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看似“風平浪靜”的過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慕善卻有了意外的收獲。

因為對布瑪多還存著戒心，慕善每晚睡眠都很淺。早上天剛微亮，聽到客廳傳來響。走出去一看，布瑪背著個大筐，正要出門。

詢問之下，才知道距離村落兩公裡的山穀，今天有集市。鎮上的販子會到集市上倒賣生活資。慕善心頭燃起希，也許能找到與李誠聯絡的方法。

那兩人還沒醒，還真有點不放心他們獨。帶槍並不安全，留給他們任何一個更不安全。把槍藏在自己的當中，留了個紙條給他們，就跟布瑪出了門。

逃亡那夜月黑風高，慕善一路本沒看清。今天豔高照，隨布瑪走下山坡，沿著罌粟田往前走，只見每隔百米左右，就架著個崗哨。一名持槍士兵站在山頭。

慕善心裡就有了計較——只怕那晚的****，跟君穆淩將軍也有關。否則如果士兵們值勤如常，他們哪裡能逃到布瑪家？

對時局了解不多，這一點結論意味著什麼，只能等那兩尊大佛去分析了。

忽然有人高喊了句泰語，路上僅有的三五個人全停下腳步。布瑪也停步，看了慕善一眼。慕善會意，心裡一陣張。

是一旁崗哨上的年輕士兵。他拿著槍一路疾沖過來，隔著幾米對準慕善。

布瑪似乎認識他，用泰語跟他說了幾句什麼，又把慕善給的一張金塞到他手裡。他擺擺手推開，轉頭問慕善：“中國人？”

他用的是漢語。慕善抬頭直視著他，看起來只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樣子很敦厚，五廓就是中國人的模樣，只是皮略黑點。

答道：“嗯。我跟團到湄公河旅遊，前天晚上不知道什麼，到都在開槍，旅館裡也有。我害怕，就跑出了旅館。有兩個士兵追著我，我就跑到這裡，被布瑪救了。”

士兵沉默片刻：“他們穿的什麼服？”

慕善描述了一下首領手下士兵的穿著。

士兵點點頭，又仔細問了慕善的一些信息，包括姓名、年齡、居住地。慕善說了個假名，說是北京人。士兵問完，把槍收起來：“現在路封了，你不要跑。過幾天路通了後，你來找我登記，我送你離開。”

慕善看他年紀小才出言哄騙，沒料到他這麼簡單就信了，還肯送走——雖然肯定不會帶著兩個槍傷男人讓他送。激道：“謝謝你。”再次加深這個念頭，在毒梟割據的地方，普通人卻充滿溫。

士兵笑笑，出雪白的牙齒。又問：“我聽說大陸人都很兇，你看著很好。”他自小在泰國長大，這個兇，自然是和泰國人的溫相比。

慕善看著他充滿的笑臉，忽然想起前天葬自己槍下的那些泰國士兵。會不會將來某一天，他也會跟他們一樣，死於將軍的一個命令，不知死在哪裡？

這到底是什麼世道？

答道：“有空歡迎你來大陸玩，我做東。”

“真的？”

點頭，給他留了自己在大陸的電話號碼。這並不會有危險。可大概是被的真誠了，士兵從襯領子上解下一個紅邊黑底白星的徽章，抓起慕善的手，放在手裡。

“如果還有人問你，給他們看這個。”

“……謝謝，真的太謝了。”

可士兵沒有電話，只有軍隊部對講機。據說要隊長那裡才有電話。慕善笑著說不用了，自己去鎮上打電話。

離開的時候，士兵小跑著回到崗哨上。慕善一回頭，就看到橙黃的天空北京下，小兵穿著軍綠的短衫長，孤零零站得筆直。忍不住想：人本善，如果可以從善，誰一開始就願意作惡呢？

那麼陳北堯呢？曾經他的外公說過，他雖然子冷，卻至仁至孝。那時在心中，他也是最為純淨的所在。如今時過境遷，他的雙手沾滿鮮，他原本的善心，是深埋在利益和仇恨之下，還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孤獨的被雨腥風磨礪著？

跟他，又會走到怎樣的盡頭？

過了約莫十幾分鐘，兩人走到山穀的一片空曠的土地。這一路偶爾有士兵盤問，慕善拿出那枚徽章，他們擺擺手就放通行。

所謂集市，不過是小販開著農用車，把貨從鎮上拉到這裡。因為路已經封了，今天小販很，大概是因為封路，他們才被滯留在山裡。也有當地居民，拿出自家東西在賣。兩者很好辨認，小販賣的是糖果、頭飾、服之類。村民則是賣著鮮魚、家禽等。

布瑪自己織了十來條紗麗，跟村民換了米和蔬菜。慕善讓又買了一只魚和。可是藥和繃帶卻沒地方買，慕善只能買了些幹淨的白布和草藥。

慕善想跟小販借手機用，卻被告知這片山區本沒有信號，看來必須去鎮上，才能與李誠聯系上了。

小小一片空地，轉了一圈，買完東西竟然也花了半個多小時。此時太已經很大，兩個人抱著背著所有東西，熱得滿頭大汗。

終於回到屋裡，慕善跟布瑪把東西堆進廚房。想也許是被平民安家樂業的氣氛染，的心竟然輕松不。轉念又想，他們在金三角都能安之若素，為什麼和陳北堯在相對穩定很多的霖市，還能撕心裂肺？

沒急著去看房兩人狀況，先去沖了個澡，上爽利了，才走過去。他們早醒了，放在地上的粥兩人也吃得幹幹淨淨。不知道自己離開後，兩人有沒有聊天，但現在看他們臉，應該還算相安無事。

陳北堯想起留下的“己所不勿施於人”的紙條，略有些惱怒。原本沒覺得什麼，可是後來丁珩拿起自己的紙條低念出聲，竟然也是這句話，他才知道自己被一視同仁了。

不過看到臉上掛著微笑，比昨天氣好了很多，那份惱怒，卻又無關要了。

丁珩當然也注意到的變化，聲道：“有好消息？”

慕善搖頭：“要讓你們失了，是壞消息。”把道路封鎖、這一片本沒有信號的況說了，又掏出那枚徽章道：“就算有這個，也只能我一個人用。而且出了村子，就不知道管不管用了。”

陳北堯接過徽章一看，微笑：“你倒有辦法，國民黨的徽章都能弄來。”

丁珩也看了眼道：“這士兵可靠嗎？”

慕善把徽章拿回來，低頭端詳道：“待人以誠，也沒有想象的那麼複雜。”

兩個男人都沒做聲。

慕善卻抬頭笑道：“我們怎麼去鎮上，你們有辦法了嗎？”知道這種時候，這種刀口的關頭，還得依靠兩個男人的經驗和機智。

陳北堯目停在臉上：“上午我跟丁商量了，再過四五天，我們從水路走。”

“水路？”

丁珩接口答道：“半夜出發。”

慕善不由得抬頭，看到房間窗外，靜靜的小河在下璀璨如金。船好找，布瑪房子邊上就系了一艘。可這兩個人傷得那麼重，四五天後，能上船嗎？

果然，陳北堯道：“你讓布瑪弄點片，走的時候用。”

“……好。我去做飯。”既然他們已經決定，自然已經是最好的方法。只能這幾天幫他們盡快恢複，免得他們強行用片麻痹鎮痛，反而加重傷。

一說到做飯，陳北堯和丁珩都看著。

三人多日顛簸，現在終於還算平穩的躲在小村落，又已商定逃亡去路。雖然依然可能是一條艱險的路，但三人生都算豁達，不會再做無用的焦慮。現在聽到慕善要做飯，陳北堯和丁珩都來了興趣，只是出發點不同。

“你做？”陳北堯問。他還不知道慕善自己會做飯，年時說家裡從不需要下廚；前一段住在一起，又怎麼會讓親手油汙？

慕善笑道：“什麼語氣？這幾年我都是自己手，至不難吃。”

丁珩微微一笑：“豈止是不難吃？你的手藝很好，我已經覺得了。”

陳北堯目靜了半瞬，才道：“……好，期待。”

布瑪已經午睡了。慕善自己把湯燉上，魚清蒸了，又給兩人了遍澡，才拉開簾子，換下的裝到盆子裡道：“我去洗服，你們如果沒睡著，就聽著廚房的火。萬一湯滿出來，我一聲。”

陳北堯看著盆子裡兩個人換下的，面不改拍拍自己旁的涼席，聲道：“你忙了大半天，過來睡會兒。讓布瑪洗。”

丁珩看端著自己的，已經覺得心頭舒暢。也道：“休息會兒吧。”

慕善哪能開口說布瑪觀念保守，本不肯洗男人？也不能不洗扔掉，直接讓布瑪去買新的——一個寡居婦人，每天去集市買兩條男士？

笑笑：“很快就好。”也不等陳北堯再說話，就走了出去。

慕善洗完服，回到房間，也確實有點累了。把簾子拉上，在陳北堯邊躺下道：“我睡半小時。”

陳北堯點頭。慕善很快就睡得迷迷糊糊，陳北堯看著額頭一層細細的汗，抬手輕輕掉。想親一親，又怕吵醒。便緩緩牽起的手，握在掌心。的手若無骨，跟上的皮一樣膩。只是因為常年打字，掌心和腕部有了繭。陳北堯想起剛才的話——這幾年都是自己手。他再上那薄繭，就覺得像是錯失的八年裡，自己磨礪的堅強廓。

他想要捧在掌心的人，像玉一樣溫潤，像玉一樣堅。

他忍不住將的手再次送到邊，想要親吻那年歲積澱的薄繭。剛一到的皮，就聞到淡淡的河水清涼氣息。他忽然想起對面躺著的丁珩，那盆子裡的，就有點吻不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自己啞然失笑，將纖纖細玉般的手指，輕輕含在裡。看著安靜的睡，強烈的保護湧上心頭。他有些不控的沉醉在這種甜而抑的緒裡，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這麼好，這麼好。

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他也要扭轉乾坤，帶走出金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