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水桶裡滾出來的不是魏瓔珞，而是小全子。

小全子諂笑道：「皇上恕罪，奴才奉令妃娘娘之命，藏在水桶之中。

弘曆長出一口氣，見李玉等人看著自己，又立刻板起臉來：「裝神弄鬼，到底想幹什麼！」

小全子斜眼看沉璧：「主子說了，紫城裡有人要害，為了引出這個人，才讓奴才藏在水車裡！」

弘曆：「宣令妃！」

李玉：「嗻！」

李玉花了一些時間，纔在延禧宮裡找到魏瓔珞，為了麻痹袁春，與小全子互換了裳，然後替他躺在屋子裡，稱病不出，待李玉尋來，才推門而出，讓李玉留了些時間給打扮，然後一邊咳嗽，一邊往蒼白的臉上撲打上胭脂，稍稍潤了潤臉，又換上一嚴裝，這才從延禧宮出來。

如同一名整裝罷的戰士，奔赴著隻屬於的戰場。

弘曆一見就眼中發亮，卻又迅速沉下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容妃先是臣妾私奔，後又設計了一出捉大戲。」魏瓔珞朝他福了福，角帶上一戲謔，「隻可惜，兩樣都沒騙過皇上。」

「瓔珞，到了此時，你還狡辯。」沉璧嘆了口氣，似為的執迷不悟而到可悲，「皇上已派人去西直門尋人了，怕是很快就能將富察大人拿回來了……」

話音未落，便有兩名侍衛求見，旁跟著傅恆。

見了他，沉璧角一翹，又迅速沉下去，傷道：「皇上，你瞧，他們果然約好在西直門外頭。」

傅恆淡淡掃一眼，對旁侍衛道：「你說。」

侍衛莫名其妙看了沉璧一眼，對弘曆叩頭道：「皇上，西直門外隻有一輛空馬車，奴纔是回宮復命的時候，在神武門遇上大人！」

沉璧秀麗的眉慢慢蹙起，視線在傅恆與魏瓔珞之間來回。

傅恆鎮定自若道：「皇上，容妃那日突然現，教唆奴才帶令妃遠走高飛，奴才實難忍，想向皇上稟報，可轉念一想，手上並無證據，公然指認寵妃，實是難以取信。迫不得已，隻好放長線釣大魚，假意答應……」

不等他說完，沉璧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如此，你們兩個聯手設計了一場戲。」沉璧出一塗抹著蔻丹的手指頭，從傅恆點到魏瓔珞，天真中著一苦惱，「是為了讓皇上懷疑我嗎？」

「容妃。」魏瓔珞將先前說過的話，重新還給，「到了此時，你還狡辯。」

「皇上，你真的覺得是我在誣陷他們嗎？」沉璧抱著弘曆的胳膊，純真的目著他，「就算我要構陷令妃，何必牽連富察大人，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後妃之爭，極牽扯到朝臣。況且沉璧若是想要對付魏瓔珞，有更多更好的法子，犯不著將事鬧得這樣大。

弘曆低頭看著，忽然笑了，那笑容如此怪異，讓沉璧忍不住背上一寒。

「李玉。」弘曆道，「將海蘭察八百裡加急送的匣子帶來。」

「是！」李玉立刻退下，回來時，手中捧著一隻沾滿塵土的木匣。

弘曆：「開啟。」

李玉開啟了匣子，裡麵是一套霍蘭族孩的舊，一隻銀項圈，以及木馬木劍等小玩。

明明是極稀疏平常之，沉璧見了，卻一下子變了臉。

弘曆：「傅恆，這就是容妃陷害你的理由。

傅恆震驚：「皇上，這是——」

弘曆：「朕命人到霍蘭部，第一件便是去查容妃的往事。圖爾都說遲遲未嫁，隻因容貌絕俗，封霍蘭聖，常年侍奉天神，但霍蘭部的聖，年滿二十便要卸任，由新選出的子擔任，而則按照霍蘭部的舊俗完婚。圖爾都費心掩飾，但朕還是查到了端倪！」

他每多說一字，沉璧臉上的表就更冷一些，等他說完，沉璧便再也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或許這冷若冰霜，不近人的子，纔是真正的霍蘭部聖。

沉璧冷冷道：「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弘曆回的斬釘截鐵：「魏瓔珞絕不會一時氣憤，便衝傷人。」

也就是說，打從一開始，弘曆就站在了魏瓔珞這邊，不信魏瓔珞會用剪子刺傷，不信從裡說出來的一切。

偏袒至此，隻可能是因為一個緣故了……

魏瓔珞心下一暖，與他對視一眼，如同互相注目了一萬年。

沉璧一聲冷笑。

魏瓔珞回過神來，看向：「沉璧，你嫁過人？生過子？」

「是呀。」沉璧攏了攏髮，一種年的慵懶，「嫁過人，生過孩子，卻還是被送進了宮，就為了滿足你們皇上的**，我不得不與我的孩子骨分離。」

傅恆恍然大悟：「當時你墜馬……」

「我故意的。」沉璧淡淡道，摘下天真的麵，真正的臉上著淡淡的倦意，厭倦這個世界，厭倦世上所有人，包括自己，「我想死，可你不讓。知道我多恨你嗎？恨的想讓你敗名裂，最後學我一樣，從懸崖上跳下去。」

「所以你才設計了這出私奔大戲？」魏瓔珞神複雜地看著，「你是為了這個，才故意接近我，與我做朋友……隻為贏得我的信任，然後慫恿我私奔？我與你無冤無仇，你……」

「可他你。」沉璧笑了起來，「皇上也你，沒有你，他們兩個怎麼自相殘殺，怎麼敗名裂，怎麼讓天下人嗤笑，又怎麼……讓我出了這口氣？」

「瘋子。」魏瓔珞喃喃道，同樣的瘋狂，似乎隻在一個人上看過，爾晴，那同樣也是一個為了出一口氣，便讓無數人因此枉死的人。

「是啊，我是個瘋子，可我這個瘋子，總不能一個人上路吧！」沉璧揚手一拔，從發間拔出一長簪，隻見簪頭寒閃閃，竟已被磨了一柄兇，伏低子朝弘曆衝去，快的如同一離弛的箭。

「皇上！」魏瓔珞想也不想，便朝弘曆沖了過去。

卻有一個影比更快，幾乎是頃刻之間，就擋在了他兩前，宏偉的背影，猶如一張最忠誠，也最無悔的盾。

……是傅恆。

滴答，滴答，滴答，鮮從他橫著的手臂上垂落下來，一簪子深深紮在他手臂中。

「抓住！」弘曆怒不可遏，一指沉璧，對匆匆趕來救駕的侍衛道，「關回寶月樓，李玉，李玉呢，還不快喊太醫來！」

不等他喊完，忽覺肩上一沉。

「瓔珞？」他一轉頭，愕然道，「瓔珞你怎麼了？」

魏瓔珞本就病難支，加之短水短食，如今又了這樣大的驚嚇，竟一口氣沒上來，暈在了弘曆肩上。

湊得這樣近在，弘曆才發現臉上的紅暈，不過是胭脂強行掃出來的，抱在懷中，更是隻能到骨頭，不由得又慌又惱，大喊大道：「李玉，李玉！沒用的東西，太醫怎麼還不來？」

皇上，太醫又不能飛！將這話咽回肚裡，李玉現下隻能道：「奴才這就去催，這就去催……」

養心殿一片兵荒馬，在弘曆的一次又一次催促下，半個太醫署的人都聚在了殿。

不等他們診出個結果來，太後便扶著劉姑姑的手，匆匆走進養心殿，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快把沉璧給放了！」

回頭看了眼榻上人事不省的魏瓔珞，弘曆一咬牙，忽然一掀袍子朝太後跪下。

「太後。」怕怪罪魏瓔珞，他竟將所有責任都一肩抗了，「沉璧不是和安的轉世……」

待他將事原委娓娓道出，太後抬手指著榻上的魏瓔珞，聲道：「竟敢，竟敢……來人！」

「太後！」弘曆怎肯讓當著自己麵拿人，「這事……是朕做的！」

太後聞言一愣。

弘曆：「一來是為了保護容妃，二來是為了哄您開心……」

「我不瞎！」太後失笑一聲，打斷他的話，「此事分明是起的頭，你卻替一力抗了，皇上……你便這樣？」

弘曆沉默了許久，久的彷彿在自己叩問自己，最終緩緩得出一個答案：「是，朕。」

太後不敢置信地著他，一個皇帝，居然鍾於一個子，這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太後腦子裡一瞬間竄過無數個念頭，最終麵一沉，冷冷道：「我為太後，被人當傻子似的騙了這麼久，皇上，我能原諒你的孝心，可我不能原諒！」

「太後……」弘曆一楞，突然看出眼中深藏的恐懼。

恐他沉迷，懼他犯下許多君王犯過的錯誤，故打算找個藉口，將魏穎斬草除！

弘曆的麵也漸漸沉了下來，淡淡道：「瓔珞已經吃過許多苦了，從今天開始，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的。」

兩人劍拔弩張，眼看著事就要走向不可調和的地步，一名太醫被李玉領著過來：「皇上……」

「怎麼樣了？」弘曆仍盯著太後，僅分了一分心思在他上。

太醫道：「令妃娘娘有孕了，看脈象，已滿了三個月了。」

「你說什麼？」弘曆呆了呆，然後豁然而起，衝到榻旁，小心翼翼握住魏瓔珞的手，珍惜的目，猶如帝王握著他的玉璽。

太後眼見這一幕，神複雜地了榻上的魏瓔珞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個孩子來的正是時候。」弘曆握住魏瓔珞的手，輕輕道，「便是太後，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傷害你。」

他忽然一笑，另一隻手了魏瓔珞的臉頰：「好了，你可以醒了。」

魏瓔珞嘆了口氣，睜開雙眼，神複雜地著他。

早已經醒了，隻是因為太後來了，纔不敢睜開眼。

眼睛閉上了，耳朵卻沒閉上，聽見了他的每一句話，聽見他將責任全攬在自己上，聽見他不顧一切護著，聽見他說……「是，朕。」

「皇上……」魏瓔珞張了張，言又止。

弘曆的神突然變得很張。

「我……」魏瓔珞緩緩道。

弘曆的表愈發忐忑不安，即便隔著這樣遠，都能聽見他心跳的聲音，他在害怕，害怕魏瓔珞不想要這個孩子，害怕魏瓔珞張口就問他討要一碗避子湯。

「我……做好準備了。」魏瓔珞眼角忽然落一滴淚水，一隻手慢慢上自己的小腹，笑著說，「準備好……一心一意的你，也準備好……為我所之人，生兒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