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在蜿蜒的山間緩慢行駛。

已經連續幾天沒有下雨，車子駛過崎嶇的土路揚起漫天的灰塵。山路狹窄，僅夠一車通行。魏衍從車窗向外去，覺車子只要再偏那麼幾公分就會翻山間。一個直直的上坡，慣力使他住椅背。他不由得抱怨：“這破路，難怪你說我開不了。”

他自詡車技非凡，面對這樣的路也甘拜下風。

司機是張致遠早已安排好的本地人，他們習慣在這樣的山路行駛，膽大心細。魏衍他們車上的司機是一個年輕黝黑的小伙子，聽到魏衍的話，先出一個憨厚的笑容。張致遠坐在副駕上，笑著回答：“這比起城里的路是差遠了，你確實開不了。”

“離你們村子還有多遠啊？”魏衍覺五臟六腑都被顛得移了位，迫切想要知道還要多久才能離苦海。

張致遠著遠的山巒，大概估算了一下，“快了，還有兩個多小時。”

離開家鄉多年，他對這條路依然銘記于心。多年以前，他正是從這條曲折的山路走出大山。

“什麼？還要兩個多小時？”魏衍發出驚呼，再有兩個小時，他就要被顛死了。

坐在魏衍旁邊的魏循，自始至終一言未發。

遠峰巒疊嶂，草木蔥郁，藍得徹的天空干凈得讓人心醉。西南高原天際不再那麼遙遠，仿佛手可及。陌生的原始植被散發著的生機。

城市的喧囂在顛簸的路上逐漸被丟棄。

往日平靜的老安寨，這幾日格外熱鬧。因為人手不足，附近寨子但凡沾得上手的都趕來幫忙。昨日已經忙碌一天，到深夜李慕才歇下。一大早，子急切的大蘿第一個就把李慕從被窩里揪出來。

大蘿的阿爸是老安寨小學的校長，除了孩子們，他是今日最高興的人。李慕一人獨居，大蘿的阿媽特意讓大蘿過來吃早飯。

天還不亮，火塘里的火還旺盛，幾個人在火塘邊圍著小方桌吃早飯。大蘿的阿媽不停往李慕碗里夾菜讓多吃點，說今天忙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寨子里張羅出的陣仗格外隆重，聽說鄉鎮的領導也要跟著來。飯桌上老校長囑咐大蘿要注意言行。此行有電視臺跟著來采訪，不是過家家玩的場合。

大蘿的歌聲出眾，今天任務繁重。吃過早飯，大蘿和李慕去寨子活中心集合。為了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和鄉鎮來的領導，今天雖然不是火把節，但晚上的老安寨會燃起篝火，用熱的歌舞展現彝家人的風采和好客。李慕跳舞一般，唱歌也不出，完全是來湊數的。不同于的淡定，寨子里的姑娘從聽到消息起都在期待著這日的來臨。

臨近中午，太高升。

年輕的姑娘和小伙子們換上鮮艷隆重的民族服飾，聚集在老安寨村口的百年榕樹下。蒼翠映襯著年輕男們朝氣蓬的臉，看到遠駛來的車隊，小伙子們敲起鼓吹起樂，姑娘們用嘹亮的嗓子唱起迎客調。

山歌婉轉，乘著風兒將歡迎先送到了客人們的耳邊。

快要被顛吐了的魏衍，聽到歌聲被吸引。他著窗口去，只看到五六熱熱鬧鬧的一群人聚集在蒼天古樹下。

車隊依次停下，以魏循為首，一行人向老安寨進發。

李慕站在隊伍最后，遠遠看到一群人走過來，還有人扛著機跟在后面拍攝。還沒有細看，便被人拽了一下胳膊。

回頭，是阿箏純真的笑。個子不高，好不容易才到這里，額頭上布著的汗珠，可縱使有些狼狽，阿箏的依然是驚艷的。急切地問李慕：“小慕，小慕，你看到致遠哥哥沒有？”

踮著腳尖想看清人群里有沒有的致遠哥哥，但前面站的人太多，除了頭什麼也看不清楚。

為了排隊形李慕和邊的人是站在幾塊木板墊的臺子上的。阿箏的急迫讓從木板上下來，讓阿箏站上去，囑咐道：“你只能看，不能喊知道嗎？”

阿箏忙不迭點頭，扶著李慕的手站上去，視野一下子開闊，極力張尋找著張致遠的影。李慕也不高，從臺子上下來，只看到前面一個又一個的腦袋。安安靜靜站在人群里，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迎賓調唱到熱烈，尊貴的客人喝下了彝家人的迎賓酒。氣氛達到高，周圍的人歡呼起來。阿箏在人群中看到張致遠，喜悅從眼睛一下蔓延了全。李慕雖然看不到前面的盛況，氣氛和阿箏的染也出一個開心的微笑。

客人在引導下朝老安寨的學校走去，人群也隨著散開。大蘿剛才在前面邊唱歌邊敬酒，看到了張致遠也看到了從城里來捐贈的企業家。與想象中的不同，以為那會是一個面目慈祥的中年人或老人家，誰知道是兩個拔俊朗的年輕人。

迫不及待與好友分，“小慕，你剛剛看到沒有？那兩個人跟明星似的。”

不僅是長相上的突出，最引人注目的是通的氣派。從小在寨子里長大，鮮與外界接。無法準確描述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氣質，有限的見識里覺得他們只能用電視里的明星來比喻。

阿箏眼里只有張致遠，李慕還沒有回答，不服氣的搶著說：“致遠哥哥才像明星呢！”

李慕微笑著看們爭起來，剛才一個都沒有看到，沒辦法加們的討論。們三人走在后面，遠遠地還可以看到客人的背影。

其他的沒有看到，高倒是高的。

下午寨子里要擺宴，李慕和大蘿幫著洗菜、擇菜。寨子中心的空地上搭起棚子，擺上方桌。土灶上架著大鍋，熱氣已經開始蒸騰，男老都在忙碌。

李慕正在洗菜，阿箏的阿媽來找，“阿慕，你有沒有看到我家阿箏？”

阿箏的阿媽年紀很大，的摔斷過，走路有些不利索。李慕忙找一個板凳讓坐下，“剛剛還在這里呢。”

和大蘿忙得腳不沾地，轉眼間阿箏已經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今天寨子里外人多，腦子又不正常，我怕沖撞到誰，阿慕啊，你能不能幫我找找阿箏？”走路慢，不知道要找多久，只能一路拜托看到的人幫留意阿箏的行蹤。

李慕放下手中的活，答應道:“阿箏阿媽，我去幫你找，你別擔心。”

想起阿箏吵著要去找張致遠，和大蘿安等洗完菜就帶去。阿箏孩子心，等得沒了耐肯定自己悄悄去了。一路問過去，果真有人見往學校那邊去了。

加腳下的步伐，朝學校走去。

老安寨依山而居，學校在寨子上方。幾年前由這次來的企業捐助蓋了新校舍，學校嶄新明亮，附近幾個寨子的孩子都在這里讀書。還未走近，就可以聽到學校一片喧鬧。電視臺的人正有條不紊的布置現場。一些一輩子沒有走出過大山的人來瞧熱鬧，因此場上圍了不人。李慕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尋，始終沒有瞧見阿箏，連張致遠也沒有看到。

在學校四尋找，無意間聽到教學樓后面有孩子的哭聲，尋著哭聲過去，在角落里看到一個男人和一個孩子。

正在哭泣的孩子李慕不太悉但是認得，是村東口羅家的孫，時常花著一張臉頂著稻草一樣的發，連鞋子也不好好穿，掛著兩管鼻涕吸來洗去，是個野慣了的孩子。此時哭得直冒鼻涕泡泡，李慕正要過去看看怎麼回事，聽到蹲在前面的男人溫地說：“小朋友，你媽媽在哪里？怎麼一個人在這里哭？”

低沉標準的普通話，如山澗泠泠的清泉流進心里，李慕的腳步驀地停下。

這里的人說彝族話，對漢話不太悉，羅家的孫只一味地哭并沒有回答他。李慕正在猶豫要不要過去時，那個男人從上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他的作無比輕，輕輕用手帕揩干凈小孩的鼻涕，他聲哄道：“小朋友，別哭了，叔叔帶你去媽媽好不好？”

他彎腰將羅家的孫抱起，的腳臟兮兮的，將他干凈的服蹭得全是污漬。李慕看到他的作沒有一遲疑，他抱著孩子轉過來，灑在他臉上，周圍的一切都和起來。

李慕那時20歲，仿佛闖一方境，那時的魏循就那麼不經意的鐫刻進的生命里。

午后的將他的影暈染，猶如在看一副絕的畫卷，的眼前散發著淡淡的芒，不知道那來自天上還是他臉上的笑容，的心莫名跟著溫暖起來。

魏循轉，看到一個年輕的姑娘站在那里。一不，眼神落在他的上，他有些不明白的意圖，禮貌地出聲打招呼：“你好。”

話一出口，就驚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