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朝並沒有繼續問母親，而是回到清桐院後找來了佟媽媽來問話，佟媽媽是跟著母親來顧家的老人了，基本這顧家的事都是清楚的。

佟媽媽想了一會兒，才道：“其實雲姨娘也不算是死於難產……”

“不算是？”錦朝皺了眉，這是個什麼說法。

佟媽媽點點頭：“當時雲姨娘懷孕八個月的時候，誤食了催產的湯藥。其實誰也不明白，平時一向喝的都是安胎藥，怎麼會被心的丫頭給弄錯了。說這誤食了催產的湯藥，只要雲姨娘順順當當地產下孩子，那也是沒有事的，最多產後調養一番就好了……偏偏又上雲姨娘難產崩，最後大人和孩子都沒保住。所以奴婢才說，算是死於難產也不算是。”

錦朝想想也覺得不對：“府中怎麼會有催產的湯藥？”

佟媽媽繼續道：“雲姨娘姐妹三個都是江南人，當時來給雲姨娘安胎的是杭州一個很有名的大夫，名爲蘇歧。老爺本來想的是南北的人有異，讓蘇歧給雲姨娘安胎比北直隸的大夫好。蘇歧一來一去的不便，不僅留下安胎藥，還把催產藥也先備著，免得等到雲姨娘生產時他趕不來，就誤事了……”

錦朝手扣在桌案上細想片刻，又擡頭問：“那個弄錯湯藥的丫頭呢？”

佟媽媽聲音低下了一些：“被老爺下令打死，後來拖去墳崗扔了……另一個和要好的丫頭本想悄悄去埋葬的，結果到墳崗一看，都被野狗啃得不樣子了……那個丫頭後來到了年齡就放出府嫁了，從此後，顧家就沒有丫頭知道這件事了。”

錦朝讓佟媽媽先退下，自己坐在暖炕上抱著手爐思索。

青見久久不說話，便問道：“小姐覺得，雲姨娘的死有問題？”

錦朝緩緩搖頭：“倒不是這樣，這事可能確實是巧合。”只是習慣地多疑而已，前世嫁給陳三爺，他那三個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燈，相互之間咬得死去活來的。還有陳家大爺、二爺等人，他們院裡勾心鬥角的人更是多了去了，當時什麼都見多了。

錦朝不再想這件事了，而是笑著問青：“你不去吃酒嗎？我看白蕓和採芙都去了。”

青搖頭道：“奴婢就不去湊熱鬧了……小姐邊總要有人的。”

錦朝懶懶地躺在大迎枕上：“你也去看看吧，我邊有沒人都不要，再者雨竹和雨桐還在外面呢。你在顧家一向沒什麼要好的丫頭……藉著吃酒的機會，也多認識一些人。”

青格斂，不與人來往。

青想了想，也不想拂了小姐一片好意，便笑著說：“那奴婢就去看看。要是得了喜糖，給您帶一些回來……”

錦朝頷首，又了雨竹進來看著爐火。

酒桌設在湖榭旁邊了，青走出清桐院，沿著青磚甬道往湖榭的方向走去。剛走到靜芳齋外，便看到顧錦榮帶著清修走出來。正要向前給大爺行禮問安，卻見顧瀾的丫頭紫菱正巧也從另一側的甬道走過來，正巧和顧錦榮上了。青的腳步頓了一下。

紫菱好像在和顧錦榮說什麼……

旁邊就是太湖石堆砌的假山。

青原先練腳功，要用二十斤的鐵砂袋綁腳，還要做到腳步輕盈。長此以往，就練得輕如燕，縱一躍比常人高出三尺。

有意想聽紫菱和大爺說什麼，便三兩下利落上了假山，靠近之後悄悄伏在山後方。

“……紫菱姐姐怎麼從湖榭那裡過來，是二姐讓你去傳話的嗎？”是大爺問話。

青角微，大爺可從來不會對們這麼客氣。

紫菱笑答：“大爺還不知道嗎，老爺新娶了一房姨娘，在湖榭旁邊擺酒，有頭有臉的丫頭婆子都要去呢。”

顧錦榮疑道：“姨娘？我怎麼沒聽說過。”

紫菱道：“別說您了，我們先前也不知道呢！聽趙媽媽說，這個姨娘是大小姐從通州過去的泰和縣找來的。新姨娘原先是訂了親的，人家兩相悅，正是談婚論嫁的時候。不過大小姐非要這人，仗勢欺人地把人家活生生拆散了，帶回顧家來。”

顧錦榮可不知道錦朝在通州還幹了這些事，他還忙著和幾位表兄討論制藝呢。

他眉頭深深皺起：“拆散人家？爲什麼要這麼做？”

紫菱搖搖頭：“奴婢也不知道，我只是聽趙媽媽說過……宋姨娘因爲這事已經好幾夜沒睡好覺了。奴婢猜測，也可能是大小姐見宋姨娘太得寵心中不痛快，想鬧一鬧宋姨娘吧。您也知道和二小姐近來有矛盾……大小姐的子驕橫，本來老爺是決計不答應的，不過又怎麼拗得過大小姐呢……”

青在假山後面聽得目瞪口呆，這個紫菱，竟然在大爺面前這麼污衊小姐！

顧錦榮更驚訝：“一個閨閣子……怎麼……怎麼還幫著父親納妾！”

他讀聖賢書，覺得子就該恪守禮節，從父從夫，他就沒見過像顧錦朝這麼不守規矩的。這也太任了一些，憑著自己不喜歡，難道就要給父親納妾，這是什麼說法……還要把人家一對鴛鴦生生拆散，他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顧錦朝這樣跋扈的世家子！

紫菱點到即止，不再多說。行了禮道：“奴婢也只是猜測，您可不要當真，也不要說這話是奴婢告訴您的，不然奴婢可會遭殃的……二小姐那裡還有差事，奴婢就先回去了。”

顧錦榮點頭讓退下，又重重地嘆氣：“我這個長姐……還真是讓我沒臉面！有的時候……我真是……簡直恨不得自己沒這麼個姐姐！”

清修附和道：“您可別在意了……大小姐一向都是這樣的！”

兩主僕說完這句話，沿著青磚甬道往鞠柳閣的方向去了。

青站在假山後等著他們離開，拳頭都握了。本是緒波不大的人，今天也被這紫菱和大爺弄了一肚子的火氣。小姐近日過得有多容易最清楚不過，爲了夫人和大爺考慮，卻還要遭人這樣的污衊，爲小姐的親弟弟，大爺竟然毫不懷疑就聽信了紫菱，還說什麼‘不想有這個姐姐’之類的話……

也不去酒席了，轉回清桐院。

錦朝看到這麼早回來，還很驚訝：“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青深吸了口氣，把剛纔發生的事跟錦朝講了一遍。“……紫菱是從靜安居旁的湖榭過來的，從靜安居回翠渲院可斷斷不會路過靜芳齋，恐怕紫菱姑娘早就在那兒等著大爺了！”

錦朝聽完倒是笑了：“紫菱沒這麼聰明，這話是顧瀾教說的。我就覺得奇怪了，錦榮就算和我相不多，聽多了外面的流言，也不會對我如此反。原來是有人在後面爲我添油加醋啊。今天是讓你聽到了，沒聽到的時候肯定多了去了。指不定就說我喪盡天良沒有人了……”

青很猶豫：“您要不要和大爺解釋一下……”

錦朝嘆了口氣道：“解釋什麼，我爲了奪宋姨娘的恩寵，便想爲父親納妾。怕他不答應，我還特意去泰和縣找羅素回來，不惜把原來的婚事拆了。說的都是事實，這些事我確實做了，我也確實做錯了……我又能怎麼解釋呢。”

青知道是這樣……可是，可是覺得小姐是沒錯的！但是笨拙舌又說不明白。

雨竹在一旁看著爐火，也聽得十分認真。眨了眨眼睛道：“因爲青姐姐是跟著小姐的。”

錦朝看了雨竹一眼，別看這丫頭年紀小，一子的機靈勁兒。苦笑著說：“你覺得我沒做錯，因爲你是和我一起的。顧錦榮覺得我都是錯，因爲他的心是向著顧瀾和宋姨娘的，我這麼說，你可懂了？”

做的事，只是爲了保全自己和母親，並沒有別的意思。青天天和在一起，怎麼會不知道的爲難之，如果不找羅素回來，讓宋姨娘繼續寵，等剩下庶子之後可就艱難了。顧錦榮卻一心向著顧瀾和宋姨娘，覺得顧錦朝整天都想著爲難們，包藏禍心。

如果是真的不喜歡一個人，那麼無論做什麼，那都是錯的。

這事簡直太簡單不過。

錦朝想起前世，同樣是做了糕點給陳玄青，送給他就被罵不知廉恥。別的小姐要是送了，他卻只是溫和地誇讚人家待人親和，旁邊的公子哥兒還要跟著調笑他幾句。

青靜靜地看著錦朝，著窗外，神很平和，但是總有種特別的……說不出來的孤獨。

錦朝說：“要他看清了顧瀾的面目，什麼辯解都不需要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要是，二小姐們繼續在大爺面前說您呢？”青問。

錦朝搖頭道：“一過二月初九書院就要開席了，顧錦榮肯定在此之前就會走。先等錦榮離開也好，他在院總是礙手礙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