天下工匠誰不知樓家?可世人卻不知,那火藥及炮臺,不過是先人從貴人手中得到的機遇罷了。”
他說到這里,朱定北和寧衡已經明白樓家和寧氏叛黨的淵源從何而來。
“那些火藥炮臺,皆是那人從昭太后的中找出的,還有許多種……或許昭太后憐憫天下蒼生,因此將此等殺封存,又想給后輩留一線生機,因此不忍將圖紙毀去。我樓家得此幸,將此等天工之復原上呈,此后,大靖果然風了數十年,威懾四鄰。直到匈奴叛出鮮卑部落自一脈,且得炮臺火藥的圖紙方……”
這個字,到底如何,已經不用再說明了。
樓敬知苦笑道:“我樓家從此世代皆為那人的家臣奴仆,供他驅使。只不過,工一事到底與朝局糾紛相隔甚遠,除了在戰事和農桑上有所影響,可做之事不多,所以到了我祖父那一代,幾乎不曾為他們做過什麼。直到,棲事變后,我兒僥幸從棲山撿回命,那時,他們才再次現。我兒彌留之際,請求我不要將這些罪孽留給他的兒子,我便未像祖祖輩輩那樣,自小教導安康安寧如何背負使命,只求他們一生平安康健。”
說起兩個孫兒,他的臉上皺褶更深,繼續道:“所以今日之后,我茍請求二位,設法保住他們兄弟二人。至始至終,他們不過是無辜之人,從未做過對大靖,對百姓不利的事。”
朱定北松口道:“您放心……我會保全他們,樓阿爺也不必過于自傷,既然你向我們此事,心中想必已有決斷。那麼今日之事,只有你我三人得知,不論是皇帝陛下還是那些人,都不會對您如何。”
說到底,他實在沒辦法像對付李達深馬源或是賈惜福那樣,將樓敬知也推死地。
樓敬知搖了搖頭,表放松了許多。
“生死有命,且看那李達深,我便知道這一日終究還是要來了。”樓尚書活了這麼多年,經歷了世事無常,擁有他獨有的眼力和智慧。對于時局,這個總是悶頭做事的工部尚書,看得比誰都要清楚。如果他愿意,這世界上不論是朱定北這方還是皇帝陛下,永遠也不會知道樓家在此事中扮演的角。但他選擇在此時機告知朱定北,便已經做出了抉擇。
“這些年,我大靖與匈奴為了爭奪鮮卑部落,三方屢有戰事,直到朱家軍拿下鮮卑府,才分了勝負。當年,匈奴叛出鮮卑,便是那些人一力獻計說要離間鮮卑部落,分散鮮卑的兵力。此事后,卻將一虎變作了兩頭狼。那些人眼看匈奴離掌控,便想出了蠶食的辦法,他們看準了匈奴,在里面植了許多人脈。后來匈奴王族興起了漢風,生下許多帶有漢人脈的子嗣。這原本是他們施的人計,不想最后還是被匈奴人看破,最后便草草收場。直到,胡爾朵出生。”
匈奴子在族中地位不低,尤其是匈奴太后,可以說在匈奴王族中有著至高無二的地位。當年的漢之風,便是當時的匈奴太后一刀斬斷的。
吃了這個大虧后,他們的視線,便放在匈奴太后這個位置上,胡爾朵的到來可以說讓這個計劃變得滿。
“你們想必知道是誰。此便是那些漢與匈奴王族生下的子嗣的后輩,難得的是不僅生的與匈奴無異,更是心智雙絕。其后寧氏有生下一子,此子完全生如大靖人,同樣智勇雙全。”
“這讓寧氏看到了絕佳的機遇,所以他們用了很多年的時間,將那對姐弟分別投匈奴和大靖。最后,匈奴果然了他們的囊中之,而大靖這邊有此子風云謀算,也漸有大好形勢。他們將匈奴大靖視為一,并無家國之分,因此鮮卑落大靖之手,他們才沒有連發戰事。況且鮮卑被朱家軍打下,也給他們一個可趁之機,那時,他們便開始向朱家下手了。”
“鮮卑,這個地方可以是朱家軍的赫赫戰功,也輕易可以變文討伐朱家軍的絕佳武。鮮卑不是一個定數,原本他們以為能夠得手,但不知何時起,他們卻失去了大好的局勢,變得束手束腳,而今連連敗退。”
樓敬知說到這里,深深地看了一眼寧衡,又看向朱定北,他道:“這種頹敗之勢早有端倪,追究底,就是在朱老元帥回京榮養后不久開始的。我原本以為,是朱老兄慧眼識破,現在看來,我與他們都被蒙在鼓里。長生……我說的可對?”
朱定北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樓敬知微微睜大了眼睛,可見雖然早有猜測,但是當這個猜測真他心中仍然震驚而詫異。
畢竟,那時候朱定北不過是個黃口小兒,誰都不曾把目放在他上。不不,哪怕到了今時今日,不論是寧家的黨羽還是皇帝陛下,從未有一人真正將這個年放在眼中。又有誰能料到,攪弄得風云大變,將寧氏人苦心孤詣經營了數百年的局勢揮手斬斷的,竟然會是一個未弱冠的年人?
他到底是如何看破的?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樓敬知滿腹疑,迎上他的目,卻也不愿再多問了。
事已至此,追究這些對他而言并無意義。何況,朱定北聰明過人才好呢,至,他兩個孫兒的命安全更有保障了不是嗎?
想通了這一點,樓敬知微微一笑,嘆服道:“后生可畏啊。”
“如今陛下和寧氏黨羽的爭斗已經擺在了明面上,避無可避。陛下查出元首也不過是遲早的事,而對方也已經不再藏頭尾,我今日引你們二人過來,便想賭一賭你們是不是這第三方人。若是,我想,也是時候告訴你們,他是誰。”
朱定北和寧衡直腰背,凝神注視樓尚書。
只見他張口,輕輕吐出了一個人名。...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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