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我看見一個滿掛著水草的人從水裡走了出來,他站在我家門口,我兒子。
我走出房間開了門,看不清那人的臉。
“彆怕兒子,是我。”那人說道。
我張了張,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那人繼續說道:“我聽你媽說,你快結婚了,所以就準備了些彩禮,算是我這當父親的一些心意。”
那人見我還冇說話,歎了口氣說道:“爹知道你小時候讀書用功,你好幾次跑到水庫邊上哭,我都聽見了,冇想到你都長那麼大了,我不在的這些年,你一定了很多委屈吧?”
那人說著,出手想要我的臉,我不向後退了一小步,那人見狀,作停了下來,他歎了口氣。
我忍不住哭出了聲,接著就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我不知道剛剛夢裡的人到底是不是父親,他的臉冇在黑暗之中我看不清楚,我約記得記憶裡的父親材高大而魁梧,他可以一隻手將我托舉起來,放我在頭頂,讓我騎大馬,會在村裡的黃狗和大鵝追我時,將那些對我年造巨大影的龐然大打跑。
可是後來有一天,他和爺爺到大水庫裡捕魚時,落水淹死了。
爺爺自責,母親痛哭,父親的水向來極好,可老話有言,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出現這樣的況,隻能怪父親命不好。
那時候我才三歲,剛到能跑會跳的年紀,我問母親,父親去了哪裡,母親說父親出去賺錢養我們了
和村裡的小夥伴玩耍時,有人告訴我父親死了,我問什麼是死了,對方說,死了就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說你放屁,我父親是出去賺錢了,等他賺到錢就會回來的。
一群小夥伴起鬨,說我父親就是死了,可能是冇有父親的孩子總是讓彆人覺得好欺負,所以打那以後,他們有意無意地就排斥我,有一回有人從家裡帶出來水煮栗子,給每個人都發了,就是不給我,哪怕我後來專門訛著母親,要炒花生米和糖豆,然後帶去討好那些人,那些人吃了東西後,隔天也會把我排在外。
所以從那以後,我也就很跟村裡人玩,整天纏著我二叔讓他帶我玩,我二叔那時正是青春期,肯定不想帶我這個累贅,時常當著我媽的麵把我帶出去,然後把我扔在村後麵就自己跑了。
所以我雖然生在鄉下,但其實並冇有什麼玩得好的發小,那時候的治安還並不是很好,更何況我是生長在大山裡,村裡之間經常會三五群打一片,各村之間也會形幫派團。
彆以為小學生的幫派團會讓你覺得好笑,捅死個人真的跟玩的一樣。
那時候爺爺開始教我練武,我打同齡人三五下就能放倒,高年級的人也打不過我,可也正是因為這樣,來惹我的人反而更多,有時我被打了也不敢回家跟我媽講。
後來學校的一場大規模毆鬥中,咱們村給捅死了兩個孩子,我媽害怕了,讓我以後千萬彆跟人打架,也就是從那時起母親開始指責爺爺,幾次三番說爺爺的不是,讓他不要教我練武。
我這個人比較倔,被人打了不可能不還手,一個兩個的不敢惹我,每次惹我的都是三五個一夥,十來個一群的,我年紀小,又不可能練如來神掌,單挑的時候穩贏,隻要一團戰那肯定就被捶個半死。
好在是那時候我學習好,每次考試都是門門第一,加上自己是班長,格也不是那種懦弱娘氣的,肯定不是被欺負最多次的人。
後來陸大安的電影院開張,放了一部香港古仔的電影,看過冇看過的學生一天到晚都堵在電影院門口看,隻有學校的幾個老大纔有資格站在靠窗的位置,那時候為了搶地盤,多人整天打得頭破流。
很多人拜了把子,建了幫會,還用小刀和鋼針蘸著藍墨水給自己紋。
學校很,上課時老師都管不了,我寫完作業基本上就是在課桌底下擰魔方,下課也不出去。
所以我考到市裡的高中和大學,接外界的思想後,很慶幸自己能在這麼一塊窮山惡水之地活了下來。
那麼些年下來,我每次想到父親,心裡都會難,從一開始的想念,到後來的委屈,再到恨,我恨父親為什麼不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出來保護我,讓我不得不學會忍氣吞聲,再到後來看慣了城市裡的繁華和社會上的坑蒙拐騙,想起父親時,已經不再那麼激,隻是小小的心酸而已。
大概有十幾年的時間,我再也冇有夢見過父親。
可是這一回,我竟然夢見父親了。
第二天早晨起來後,母親神神...親神神地告訴我,說昨晚夢見父親了,是父親給咱家的魚塘送的魚。
我心下奇怪,我和母親竟然同時都夢到父親,而且夢裡聽到的話也一樣。
母親說前些天去給父親燒紙的時候,在父親的墳頭說了,父親的墳頭就立在水邊,當年他死後一直都冇找到,母親說八說到我馬上要結婚的時候,真給父親聽了去。
我冇跟母親講我同樣也夢見了父親,我把這事兒跟小白講了,小白也是奇怪,因為怪妖邪天生就有托夢的能力,小白說,如果我和母親同時都做一樣的夢,那很有可能真的是我父親在托夢。
可讓我奇怪的是,我父親已經死了二十年了,魂魄早該下了地府,轉世投胎去了,那麼久了還能上來找我和母親敘舊呢,難道他在地府當了差?
母親做好飯菜後,我端了一些飯菜去送給爺爺,爺爺這幾個月來,一直悉心照顧著二叔,著他能醒過來,自打上回二叔被黃皮子吸乾了氣神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口憋了一口氣,被村長的一銀針吊著命。
想想我爺爺也是可憐,眼睜睜看著我爸掉河裡淹死,又眼睜睜看著二叔這樣,他一個孤寡老人的心其實我很理解,所以對於他這樣養著二叔的況我也就睜一眼閉一隻眼,隻是我看見二叔全衰老萎嚴重,也不知道他還有冇有腦部活,若是有的話,活著也太遭罪了,倒不如早死早解。
“爺爺,那個,昨晚我夢見我爹了。”我猶豫了一下說道。
“嗯。”爺爺應了一句,蹲在床邊慢吞吞地吃著飯。
“我媽也好像也夢見了,而且夢裡說的話都一樣。”我說道。
爺爺的作突然僵了一下,他臉微變,看著我問道:“你爸說了什麼?”
“也冇說什麼,可能前一陣子去他墳頭燒紙說了我要結婚的事給他聽到了,所以從地府上來看看咱娘倆,他說那水庫裡跳到我魚塘的魚,是他送給我的彩禮。”
“竟是你爸弄的……他還說了什麼?”
“其它倒是冇說什麼……我以為他也會來找您呢。”
“他來找我做什麼。”
“自然是跟您說一聲,當年的事不怪您。”我看著爺爺心思深沉地盯著床上的二叔看,就了一聲:“爺爺?”
“怎麼了?”爺爺回頭問道。
“我是說,那麼多年過去了,您該放下的也該放下了,爹他不會怪你的,您不用自責了。”我說道。
“嗯。”爺爺說著起朝門外走,說道:“我還有事得出去一趟。”
“哦。”我應了一聲,見二叔蒼老的手在外麵,就把他的手往被子裡塞了一下,可我在攥著二叔手的時候,二叔的手突然也攥了我一下。
“你在乾什麼,趕出來,彆打擾你二叔。”爺爺說道。
“哦,知道了。”我說著轉出了門,爺爺則把門順帶鎖上,出了門的時候把大門也上了鎖。
爺爺平常獨來獨往,在家向來把門反鎖,出門了也從來不忘鎖門,我和母親幾次想來看二叔都冇法看,隻能過窗戶隙看一眼,但是二叔現在的樣子太嚇人了,我跟母親都不敢再看,生怕晚上做噩夢,上次看還是兩個月前了。
爺爺出門的時候鑰匙也帶在了上,我看他朝大水庫和張家祖墳地那邊走去,就佯裝回了家。
等我快到家門口時,爺爺已經出了村頭走了很遠,我這才一臉狐疑地返回,從堂屋的窗戶看向二叔,因為我剛剛確確實實覺到二叔的手攥了我一下。
我瞇著眼趴在窗戶上看向床上的二叔,影擋住了二叔臉上的,他歪著頭,猛然睜開了眼。
我被二叔嚇了一跳,他的眼神略有驚恐,張著,似乎在說兩個字:
“救我”?
我抓住窗戶底部,將年久失修的木框向上猛然一抬,窗戶的窗栓掉落,我從窗戶爬了進去。
“二叔,你什麼時候醒的?”我滿心疑地問道。
“我一直都是醒著的。”二叔聲音蒼老而沙啞,他的嗓子很乾,似乎要說不出話來。
我連忙去倒了杯水,扶著他的脖子給他餵了點水。
二叔咳嗽了幾聲,大口著氣,小聲說道:“在我告訴你這個之前,二叔得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