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朗茳無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憤怒,心疼,不甘,糾纏著狠狠磨他的心。
他將季斐放下來,轉捧著他的臉狠狠地吻,季斐站在那裡閉著眼睛,任他一下一下地親,脣被咬的發疼,他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顧朗茳著他的眼淚停了下來。
季斐笑著睜眼看他,抹了把眼睛,又了,說,“你親就親呀,咬我幹嘛,疼死了。”
顧朗茳瞧著他晶亮的眼睛,心狠狠痛了下,突然出手機,卻發現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一怔,擡眼看著季斐。
季斐笑道,“沒關係,你大概沒聽到
。”
顧朗茳本來想解釋,想說他是真沒聽到,包廂裡太吵,而他睡著了。可他看著季斐的眼睛卻說不出解釋的話來,解釋有什麼用?它只能證明一切已經發生。
良久,顧朗茳道,“再也不會了。”
季斐笑著點了點頭,“好。”
顧朗茳撥了平叔的號碼,有種惡狠狠的覺,“平叔,司機出來接!”
進了鐵門有條悠長的小道,平日兩個人當是散步倒不覺得長,可是今天顧朗茳覺得他一刻都不能耽擱了。
平叔自己來接的,一路送到家門口,顧朗茳拉著季斐就往樓上走,平叔瞧著不對,道,“爺,您慢點,季爺你們……”
季斐道,“沒事的,平、叔!”說話間被顧朗茳拉的一踉蹌。
平叔這下是真急了,顧朗茳在外面怎樣發狠都不奇怪,可是在家裡對著季斐就沒紅過臉,這一副樣子也不知是了什麼刺激,別真生出什麼事來。
“爺,季爺這才從鄉下回來,正累著,你……”他話未說完,顧朗茳步子一頓,像是反應過來了,作沒有之前那麼激烈,“我知道”,突然把人打橫抱起來,“阿姨弄點吃的備著。”
平叔這才安了心,想對季斐說什麼,瞧著顧朗茳不耐煩的樣子又忍住了。
顧朗茳抱著季斐回房,一個月不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手上的份量輕了,心裡一陣心疼。
他的表有種惡狠狠的覺,作卻十分溫,把人放牀上,拿了條小毯子給他蓋著,“你先休息下,我去給你放水,洗個澡,等下稍微吃點東西再睡。”
季斐嗯了一聲,側閉著眼。
顧朗茳並沒有醒他,季斐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顧朗茳擺了條凳子坐牀邊上,靠著椅背就睡了。
季斐一怔,說不出什麼覺。
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坐牀上靜靜看著顧朗茳,那眉眼那廓都是日日相見的,直到整整相隔一個月,他拿起手機翻早幾年的照片,才覺得他變了那樣多
底子自然是一樣的,一樣的帥氣中帶著霸道,不同的是眉目中那點氣質,了高中時的浮躁與輕狂,了舊日裡屬於年的稚與氣,他長的很快,那種與深沉讓他雖然年輕,與鄭大、趙政那羣人站在一起卻毫不會掉價,不會因爲年齡被人看輕。
顧朗茳是優秀的,季斐一直知道。
只是他從未知道他會這樣累,即使在睡夢中也皺著眉,靠在座椅上就睡著了。
每一段功名就都非易事,可是顧朗茳站的高,又彷彿天生帶著某種優勢,幾年來季斐看著他不論做什麼都如魚得水、有竹,不曾想他也會累這樣,不曾想他這樣不容易。
這麼多年了,季斐想,到底是以前自己疏於關心不曾發現,還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兩個人突然就有了距離。
雖然只有一點點,卻依舊讓人難以忍。
顧朗茳的睡袍微微敞開了一點,季斐垂了眼,目落下來,突然怔了怔,走過去將他的睡袍打開,一驚。
他搖了搖顧朗茳,“先別睡了,你醒醒。”
靠著椅子睡顯然十分不舒服,季斐一推顧朗茳就醒了,習慣地雙手一就要抱他,被季斐打開了。
“你前怎麼了?”季斐將他睡袍又掀一點,赫然發現他全都是通紅的,有種充的覺,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刷去了層皮似的,季斐的怦怦直跳,打架了?不像。
“大清早的這麼主,忍不住可別怪我”,顧朗茳笑著抱住他的臉親了把,“起這麼早幹嘛?辛苦了一個月,還不放鬆放鬆?”
季斐將他全檢查了一遍,眉頭擰的的,“你上怎麼回事?都皮冒點子了。”說話間開始撥號碼,準備找家庭醫生來看。
顧朗茳將他手機拿了,“沒事,洗澡洗的。”
“洗澡洗的?”季斐一愣,“洗個澡能洗這樣?”
顧朗茳沒說話,直直看著他
。
季斐心一跳,聲音下意識地輕緩起來,“到底怎麼回事?”
“你不是嫌我髒嗎?我昨兒個來來回回用刷子刷幾遍了,季斐,你看洗乾淨沒?”
季斐瞧著顧朗茳上紅通通一片都有些皮了,猛然一震,聲音都有些變了,“你發什麼瘋?”
顧朗茳一下子就撲過去了,將他在下,“你看看,你聞聞,除了你,我上有沒有一點別人的味道?你看看,哪裡不乾淨,你看哪裡不順眼,我再去洗。”
季斐眼睛都紅了,“你故意的,我說過沒懷疑過你跟別人。”他說這話時有些心疼,又有些委屈,抿著脣將顧朗茳推開,起去翻醫藥箱。
沒走兩步就被顧朗茳從後抱住了,“我真沒有,你不知道,我最近實在太累了,越累越睡不著,接連著通宵,哪裡都不舒服,卻不知道怎麼辦。可是一接到你電話我就好了,也會犯困了,趙政他終於被他家老爺子赦免回家,鄭大邀我們幾個玩的好的給他接風洗塵,我跟他們鬧了一會兒就玩不下去了,困的要死,好像幾天的睡意一起上來了,擋都擋不住。我就在沙發那躺了會兒,睜眼就發現有個男孩趴我上,十有八九是趙政鬧著玩的,我那會兒剛反應過來,你就來了……”
“我從來沒懷疑過你這個”,季斐聲音有些啞,拿了支膏在手指上,輕輕往顧朗茳上塗,“疼嗎?”
顧朗茳點頭,“疼的很。”
季斐手一頓,“你總是這樣……”
顧朗茳只是深深看著他,沒說話。
季斐擡起頭來,“你怪我?”
顧朗茳突然嘆了口氣,再也忍不住將他抱進懷裡,季斐微微掙了掙,怕在他上他疼,沒敢多。
顧朗茳嘆道,“我怎麼捨得。”
季斐沒有說話,抱著他
。
屋子裡沒有開燈,只餘窗簾拉開一線,晨進來,帶著鳥鳴一起在屋恣意。
良久,顧朗茳道,“季斐,我錯了。”
“你哪裡錯了?”
“只要你難過,就都是我的錯。”
只要你難過,就都是我的錯,不管是什麼原因。
因爲我曾經說過,這一輩子,都不會讓你有一點點難過。
季斐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從他懷裡出來,又繼續幫他塗藥,溫聲道,“走的時候都好好的,出了什麼事嗎,怎麼會睡都睡不著接連著通宵?是不是……如果真出了事”,季斐一頓,認真地看著他,“雖然我不太懂你公司那些事,但若真出了事,還是請你告訴我,行嗎?”
顧朗茳嘆了口氣,輕輕了他的臉,“季斐,你走的那天我出了點小意外,車子跟別人的車撞一起了,沒事,你別張,就一點小傷,連骨折都沒有,現在已經好了……你知不知道,這一個月,我想你想的快瘋了。”
“其實我早知道你要去支教了,你導師告訴我了……我勸過自己要高高興興地送你去,可是延寧真不是個好地方,我讓人查過了,自來水都沒有,學校在山上,老師的宿舍夏雨冬風,就是夏天也著黴氣,去趟集市往返一趟要大半天,有錢都買不到好東西,我實在不想讓你去,實在高興不起來……可我知道,你最初就是想下鄉教學的,你這個人認定了就不會改變,你是因爲我才留在這兒的。”
季斐微微抿了抿脣,擡頭看著顧朗茳,原來他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他都知道。
“我以前也想過,要是你真想去,我陪著你,咱們去上一輩子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一查,我就知道不可能,那些地方太苦,我見不得你那樣,我的長也不在那些地方,我沒補過瓦,沒種過菜,沒挑過糞,我護不住你,可是那些事,就算你覺得甘之如飴,我也不會讓你去幹的。我說過,我的季斐,得呆大屋子,睡大牀,一覺睡到自然醒,一醒過來就有人伺候,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穿什麼穿什麼,想發脾氣大家就都得聽著,想不理人就不理人……”
季斐眨了眨眼睛,覺得心裡有些酸,又心酸又心疼,“我沒打算在那些地方呆一輩子,你……”
“你沒打算,不代表不想
。那天從廣場上路過,led屏裡放貧困山區孩子的生活,號召大家捐款捐,你在那裡站了很久都沒,我聽到了,你說山裡孩子最缺的不是錢,是知識,你說當年要不是你們趙老師一直留在榆,沒有,也許就沒有你的今天……我生怕有一天你念頭一,像新聞裡那些人一樣一生紮在那裡,路都沒有,要自己拿鋤頭挖,後來終於挖好了,人卻老了。我沒你那麼偉大,我捨不得你那樣。”
“顧朗茳……”
“別說你沒有,你有想過的,你們班的辯論會,辯論老師用一生支援貧困地區的可行,你是支持的,你說要是有機會你一定會去,呆一輩子又怎樣?看著孩子們衝出大山尋找到更好的路,你的價值也就實現了,一個人若能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再苦也沒關係。當然,我知道你不會去,因爲我還在這兒”,顧朗茳一下一下地吻他,“可是季斐,我只想事事順著你,沒想過因爲我而讓你放棄什麼。”
“這幾年我們幾乎沒怎麼分開過,那次你跟同學去南海玩,電話裡說了句想我,我人在國外直接就飛過去了,你那時候既高興又疚,覺得自己不該說那句話,害我以爲你離不開我特地趕過去。可你不知道,是我離不開你,你不知道我見不著你時的覺,一兩天還好,兩三天勉強,久了晚上本睡都睡不著。”
顧朗茳沒有說謊,他因爲比別人多活了一輩子,在學習跟事業上都佔了大便宜,可心理卻多了個病——他經常會有種不真實,覺得自己本沒重活一次,一切不過是場夢。
尤其是回家的時候屋子裡空的,季斐不在,一切都於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靜中。一個晚上他可以忍,兩個晚上可以忍,可是時間一久,心裡就有種無法抑制的恐慌。他忍不住把屋的燈都開了,開完後纔想起季斐不在,跟著導師去異地開會了。他看著空的房子就發慌,忍不住一個人悶聲菸,完後卻心更慌,忍不住打季斐的電話,或者乾脆搭了飛機跑過去,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人,他才覺得安心,覺得,便是夢也不怕。
長夢不醒,便不可怕。
因此在季斐的印象中,他與顧朗茳分開從沒超過三天,三天一過,再遠的距離顧朗茳都要飛過去,那種夜半而來風塵僕僕的樣子常常讓季斐既開心又心疼,覺得自己實在太拖著他了,卻不知道是顧朗茳自己不了,離不了他
。
顧朗茳知道這是不正常的,私下裡甚至去看過心理醫生,可是看了兩次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心一橫,乾脆不管了,心想,反正他倆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離不開就離不開吧,他的季斐不會嫌棄他。
他知道季斐想去支教,他知道自己應該支持季斐,彌補他心中那個小憾,他是有想過陪著一起去的,可他怕忍不住,忍不住在爬山路的時候揹他,忍不住不讓他幹那些七八糟的事,忍不住一氣之下直接甩鈔票讓人路修了,把學校蓋了,把教師請了……更忍不住,直接把季斐就找回來了。
可是那樣做的話,即便季斐不生氣,必然也是要失要憾的。
他知道季斐的決定,出去這一次,以後就徹底斷了當鄉村教師的想法,永遠陪著他在首都過他習慣的生活。
他不忍心他那樣一個小小的心願也落了空。
所以他忍了又忍,終於讓他一個人走了。
只是中途多次他看著袁何遞過來的關於延寧小學的資料,落後的不樣子,尤其是一張照片裡季斐穿著大的灰布子,挑著兩桶水坐在半路的石階上休息,線不太好,石階上的青苔幽暗暗的,季斐微低著頭用手抹頭上的汗,顯得很疲累,顯得不太高興,顧朗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起上輩子再見季斐的時候他的雙已經有些跛,連行走都不再敏捷,帶著自己在老舊的小巷子裡穿行。
他瞧著只稍稍被人鑿了些石階子的崎嶇山路,心想這要是摔下去,雙就真的要廢了,完全忘了如今躺在病牀上的是自己。
那一刻,他電話都提起來了,想告訴季斐他一不小心跟人撞車了,躺在病牀上難的很。
他知道,只要他這麼一說,季斐一定立即就回來了。
電話都已經撥出去了,他瞬間回神,飛快地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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