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強整個兒撲上去，幾乎橫撲在邵鈞上，怒睜的豹眼眨都沒眨一下，譚龍這一凳子，狠狠拍在他的肩頭。

肩膀的骨頭生疼，骨之間是被某種尖銳利割裂撕扯貫穿之後慣常的疼痛，這種傷羅強以前捱得多了。

他因為疼痛悶哼一聲，用雄般剛猛野的作奪過那只傷人的板凳，甩向牆壁，立時摔碎。

羅強顧不上自己噴的肩膀，一個念頭擊穿他的大腦。他猛地回頭看去，面孔因為震驚而扭曲變鐵紅，痛苦地大：“啊！！！！！！！！！！！！！！！！！！！”

眼前人影混，七班幾個崽子跑上來喊著

“邵警怎麼啦”，“肚子了，出了，快去喊人啊”。

羅強看見邵鈞仰躺在地上，艱難地氣，雙手捂住腹部，鮮紅刺目的源源不斷湧出來，也看不清傷的究竟是心髒，還是肺，或者是腸子……

那只凳子的凳扭彎了，連接出好幾顆長的大鐵釘子。

就是那些要命的釘子，讓譚龍生生地拍進邵鈞的……

羅強管撕裂般嗥，邵鈞上噴出的染紅了他的視網，他的臉，他的神經。

躺在地上流的人是三饅頭。

他想起饅頭曾經對他說的話。

饅頭問他，老二，以後我出了事，你給我擋嗎？

邵鈞那時候眼神清澈，眉目之間帶著對至深至切的，對他說，出了事，我絕不會扔下你不管，我拿後脊梁給你撐著，擋著，我扛。

可是有一天饅頭真的出事了，被人暗算了，他竟然就沒能替饅頭擋住最要命的那一下！

羅強像一頭中箭中槍的野，痛苦地悠長地嗥，那幾顆鋒利的鐵釘仿佛是捅進他自己的口，心髒，最致命疼痛的地方。

濃重的從眼球裡迸，他瘋狂地撲向譚龍……

更多的獄警跑進食堂，拉響警報，刺耳的警鈴聲響徹監區上空，一個排的武警集合抄槍，沖進牆。

譚大與羅老二這對冤家死對頭，這一場終極惡戰，生死關頭都使出渾解數，每一拳，每一腳，都試圖致對方於死地。

羅強堅的膝蓋骨踹上譚龍的小腹，這一下就聽到骨頭碎裂折斷的喀喀聲響。

羅強面無表，臉鐵青，眼底袒出昭然若揭的殺機，令他的對手在恐懼中膽寒，這時候再悔恨，已經來不及。

這是他每一次痛下殺手時的冷酷與冷，他用一記又一記鐵拳狠狠暴打對手的頭顱，淩厲的掌風只要劈到譚龍耳後某的骨，或者後腦腦幹部位，就可以讓這人顱腦遭重創而亡。

對羅老二來說，殺人不過就幾拳，人間地獄，距離他確是區區一步之遙。

他的一只鐵拳砸向譚龍耳側小腦部位，眼瞧著這人脖頸像要折斷似的向後仰去，在後腦著地的一瞬間兩眼翻白，渾劇烈搐……

羅強冷冷地站在屋子正中間，兩手食指中指關節破皮出紅，沾著，漠然地看著地上的人抖了一會兒，最終一不，從腦後慢慢洇出一大灘濃鬱的。

四周是驚聲，嘩然聲，重的氣聲。

羅強知道他今天做下的案子，就是一腳邁回地獄，他心知肚明，這一次徹底沒有了回頭的路。

獄中又是一條人命，大不了加刑直接判死。

能賠給三饅頭的，就是自己這條千瘡百孔的惡命。

命也不值什麼，但是是他的全部。

待到羅強回過頭去，倒在地上的人，此時已經沒法看。

他肝膽俱裂地撲過去，眼前的邵鈞就是一個人。

“邵鈞，邵警！！！！！”

“撐住了，別閉眼！邵警，沒怕，沒事兒，我給你捂著……”

羅強眼眶痙攣，抖，兩只大手捂住邵鈞腹間的傷口，手掌立刻沾滿黏稠的漿。

他迅速剝掉上，自己後肩上還楔著兩枚釘子。他用囚服裹住邵鈞冒的，懷裡的人面蒼白如紙，大張著，痛苦地息著，手指跟他相時微弱地抖……

“都你媽/傻看著，還看啥？！救護車，救人啊！！！！！！”

羅強對四周呆立的人聲嘶力竭地吼……

武警持槍沖進來了，場面更加混，剛才炸刺兒起哄的二隊崽子們抱頭四散，被武警戰士拿槍砸著到牆角，一聲聲哀嚎。

“都蹲下，手抱頭！全立刻蹲下！！！”

有人看見地上躺的穿著警服的邵鈞，看到雙眼猩紅面孔扭曲著抱著邵鈞的羅強，兩人都沾滿了，顯然曆經惡戰。

“你幹什麼？放開人！！！”

武警戰士急之下沒弄清狀況，以為把邵警傷那樣的人是羅強，一槍托狠狠砸下來……

從羅強耳後肩頭噴出來，他痛楚地嗥……

羅強被幾名武警圍攻，躲閃，仍然不顧一切地撲向邵鈞，大吼著：“你們快救護車，快救他！！！！！”

趁這幾分鐘的混，醫療急救隊也沖進來。

邵鈞隔著好幾名白大褂，從人中出一只帶的手，劇烈地，吃力地說：“你們，別……不是他……別打他……你們別傷他……”

羅強十糲的手指一把扭住向口的槍管，力一擰，直接將槍管子踒彎了數寸。

他眼眥含，吼著，快救他，救他啊……

羅強最終讓數支槍管叉著抵住膛，死死著，彈不得，臉龐泛出地獄之火淬煉出的炙熱澤，雙眼直直盯著幾米之外躺的邵鈞。

他的手慢慢過去，吃力地夠著，卻夠不到人。

混模糊的視線裡，羅強看到急救人員七手八腳將邵鈞抬上擔架，迅速運走搶救。

擔架上垂下一只沾滿漿的手臂，那只手費力地向他，遙遙地，帶著，最終消失在淋漓破碎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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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籠中困

羅強再一次醒來,已經在清河醫院的病房裡。

他整個人趴在床板上,稍稍一下,肩膀、腰部、大的骨骼和呈現長久麻痹之後的酸痛痙攣,心率紊，手腳完全使不上力,甚至一度排泄失。

這是遭連續強烈電擊的後癥，他最終是被電擊倒制服的,刑的人通常會十分痛苦。

羅強從枕頭裡出一只眼，側歪著頭。他的手和腳都不能，堅固的鐵鎖和鐐銬把他錮在床上,捆紮得結結實實。

他後脖梗子被砸傷的地方包裹著，固定住，肩膀上楔進去的釘子已經取出來，塗過抗染的藥膏。

這間病房是專門為有攻擊危險的重刑犯配備的，一方面人化地給你治傷，另一方面又防止你逃跑。

進進出出照顧他的人沒有小護士，都是監區的管教，門口由佩槍的武警站崗守衛。

一個小警帽拎著尿壺進來，示意：“噯，羅強，該撒尿了。”

羅強抬起眼皮，白了一眼：“不用。”

警帽說：“你這會兒不尿，等到不該你尿的時候，你尿一床，我還得替你收拾！”

羅強：“……”

羅強把臉重新埋進枕頭，不讓對方看見自己，覺到那小警察掀開他的被子，把尿壺塞進他被窩，掉他的子……

除了跟三饅頭一起，羅強還從來沒在外人面前如此狼狽、難堪，那滋味兒簡直像被人剝/了辱。

他如今就是一頭籠中困，只能等著別人對他開刀下手，自己毫無還手之力，甚至就連清河監獄裡唯一一個能罩著他、保護他的人，都不在邊。

那個一直罩著他保護他的人，在哪呢？

羅強強忍住混劇痛的心悸，抬眼問：“我們隊的邵警呢，人在哪？”

小警帽斜眼哼道：“你還問邵警。”

羅強聲音沙啞：“他咋樣了，傷啥樣？你們救他了嗎……”

警帽說：“正全力搶救呢，你就甭心了。你現在的問題可大了，還心別人？”

羅強喃喃的：“能救嗎？傷哪了，有生命危險嗎……”

那小警帽一副恨鐵不鋼的表，苦口婆心地說：“羅強，你知道你把二隊的譚龍打死了嗎？出人命了。你是帶刑犯，你知道你都幹了什麼嗎？你知道這事兒鬧多大嗎？！”

羅強微微一閉眼，冷笑道：“知道，老子打死人了，那小崽子就該死。”

小警帽：“……”

其實大夥心裡都有數，確實是某人作死活該，可是終歸鬧出了人命。

犯人意外死亡，對於整個監區都是無法回避的大案，上頭肯定要調查。

門外人聲嘈雜，幾個同事紮堆開小會兒，神無比嚴肅。

“小邵到底怎麼樣？能救過來嗎？”

“不太好，聽說是大出，真他媽寸勁兒了，該著他倒黴，肚子裡髒給紮破了！”

“他們那兒正人捐呢，你們趕快都去獻，醫院庫裡不夠了都輸了！”

羅強在床上聽見了，兩手抓著床單，低聲吼道：“老子有，輸我的，要多有多。”

小警帽回頭白了他一眼：“你是B型嗎？不是B型甭瞎摻和。”

“……/你姥姥。”

羅強低聲罵，五壯的手指一把扯破了下的床單，臉埋進枕頭把一腔怨憤抑在腔裡，低低地嗥著。

肩膀糾結抖，傷口綻出紅黑的膿。

羅強其實想自己，想自己，想讓那鮮淋漓的傷口傷在他自己上。

傷在邵鈞上，剜的也是他的，流的是他的……

羅強鎖在重犯隔離病房裡，出不去，他完全不知道，這時候清河監獄醫院已經翻了天，這間醫院自建以來，就沒這麼混和熱鬧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