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放話說,“你哪天玩兒膩了,想離開老子,麻利兒趕走,從我眼前徹底消失”。
於是邵小三兒怒了,真走了,就這麼消失了?
這是要甩他嗎?
……
羅強中午飯沒吃幾口,晚飯幹脆一口沒吃,在飯堂裡蹲在凳子上,面無表著空的牆,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一晚上沒跟任何人說話,順子胡巖他們小心翼翼地問他,逗他,他都不說話。
回到宿舍,抬頭一眼就看見那只黑的攝像頭,鏡頭像睜著一只眼。
可是那枚眼睛後面,坐得再也不是他惦記的大饅頭了……
羅強眼底發紅,扭過頭,突然一拳打出去!
這一拳打向牆邊排列的一格一格的儲櫃,一記鐵拳直接打穿薄薄的木板,出骨骼與撞的駭人悶響與件被打爛的稀裡嘩啦響,一屋人都嚇呆了。
羅強就那樣站在屋子當間,腫的指關節破了皮,綻出紅,指楔進破碎的木渣木屑,滴著……
也就是那幾天,趕上探親日,羅戰又來過一趟清河,探哥哥。
羅戰自從出獄,每個月往清河監獄寄一大箱吃的,一大箱穿的用的,每月如此,絕不間斷。
他自己蹲過了牢房,知道坐牢的艱辛、獄中生活的枯燥、心靈的空虛,明白坐牢的人最怕就是外面沒人惦記。
他現在過上了快活日子,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罩著他疼著他,卻擔心他哥哥過得不如意。
羅強的臉龐冷峻堅如同一座青灰山巖,態度極其冷淡,還是那句話:“三兒,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老子替你收拾人;沒人欺負你,你就趕滾蛋,甭來看我。”
羅戰著玻璃問:“哥,你心不好,跟我說說?”
羅強強地說:“老子好著呢,不用你罩。”
羅戰言又止,心裡合計了半晌,要的話還是沒說出口,著自己腦瓢笑出來,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這人心裡有好事兒,甜事兒,又不能說,憋得可難了。
羅強瞇細了眼,明地問:“三兒,啥事兒瞞著老子,有屁快放。”
羅戰攥著拳頭嘿嘿嘿笑了一陣,無恥得意的笑容已經暴了心,臉上紅滿面,腦頂每頭發上每一粒孔都漾著一朝得償所願的舒爽與暢快!
羅強輕聲罵道:“小崽子的,笑得那哈喇子往外噴的傻樣,哼,邊兒有人了吧?”
羅戰毫不掩飾地點頭:“嗯,有了。”
羅強問:“究竟啥人?說給老子聽聽,我幫你查查底,可靠嗎?”
羅戰笑道:“這人不用查底,特好的一個人兒,對我也好……哥,我以後告訴你。”
羅強鼻子裡噴出一不屑,帶著他自己都不自知的酸氣:“媽的,還瞞老子!”
羅戰想了想,突然問:“哥,你這地方過得嗎,你跟隊伍裡的隊長管教得咋樣?哥,我知道你,以前最討厭條子了……”
羅戰是一語雙關,有意試探,沒想到他運氣不好,這句話正到他哥痛。
羅強臉上如同風卷殘雲,驟然灰暗下去,眼底洇出紅,聲音沙啞:“甭跟老子提條子!……沒別的話,你可以滾了。”
羅戰於是麻利兒掉頭滾走了,心裡揣著某個貌如花又投意合早已兩相悅的小警帽兒,最是做賊心虛,戰戰兢兢,最終也沒敢在他哥面前泄半個字。
邵鈞走了五天,羅強就在籃球場邊的石頭凳子上,蹲了五個晚上,每天傍晚一個人獨自看夕,默默地煙,默默地等。
胡巖輕手輕腳走過來,也蹲到凳子上。
羅強看都沒看小狐貍一眼,吐出一個字:“滾。”
胡巖毫也不生氣,但是也不滾,說:“我陪你。”
羅強:“老子不用別人陪。”
他再難時也是打落牙齒和吞,用旁人憐憫?
看他笑話?
倆人心知肚明,胡巖也明白羅老二這幾天為啥就跟神失常了似的,陷關的人,都是一個,誰也沒比誰更瀟灑。
胡巖兩手抱住膝蓋,下靜靜地擱在手臂上,說:“強哥,你這樣,值得嗎?你覺著能有盼頭?”
“我當年也跟你一樣等過,即使你等得起,你以為你等的人就能回來嗎?”
羅強緩緩地別過臉去:“老子就樂意等他。”
胡巖苦笑一聲,默默地看著地上搬運食碌碌爬過的幾只螞蟻,說:“強哥,你知道我為啥想跟你?你判十五年進來的,比我剩下的刑期還長。就算你將來減減刑,我也能減刑,你總不至於比我更早邁出那道大鐵門……咱倆人能在這兒一起住很久,所以我就想跟你好。”
羅強闔,沒說話。
胡巖又說:“強哥,其實我跟你合適……比別人跟你合適。”
狐貍不敢說出某人的名字惹羅強發火,這句
“別人”意有所指。
羅強脾氣上來了,冷笑道:“老子跟誰合適不合適的,得到你說?”
胡巖眼底泛出與年齡不太相襯的淡漠滄桑,語帶自嘲:“不然你以為呢?強哥你才進來三年,我已經進來很久了。管教們來一撥,走一撥,早晚都要調職離開,誰真心樂意在這裡熬十幾年?”
“蹲監獄的好,就是能拋掉好些不屬於自己的緣分。咱們這些人,在這兒蹲上十幾年,除了親人,除了自己親爹親媽,沒有什麼人最後還會在那等你。”
胡巖這話,既是說他自己,也是故意說給羅強聽。
這句話就是一把最殘忍的刀,/進人心,紮在羅強心口最痛苦、最沒有防能力的地方。
羅強一不,蹲得像一尊青銅澆鑄的千年塑像,側臉被夕鍍出一層落寞的金。
羅強啞聲應道:“……你說的對,老子連爹媽都沒了,蹲上十幾年,沒有什麼人還會站在原地,等著老子。”
有些人注定一輩子孤家寡人。
就連他親弟弟羅小三兒都有人了,要家了、自立門戶了,以後心裡不會再多惦記他這個哥哥一分一毫……
邵小三兒算是他的什麼人?
邵小三兒難道會等嗎?
不會的。
就在羅強等到幾乎絕的時候,邵鈞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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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月下的人
邵鈞也是假滿了,不得不回來,一看就是剛在辦公室換好制服,襯衫扣子都沒扣利索,敞開的領口出微洇的鎖骨,急匆匆地,一路走一路紮武裝帶。
羅強看完新聞從活室出來,眼前藍灰蠻腰苗條影一閃,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怔怔地盯著人,看著三饅頭瞪著一雙兔子似的紅眼睛,微微撅,正了正腰,朝隊伍揮揮手:“回去了,都回屋了……”
羅強看得眼睛都疼了,眼眶酸,已經連續好幾天失眠,啃枕頭,咬自己的手臂,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邵鈞看起來兩眼發腫,緒不高,私底下跟羅強蹭了蹭手背,這是兩人打招呼的私方式,然後扭臉就要走。
羅強低聲喊住人:“邵警,不搬東西?”
邵鈞心不在焉,莫名地問:“搬什麼東西?”
羅強聲音發啞:“食堂的……鍋……我沒刷……現在去刷嗎?……你,吃夜宵嗎?……我去做……”
羅強囁嚅著,說話顛三倒四,眼神帶著勾子,死死盯著邵鈞,已經顧不上四下裡有沒有人會看出來。
那夜,邵鈞幾乎是讓這尊黑面神拽著,拖著,穿過小樹林,繞過食堂後門。
哪個地方都怕不保險,再讓人發現,邵鈞實在沒招了,把人領到廠房大樓最頂上一層,從消防通道的天窗上去。
邵鈞把樓梯間的某個通風口鐵篦子撬開,出通風口。
倆人手都不差,羅強在下邊托著,邵鈞踩上羅強肩膀,輕松地上去了。
羅強一腳蹬上樓梯扶手,再一踹牆,雙手一撐,讓上邊人拽了進去……
這條通道平時沒人用,甚至極有人注意到,從通風口鑽出去,就是廠房大樓樓頂,灑滿月的天臺。
邵鈞心裡藏著私事,興致不高,低聲說:“找我有事兒?有話就說。”
羅強兩眼發紅:“你去哪了?”
邵鈞沒好氣地反問:“我不能離開幾天?我就不能回個家啊?我又不是沒家,我家裡還一大堆人呢!”
羅強說:“……是,你有家,老子他媽的早就沒家了。”
邵鈞一聽,心就了,小聲咕噥:“我不是那意思,你別誤會麼……”
羅強眼圈殷紅,發之前片刻的僵:“都走了幹啥還回來?!有種你就別回來。”
邵鈞:“……”
邵鈞眼也紅了:“你,你也就會沖我犯渾你!”
他話音未落,羅強眼底漉漉的,猛然抱住人,吻了上去。
羅強的吻像暴雨的雨點落在邵鈞臉上,眉上,眼睛上,著,近乎蠻橫暴地吸吮。
他兩手捧著邵鈞的臉,著他惦記這麼多天快要想瘋了的一張臉!他一口含住邵鈞的鼻子,立時就把邵鈞的鼻孔給堵住了,吸得不過氣,幾乎窒息,在他懷裡掙紮了好幾下,兩條舌最終糾纏在一起。
邵鈞只遲疑了一秒鐘,就迎了上去。
倆人冷淡這麼些日子,他能不想念羅強?
上不承認想,邵鈞的已經止不住抖了。他心裡倘若不惦記這混球,早就跟雲楷師兄逍遙快活去了。
捅誰的屁不是個捅?因為心裡填進了人,才不一樣,鳥也認人了。
邵鈞覺到羅強這一回吻得不尋常,這人眼眶紅腫著,像是了極大的委屈,極其沖易怒,用占有與掠奪式的吻,像要從他臉上、上下一層皮,出他的瓤子,剝出他的心,才肯甘休……
羅強一寸一寸地向下,銜住邵鈞凸起的結,卻不舍得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