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的話讓高文的表瞬間有點凝固，而接著，便是控制不住的思緒在他心底蔓延開來。

如夜幕中一點燈火點亮，一些原本被所有人下意識忽略的線索從黑暗中浮現出來，他猛然間意識到——琥珀所講的恐怕正是關鍵。

“其實從剛剛得知夜士和紫羅蘭王國可能存在聯繫的時候我就在好奇一件事了，”琥珀想了想，慢慢說著自己的觀點，“夜士是執掌暗夜權柄的神明，但紫羅蘭王國卻是一個熱衷於向外傳播魔法的法師王國，這明顯有些古怪，當然，如果純粹從神明的偉力來解釋這也能解釋得通，畢竟凡人所能執掌的最強大的法也比不過神明的神蹟，如果夜士真的有意識想在塵世間扶植一個法師國度，並以某種‘奇蹟’進行遮掩，那祂當然可以辦到，但問題就在於……夜士是於沉睡狀態，紫羅蘭王國的誕生對祂而言近乎意外……

“而從另一方面，‘傳播知識’卻是逆之神的傾向，作爲古代逆帝國對起航者技盲目崇拜而誕生的神明，祂有這種傳播本能，這一點從莫迪爾遊記中的記載也能看出來。而且紫羅蘭王國向外傳播的魔法系還有一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技黑箱’，不管是傳訊還是靈魂系法，都無一例外是原理不明、艱深複雜的‘紫羅蘭式魔法’……”

琥珀說到這，看著高文的眼睛：“所以我就在想……紫羅蘭王國可能從一開始就同時到了逆和夜士的雙重影響，它的誕生基是夜士的夢，但它的運行邏輯卻是逆的傾向，那些從紫羅蘭王國來到倫大陸游歷、講學的法師們，或許潛意識中都在執行著逆的意志……”

明亮的過旁邊的玻璃窗灑進了房間，集中供暖系統的循環風扇正在吹出徐徐熱風，房間裡的溫度舒適宜人，然而在這一刻，高文卻覺一寒意似乎縈繞在自己旁。

如果琥珀所講的得到證實，那這絕對是足以引起恐慌的真相！

但在最初的驚愕和起伏之後，高文自己的心態很快便平復下來，並且很快便順著琥珀的思路展開了思考：“我覺得你說的有一定可能，紫羅蘭王國在過去千百年甚至更久的歲月中不斷向外傳播‘黑箱技’這件事確實可能有逆的影響存在，不過好在執行這件事的‘載’是作爲凡人的紫羅蘭法師們，他們所傳播的魔法知識本並無污染傾向，只不過……‘黑箱’這種東西本就存在患，它的積累會產生質變。”

“對啊，咱們之前不是討論過麼，技黑箱這種東西越多，人們離知識和理就越遠，而如果某個領域的整套知識系都建立在黑箱的基礎上，那這個領域中誕生神明的概率就會高的嚇人，”琥珀點著頭，“逆本是混沌瘋狂的，祂好像不會做出什麼深謀遠慮的籌劃，但蛋士也說過，神明的‘本能’有時候甚至比智慧還要可怕，逆一直都有困和長的本能……”

“但逆已經死了，”高文輕輕呼了口氣，“而且這一次你還在夜士的王座前確認了這一點，祂留在暗影神國的那半拉子也死的的……嗯？”

他說到最後好像突然想到什麼，語氣一下子變得有些古怪，那表就好像是一個本已塵埃落定的事件背後突然又揭出了某種匪夷所思的真相，一些原本看來毫無疑點的線索背後又有了全新的解釋，這立刻引起了琥珀的好奇：“你想到什麼了？”

高文慢慢整理著思緒，一邊梳理腦海中突然冒出來的那個瘋狂想法一邊輕聲說道：“你還記得在逆的神落塵世之後，神權理事會的幾位高級顧問所發現的一個異常細節麼？”

“異常細節？”琥珀眨著眼睛，“那玩意兒的異常細節多了，就祂那副尊容都異常的不行——但我覺得最異常的還是提爾竟然能下得去……”

“我不是說這個，”高文搖了搖頭，“我是說逆神那驚人的‘衰退’速度。還記得驗報告上怎麼說的麼？逆的神在進塵世的瞬間還有著相當強大的活，但在落地的時候就已經衰退到了幾乎不會向外釋放污染的程度，而等到幾位高級顧問趕到現場，那些神明中的力量更是已經流失到了幾乎無法察覺的地步……”

“啊對，我想起來了！”琥珀頓時恍然，“當時我們是討論過這個，逆神的衰退速度違背常理，那時候大家都猜測這跟夜士有關，認爲是夜士武力超羣，一棒子不但秒了逆，還順便完了火化開……”

“但現在看來這跟夜士無關，還記得你剛剛從維爾德那裡得到的報麼？留在暗影神國的逆神被送了‘邊境之城’，夜士甚至還用它殘存的力量做了很多事，”高文很認真地分析道，“所以事實上留在暗影神國的逆神反而沒有發生快速衰退，落塵世的那部分反而有著更快的衰退速度……”

琥珀終於開始蒙圈了，瞪著眼睛看了高文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可能，就是我腦子可能不是很好……要不你說人話吧？”

高文頓時樂了，子往後靠在椅背上：“我猜，逆的神之所以在塵世發生快速衰退，很可能與一位偉大的凡人有關……我們前不久還討論過這位凡人的事。”

琥珀怔了一會，突然反應過來：“你是說那位野法師？！”

“是的，”高文慢慢點了點頭，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千百年來，紫羅蘭王國在逆的影響下不自知地向外輸出著基於‘黑箱’的魔法技，這深深影響了安蘇和提，甚至曾經幾乎功重塑了整個大陸北方地區的魔法系，原本如果事繼續這麼發展下去，遲早有一天人類魔法會徹底變一種‘黑箱系統’，逆則極有可能從中竊取到力量，甚至從中困……可這中間出現了一個意外。

“一個來自紫羅蘭的低階法師，爲了拯救自己的兒，選擇了最離經叛道的一條路，而這裡所說的‘離經叛道’不僅僅是對傳統魔法系的叛逆，我甚至懷疑那位野法師有可能抗住了逆之神留給他的心靈鋼印——那本筆記，魔網的雛形，符文邏輯學的基礎，構築在數理、邏輯與魔法之間的公式，這些東西的基礎……就是反黑箱！”

琥珀瞪著眼睛，足足半分鐘才反應過來：“媽哎……”

“野法師留下的筆記只是一個開端，拉文凱斯和詹妮以及大量現代學者們的努力讓這個開端產生了質變，在短短數年，魔導技碾般地打垮了陳舊過時的經典魔法系統，而基於理、邏輯和確計算的現代符文魔法則在發展過程中現出了它前所未有的傳播力量，因爲可以系統學習，可以在學校這樣的教育設施中集中培訓，甚至普通人買本書都能自學，符文魔法這東西可以說眨眼間就傳遍了人類世界——也順便摧毀了逆在過去千百年裡好不容易纔建立起來的‘黑箱陷阱’。”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表慢慢變得鄭重：“可以這麼說，那位無名的野法師以及我們可敬的現代學者們，在逆降臨塵世前最後這幾年的時間裡，用人類的智慧擊穿了一位古神構築數百年的黑箱，這或許纔是逆的神在塵世間迅速衰竭的真相——就像上了岸的魚一樣，枯竭的環境和衝突的思直接把它給乾了！”

“這……”琥珀帶著難以置信的表聽到最後，張了張似乎還有意見發表，但最後卻不得不承認高文的猜想極有可能，“這好像確實說得通啊……而且我怎麼突然覺得逆有點慘？”

這也難怪會產生這種慨，畢竟這整件事的戲劇實在太強——逆用了那麼多年來慢慢向外滲自己的力量，用心靈鋼印或神暗示的方法控著紫羅蘭王國向外散佈黑箱系統，爲自己困做著準備，祂幾乎已經功了，千百年的籌備只差最後一步，但就是在這最後幾年的功夫裡，凡人們卻一頭莽穿了祂爲自己準備的“降世溫牀”。

這就像一個準備從房頂跳下來的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指揮著旁人幫忙在地上鋪了個墊子，結果跳下來的一瞬間有人過來把墊子給撤了……

雖然就事實而言，逆當時進塵世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死了……但如果當時那“黑箱系統”還在，逆的神恐怕就不會那麼快衰竭，一個不斷向外釋放出強大腐化和神污染的神明殘骸落在塔拉什平原數百萬凡人軍隊中間，所產生的後果將不可想象，甚至更極端點，考慮到“黑箱系統”是逆之神的存在基礎，那半截神在塵世間復活過來也不是不可能！

但這一切最終都沒有發生。

而它最初最初的原因，只不過是一個父親，想讓自己的兒活下去。

高文看著琥珀的眼睛，輕輕搖了搖頭：“如果逆沒那麼慘，當時慘的可就是咱們了。”

“這倒也是，”琥珀擺擺手，“不管怎麼說，逆死了是好事，現在更準確地知道了祂死那麼慘的前因後果，更是天大的好事，起碼咱們能睡個安穩覺了。”

“是啊……能睡個安穩覺了，”高文輕輕呼了口氣，“未知永遠讓人不安，在知道紫羅蘭王國的異變之後，詹妮和瑞貝卡們從昨天開始就在把野法師那本筆記拿出來翻來覆去地研究，今天早上黑眼圈比赫還厲害，不過現在們可以放心了……雖然剛纔咱們所討論的大多基於推測，但至從邏輯上，這一切是解釋得通的。”

縈繞在心底的那寒意不知不覺已經褪去，琥珀也稍稍放鬆下來，雙手抱在椅子上搖晃著，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說起昨天晚上在暗影神國的經歷，我總覺得夜士好像是在藉著維爾德的口主向我傳達著什麼東西似的……”

“夜士向你傳達信息？”高文剛舒展開的眉頭一下子又皺了起來，“爲什麼這麼想？”

“一種覺，”琥珀擺擺手，“而且也確實有可疑之——維爾德跟我的東西太多了，而他不應該知道這麼多‘幕’纔對。

“他一直說夜士有很多，而且那位古神總是埋頭做事，自顧自地完的‘工作’，從不主解釋任何東西，可這一次祂卻告訴了維爾德很多關於邊境之城的事，告訴了他那些‘迷途者’在邊境之城的生活，告訴了他逆神的去向……這一點都不像‘謹守’的樣子。

“所以我覺得，要麼是維爾德在忽悠我，要麼，就是夜士在授意他這麼說。”

高文皺眉盯著琥珀的眼睛：“也就是說，你懷疑夜士提前知道你會來？還專門給你留下這麼多信息？”

琥珀頓時了胳膊：“……我這怎麼又覺有點冷呢。”

“別打岔，”高文表格外嚴肅，“認真講，你最近有覺到和暗影神國之間的聯繫加強，或者聽到看到不該出現在知中的事麼？提爾給你做的護符你有沒有好好戴著？”

“我戴著呢啊，我睡覺都戴著，”琥珀一邊說著一邊從的地方取出了那枚前些天剛做好的深海護符，“而且我也沒覺到你說的那些東西。說真的，其實我一直沒覺得夜士那邊有什麼敵意，在暗影王座附近也沒覺到什麼危險來著……”

“神有沒有敵意和你有沒有危險是兩碼事，”高文立刻說道，“我現在也相信夜士是一位善神和正神，但你別忘了，年禮那天的恩雅也是一位善神和正神……更何況我聽你提起夜士在那座邊境之城的安排，就總覺得祂好像是在謀劃些什麼，現在再加上祂有意識傳遞的信息……我忍不住就覺得這安排是針對你的。”

琥珀一聽這個就下意識開口：“針對我？我一個小賊，祂一個古神，祂針對我什麼啊……針對我祂的沙子還是針對我祂的皮筋？”

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很隨意地擺了擺手，然後突然間，一道灰白的影便在高文面前閃過，接著便聽到哐噹一聲，一樣東西竟憑空從琥珀揮手之浮現出來，掉落在地。

高文表木然地看著那東西落在地上，憋了半分鐘纔開口：“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祂針對的是你祂的暗影權杖？”

琥珀也表木然地低頭看去，看到一柄黑白雙的短杖正靜靜地躺在地上，短杖表面影流轉，彷彿被置於永恆的暗影夾中一般，釋放著某種神而古老的氣息。

這東西比當時在王座上看到的那柄要小了無數倍，而且樣式也從長杖變了短杖，但大概……或許……可能……說不定……沒準就是那把暗影權杖。

“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