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躬退下，片刻後又出現，道：“陛下，蒙統領有一句話命奴才代稟，說是在昭仁宮外拿下一名擅的外臣司馬雷，請陛下發落。”

此言一出，滿殿俱驚。但一驚之後，卻又表各異。

越貴妃面容繃，太子如土，靖王與郡主若有所思，皇后和譽王暗喜，而高踞主位之上的皇帝陛下，則是滿臉雲，看起來心極是複雜。

漫長到幾乎令人窒息般的靜默後，樑帝擡起有些沉重的手臂，示意前來回稟的太監退下。

“越妃……你還有何話可說？”有別於前面的聲俱厲，這一句話問得異常和緩與疲憊，但聽在人耳中，卻是格外的令人膽寒。

越貴妃豔麗的妝容已遮掩不住底的慘白，回頭木然地看了一眼子之後，猛地衝到座之前跪下，一把抱住了樑帝的，聲道；“冤枉……”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喊冤？”

“臣妾知道自己不冤枉，”越貴妃仰起頭，雙眸中噙滿淚水，表極是哀婉人，“可是太子冤枉啊！”

“你說什麼？”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妾的計劃，臣妾的安排。太子什麼都不知道……是臣妾謊言想要看看，他把司馬雷帶進宮來，他只是遵從母命而已。皇上你知道的，宣兒他一向孝順，不僅是對臣妾，對皇上也是這樣啊！”

“如果太子完全無辜，爲何從你們進殿起，他就沒有敢聲辯一句？”

“皇上，您想讓宣兒如何聲辯？難道要讓他當這麼多人的面，把所有的罪責都推給自己的母親嗎？宣兒生純孝，這種事他是做不出來的！臣妾就是因爲他不懂得自保，總是一不小心就被心懷叵測的人欺負了去，纔會爲他這麼多的心，纔會想讓他邊的支持多一點，這樣方不至於被人暗算了去……”

“胡說！”樑帝然大怒，一掌將越貴妃掀翻在地，“太子是儲君之尊，怎麼會有人暗算？你爲他的母妃，本應教導他善修德政、孜孜盡責，上爲皇父分憂，下爲臣民表率，這樣纔是真正爲了他好！可是你看看你都在幹什麼？這種損卑劣的事你也能幹得出來？若是今日霓凰有失，只怕你百死莫贖！連太子的聲名地位都會被你連累，真是愚蠢之極，愚蠢之極！”

這一番罵，可以說是霹靂君威，震如雷霆，足以讓人心驚膽，魂飛魄散。可饒是他罵得這般厲害，霓凰的臉上卻掠過了一抹冷笑，皇后和譽王也微失之。

因爲不管他罵得再重，也只是在罵越貴妃而已，尤其是最後一句，已經擺明要爲太子摘責任了。在這種局面下，皇帝心中是不是真的相信太子無辜並不重要，重要的太子面臨的是“以君陷臣，助母親郡主，試圖殺兄弟滅口”這樣不仁不義、不孝不友的大罪，真要按這個罪名來理，恐怕要搖他的儲位。而對於樑帝來說，他還不想就因爲這樣一件事便廢掉太子，從而目前較爲平穩的朝局帶來大的震盪。所以在越貴妃自攬罪責後，他正好可以順著這個臺階先下來再說。

吒罵了一番後，樑帝緩了口氣，並沒有先急著對越貴妃進行置，反而命人去傳蒙摯進來。

片刻後，蒙摯殿行禮，樑帝略問了他幾句如何擒拿司馬雷之類的話，蒙摯回答是手下例行巡檢時上了，抓到之後方知是太尉公子，不敢擅自理，纔來面君請旨的。樑帝沒有聽出什麼異常的地方，只覺得是人算不如天算，不由嘆一口氣，問道：“司馬雷現在何？”

“暫押在侍衛們休的大院，派人看守著。”

樑帝嗯了一聲，想到這案子事關郡主兒清譽，不可能於有司審理，便命邊一個小黃門去傳諭將人犯提來，準備親自查問一下口供。誰知那小黃門去了半日，慌慌張張跑回來道：“司馬雷被人打得面目青腫，甚是悽慘，現在暈迷在地，實是不能見駕。”

樑帝眉頭一皺，目嚴厲地看了蒙摯一眼。軍大統領怔了一怔道：“不可能吧，臣的手下未得許可，是不會隨便毆打人犯的……”

“不是，”那小黃門忙道，“不是侍衛們打的，聽說是……是……”

“是什麼快說！”

“是穆小王爺，不知聽了什麼信兒衝進來，侍衛們也不敢攔，他親自出手拳打腳踢的，還把司馬雷的一條胳膊都打斷了……”

樑帝哦了一聲，眼尾掃了掃霓凰，想看看的反應。其實在未經定案以前，穆青衝苑對疑犯用私刑肯定是有罪的。可當皇帝陛下的視線掃過來的時候，那位南境帥卻仍是照原樣面無表地坐著，毫無所，連站起來敷衍地說一句“小弟魯莽，請陛下恕罪”之類的話都沒有，倒讓樑帝有些訕訕地，斥罵了那小黃門一句：“打斷了就打斷了，什麼要的事也來回朕，快下去！”罵完了眼尾又掃掃，霓凰郡主依然冷著臉，半點也沒有順勢謝恩的意思，那子傲骨烈氣只怕連男兒中都沒幾個，竟令樑帝不僅沒有到不悅，反而生出了激賞之，心中暗暗讚歎。

儘管現在司馬雷不能審，但其實他好置的，審不審都沒什麼要，樑帝匆匆下旨以“外臣擅苑”的罪名以流刑，其父司馬太尉也被誅連降級罰俸，無人表示毫的異議。

可是對於越貴妃，樑帝就有些犯難了。這個人青春宮，多年來恩寵不淺，品級僅次於皇后，又是太子的生母，置重了，於心不忍，置輕了，郡主又心寒。何況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公允”二字也不得不考慮。正猶豫間，太子已撲倒在地，哭道：“兒臣願代母妃向郡主賠罪，求父皇看在母妃多年侍奉的份上，從輕發落……”

“孽障！”樑帝提起一腳將太子踢倒在地，“你母親做出這樣糊塗的事，你怎麼不勸阻？你的孝道到哪裡去了？”

太子嘶聲哭著，又爬起來抱住了樑帝的，淚流滿面。

低頭著膝上伏著的這個人，樑帝突然覺得神思一陣恍惚，口如同被什麼碾軋了一下似的，疼痛如絞。

一個被刻意忘了多年的影掠過腦海，那拔的姿態，那清俊的面龐，那抹冷傲倔強的表，和那雙如同燃燒著雄雄火焰般的激烈的眼睛。

如果那個人也肯像景宣現在這樣伏在自己的膝前哭訴流淚，自己會不會下心腸，重新將他摟進懷中呢？

只可惜如水，逝不再返。也許就是因爲華髮催生，暮暮垂老，纔會驚覺當年的凌厲置，毀滅的不僅僅是他人，同樣也了刻在自己心頭一道的傷口，無人能夠察覺。

樑帝的手，終於在了太子的後腦上，越貴妃心頭一鬆，地倒向一邊，用手臂勉強支撐住了。

“越氏無德，行爲卑污，難爲宮規所容，自即日起，褫奪貴妃之號，謫降爲嬪，一應供應禮遇隨減，移居清黎院思過，無旨不得擅出。”樑帝一字一句慢慢地說著，最後將目移向了言皇后，“皇后以爲如何？”

要依皇后的意思，那當然是打進掖幽庭最好。不過也是個明白人，既然太子無事，那麼母以子貴，樑帝就不可能過於折辱越妃，這時說什麼都沒效果，還不如不說。

見皇后無言垂目，樑帝又將視線投向霓凰：“郡主可有異議？”

霓凰面君申訴，不過爲了自己的一個公道，其實心裡也明白不可能真的因爲這件事就廢了太了。現在樑帝雖略有護短，但畢竟已爲自己黜了太子生母，一品貴妃，算是盡了心力，如果自己再不依不饒，就有些落了下乘了，所以也沒有多說，只搖了搖頭。

“還有你，”樑帝狠狠地瞪著太子，“你也要在東宮足三月，好好讀讀書，想想什麼是儲君之道。以後要再捲進這麼下作的事裡，朕決不輕饒！”

“兒臣……謹遵父皇恩旨……”

“起來吧。”樑帝面稍霽，擡起頭來，極穿力的目在室打了一個圈兒，落在了靖王的上。

“景琰……”

“兒臣在。”

“你可知罪？”

靖王出列，直直地跪了下去，“兒臣知罪。”

樑帝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朕問你，你是怎麼知道郡主有難，恰好闖進去救了呢？”

其實靖王一直在考慮當樑帝問到這個時該怎麼回答，但真的問到了，他還是沒想到最佳答案，一時有些躊躇。來救郡主，是因爲梅長蘇他來的，可梅長蘇是怎麼發覺郡主有難的，他卻一點也不知道，所以不敢貿然地供出他來。

“怎麼？這個問題你答不出嗎？”樑帝等了片刻，語氣略轉嚴厲。

“不……兒臣是……兒臣是因爲……”

“回稟父皇，”一個平穩的聲音突然響起，“是兒臣拜託靖王去的。”

“你？”樑帝一皺眉，“你又怎麼知道的？”

“是這樣，”譽王上前一步，恭聲道，“兒臣宮給母后請安，自溥清門，經昭仁宮過，正撞見郡主的侍慌張奔出求救，說裡面況不對。兒臣知道這事非同小可，寧可弄錯了自己領衝撞母妃之罪，也不能因爲猶疑而有誤郡主。可是兒臣自知武功太差，怕闖不進院就被攔住拖延了時間，恰好靖王這時路過，兒臣便求他先行一步，穩住局勢，自己去搬請皇后。靖王爲人豪烈，當即答應了兒臣，沒想到貴妃……呃不……越嬪娘娘竟如此喪心病狂，竟下令殺皇子滅口，這纔有了後面的事。雖然不是兒臣授意靖王刀脅太子，但他畢竟是了兒臣之託。父皇如要降罪，兒臣願意同罪。”

他侃侃而談，倒也沒有不合理之。當然越妃母子很清楚侍求救才搬來靖王這種說法在時間上本不可能，但此時已沒有他們開口置疑的資格，再說糾纏這些細節也改變不了什麼，故而都沒有開口。樑帝儘管明白譽王沒他自己吹的那麼高尚，多半是一聽到有太子的把柄可抓就十分歡喜，但對事的經過還是信了，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不過景琰以下犯上，脅太子爲質，依律應該嚴懲。”

霓凰郡主剛剛面目變，樑帝又接著道：“可朕轉念一想，畢竟事出有因，譽王又願意爲你分罪，況且你救了郡主也算有功，這功過相抵，就不賞不罰吧。譽王能夠敏察異常，及時決斷，朕心甚，特賞錦緞百匹、黃金千兩，加錫王珠一顆，以資獎勵。”

“兒臣謝父皇隆恩。”

“朕累了，都退下吧。”

樑帝疲倦地閉上了眼睛，無力地後靠在仰枕上。殿上諸人都不敢再多言，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言皇后自然是罰越妃的執行者，太子也無可奈何，眼看著母親被帶回後宮，自己卻只能恨恨地向譽王投擲幾個憤懣的眼神而已。

至此，一直沒怎麼出面的譽王搖變了最大的贏家，既了臉博得皇帝的誇賞，又因出面力保靖王得了一下大大的人，還由於奔走相救郡主爲了雲南穆府的恩人，唯一的壞就是把太子的怨恨大部分攬到他上去了，讓兩家的仇結的更深。不過他與太子早就勢不兩立，互相掐得你死我活，再加上這一筆也毫無差別，所以這唯一的壞好像也算不上壞，簡直就是筆只贏不虧的買賣，由不得他不在心裡樂開了花，暗暗佩服那位麒麟才子蘇哲真是有見識。幸好自己在接到皇后通知趕往宮廷的路上巧遇到了他，也幸好自己禮賢下士將這件事給他請教對策，否則單憑自己，還真沒想到竟然可以趁著保護靖王的機會，把所有功勞全部搶進自己手中來呢。不過說起來靖王還真是膽大如斗，可惜太魯莽了，顧前不顧後，不是個值得對付的人。這次自己在父皇面前如此袒護他，想必他一定心中激。至於霓凰郡主嘛，那當然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