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赧，正要褪下子，青梅捧著水盆進來了，見他醒了，臉上出笑來，道：“爺醒了？”

宋普因為角的傷痕，只能從嚨里低低地“嗯”了一聲。

青梅道：“爺來洗漱吧。”

宋普因為上的不便，只在床上，微紅著臉，細聲細氣道：“青梅，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青梅看他這番模樣，略一思索，明白了，臉也微微泛起了紅，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奴婢去給爺拿干凈的子，爺將臟子掛在屏風上便好。”

宋普：“……”

你怎麼這麼懂！

這般坦，他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接了給的干凈子，又見人離開了，他才換好子，下床洗漱。

只是手捧起水去洗臉時，宋普又聞到了那味道，他呆了一下，猶豫地嗅了嗅手掌心，果然有一濃重的麝香氣味，不止是手，他甚至覺滿頭滿臉都有那味道，怎麼洗都洗不去，好像被那味道兜住了一般。

他到底多、，才能搞得滿頭滿臉！

宋普實在不了，又讓青梅給他準備了熱水，打算洗個澡。

青梅站著沒，對宋普道：“對了，老爺讓奴婢爺去他那里一趟，還有……”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奴婢以后不在爺這兒伺候了。”

宋普角有傷，說話也實在是艱難，聽了這番話，只疑地盯著看。

青梅也注意到了宋普角上的傷痕，張道：“爺角怎地了？您先別，等奴婢去拿藥膏。”

說罷，扭頭跑出去了，不一會兒就拿著藥膏回來，要給宋普上藥，宋普拿過手里的傷藥，示意自己涂。

青梅便松了手，看著他索著給自己上藥，“還有，奴婢忘了說，昨天傍晚，陛下過來了。”

宋普一愣，聲音有些含糊地問：“陛下來了？”

青梅垂眸，低聲道：“爺醉那樣，想必不知，但奴婢在院子外頭，都聽見了陛下的怒吼聲，應當是誰惹他生氣了。”

宋普心里有些不好的預，但此時他實在不便，就沒有多問。

等洗了澡，終于將那味道驅散，他才起前往宋國公的院落。

宋國公此時心不佳，他長著一張俊的臉，卻偏偏要留胡須，平白顯得老了幾分，此時皺著眉，額頭上又出了幾條皺紋，顯出了幾分憔悴。

他見了宋普，著嗓音道：“逆子！”

宋普愣住了，格外茫然，“爹？”

宋國公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爹！”

他朝旁邊手，旁邊的丫鬟立即送上來一支竹鞭。

宋普眼皮一跳，“爹你要干啥？”

宋母立即上前阻攔，“算了算了，陛下都不計較了，又何必為難阿普！”

宋國公推開，“這是陛下計較不計較的問題？宋普再這般行徑，整個國公府都要毀在他手里！”

說罷，他丟了竹鞭，喊了人，“開祠堂，請老夫人和老太爺過來。”

宋母臉白了，“宋靖容！你當真要如此！？阿普才幾歲，你讓他去祠堂！？”

宋國公道：“他已十七歲，應當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以為他懂，沒想到他竟還是這般模樣，沒半點長進，若不是陛下恩典，傳出去說我們宋家有謀逆之心，砍頭都不了去！”

宋母垂淚，道：“那……那阿普是喝醉了，醉話哪能當真？”

宋國公冷笑道：“陛下還道酒后吐真言，醉話當不了真，難道平常他那花言巧語能當得了真？”

宋普終于慌了，不再顧忌角的疼痛，嘶啞道：“我、我到底說了什麼了？”

宋國公道：“你自個想！你心里應當有數！”

宋普的心七上八下，見如今這副場景，其實心里也的確有了些底子了，然而他對昨晚發生的事毫無印象，實在不知自己到底過分到了哪種程度。

他也不算太笨，若自己當真說了什麼，澹臺熠又不計較的話，宋國公肯定也是要表個態的，因此這頓責罰極大可能逃不了。

他想到自己的質，都了，那竹鞭還沒打到上，眼眶就紅了。

宋母也是心疼他心疼的，當即摟住他道：“我不管！陛下都不計較了，你又何必盯著不放，阿普從小氣，夫子教他讀書他不會讀，打手心都能讓他哭背過氣去，你若是開祠堂，讓人來打他，你不怕打死了他！你若要怪他，打他，你怪我、打我好了！是我沒生好，將他生得病了，了，一點疼都不住。”

“我們阿普本來就不是什麼能討好人的子，你送他進宮去伺候陛下，你也不心疼，我去求老太爺，你也不幫我，趙氏欺我辱我，你也不在意，你何曾在意過我和阿普！你眼里只有國公府，就只有兄弟的那些孩子，你顧得了他們，你顧不了我們兒子？”

宋母說到委屈之，淚珠子當真不要錢似的掉落。

宋普也紅了眼眶，手抱了抱，將臉抵在了肩頭。

宋國公被的指責弄得十分窘迫，“清綾，此事不能不了了之，陛下當時盛怒，都說要誅九族，你覺得他的子，真能咽下這口氣嗎？他說不計較，你以為他便真的不計較麼？若此番不表態，以后被陛下視為眼中釘，到時候當真滿門覆滅……這就是你愿意看到的嗎？”

宋母一哽，說不出話來。

宋國公道：“阿普是我兒子，我能不心疼？只是他錯了便錯了，錯了便該罰……開祠堂后，我會讓他們輕些，頂多再臥床一個月。”

宋普也不想讓宋母到為難了，他掙了宋母的懷抱，道：“雖我沒印象了，但爹如此生氣，想必是我闖了大禍，爹，你開祠堂吧，我不怕疼，你別讓他們省力，讓陛下知道了，難免覺得你有包容之心，反而又生了芥。”

宋國公見他如此懂事，也覺得酸楚，“阿普，你這……你以后別喝酒了，若是再喝酒……再有下次，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保得住你。”

宋普惶惶然，都有些心神恍惚了。

而后便是跟著宋國公去了祠堂，因為宋國公早有吩咐，因而祠堂里聚集了不人，在這些刺探、幸災樂禍的目之中，宋普褪了衫，出白皙潔的脊背。

仔細看，他的肩頭都在微微發抖。

宋婉玉憤憤的聲音傳到了宋普耳里，“我就道二哥無甚本事，還能陛下送這送那，如今倒好，惹惱了陛下是小，要是牽連到我們，那真的罪該萬死了。”

宋漸啐道：“讀書也沒見他考個秀才舉人，惹禍的本事倒是不小，打，合該好好打一頓，若不是生在國公府，陛下豈能饒他！”

宋謙立在他們邊，聽見他們惡毒的話語，皺了皺眉，往旁邊站了站，遠離了他們。

隨著老太爺的一聲令下，兩個小廝上前，他們手里都握著一圓潤的大的子。

宋普余里只瞥了一眼，心里都恐懼了起來。

很快，小廝一子重重地打在了宋普脊背上，劇痛襲上他大腦，頓時讓他倒在地，渾都搐起來。

宋母泣不聲，立即上前擋住了他，“夠了，他哪兒得了疼，別打了！”

老太爺搖搖頭，“還有二十九，不能不打。”

來祠堂罰，意義非同小可，既對他人有訓誡之意，也有罰之人牢記今日，不可再犯。

宋母道：“那便打我好了！”

宋國公要去拉，宋母怒道：“別拉我！你也給我跪下！子不教父之過，你也有錯，為何只有阿普罰！”

宋普疼得一直氣，若是細看，他脊背上那一道紅痕已紅腫起來，滲出了鮮紅的，足以看出，打他的人沒有收半分力道。

只打這一下，他就疼到意識模糊了。

老太爺差人拉開了他們倆，見宋普當真快暈了，猶豫了一下，給了小廝暗示，他們輕些力，繼續打。

倆小廝便又在宋母的哭聲中打了他十來，正要繼續的時候，宋凌云到了。

他撥開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群，厲聲道：“陛下對阿普那般恩寵，你們若是想打死他，陛下怒，就盡管打，若不想再惹陛下怒，剩下的我來領罰！”

他疼弟弟是出了名的，甚至都有些瘋魔了，老太爺見他雙眼泛紅，流著怨恨的怒火，便知他心里不滿，也知他滿逆骨，心下已是十分不喜，然老夫人也疼孫兒，一直扯他袖子，他如何都開不了下面的口。

最后還是老夫人上前一步，道：“智云如此有心，那便替普哥兒罰罷。”

這一番鬧騰，到了快中午才算結束。

宋凌云子骨比宋普強健太多，了剩下的十幾，還跟沒事人一般，抱著宋普回房。

宋普此時已經昏迷，臉慘白一片，臉頰脖子都是涼涼的汗水，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

宋母雙眼紅腫，早已差人帶來了大夫，給他把脈開藥。

宋凌云問宋母：“阿普被罰，到底因為何事？”

宋母哽咽道：“昨日他喝醉了，陛下來探，結果、結果他見了陛下，說了胡話，喊陛下為‘狗皇帝’。”

“……”宋凌云皺眉，過了一會兒，才道：“難怪，我以為阿普為何改變心意，原是心里計較。”

他著上，后背雖也淋淋，卻也覺不出疼痛，丫鬟給他上藥時，他又道：“阿普那般純良子，被他蹉跎，心里有怨氣也實屬正常，又何必怪罪他如此。”

宋母道：“陛下也道不計較了，你爹滿的大道理，是拉他去罰。”

宋凌云自言自語道：“無非我們是臣子，總要揣測上意罷了。”

他說罷，眼里已有戾氣，他閉了閉眼，心里暗自計較，總該做些部署，若那昏君當真要對他們下手，不若覆了他，另尋明主。

澹臺熠自國公府出來，重返太廟。

只是來太廟靜守，他卻靜不下來。

他腦子里滿滿的都是宋卿。

那句“狗皇帝”，他是暴怒的，當時就想掐死他，然而……發展到最后，他也不知怎會發展到那番境地。

他不僅用了宋卿的雙手，還用了他紅艷艷的，還他全都吃了下去。

醉酒后的宋卿格外乖巧，討饒時潤的雙眼也格外好看，里發出的聲音也乎乎的，仿佛樂章一般，輕易地撥他的心弦。

若他故意恐嚇他，他便會做出十倍的誠意，將他當做世上絕無僅有的珍饈一般從上到下左左右右伺候周到，即使弄破角，疼得眼淚汪汪，都懇切地趴著，拉都拉不走，格外賣力。

事后，還會仔細地用繼續給他做清潔，怕弄臟他的服，被他“誅九族”。

怎會如此……如此令他著迷。

澹臺熠是想到那番景，臉泛紅，也火熱起來，底下也有了幾分抬頭的趨勢。

他深深吸了口氣，將那熱氣了下去，在列祖列宗面前想這些事，當真大不敬！

只是，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了自己繼續想。

狗皇帝那事，他如今已不在意了，酒后吐真言是沒錯，但酒后都能那般賣力伺候他，將自己的男子尊嚴折在他腳下來為他效力，這樣的宋卿，又能不是表里如一嗎？

澹臺熠想到此，心境已是豁然開朗，有種說不清的得意，宋卿那些夸獎之詞他還記得。雖然顯得很放浪形骸，卻也無比真誠，對于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言，已經是最大的夸獎。

酒后的宋卿，沒有君臣之禮，對他倒是顯得親近了許多，連夸獎都那般大不敬，深得他心意。

越想，心思越漾，角也翹了起來，流出幾分愉悅來。

曹喜為他端來茶水，見他角含笑，看著心不錯，一時猶疑起來。

澹臺熠注意到曹喜打量的目，心里不喜，出了幾分不耐。

曹喜察言觀，連忙道：“陛下可是在想宋公子？”

澹臺熠微微瞇眼，雖沒有看他，卻也不怒自威，曹喜心驚膽戰地道：“宋公子那般冒犯陛下，陛下宅心仁厚，不予計較，已是天大的恩典，只是陛下不罰他，別人知道了，難免心生輕視，久而久之，豈不是縱容了此等風氣？”

澹臺熠終于看向他，角微微挑起，道：“你的意思是，讓孤罰他？”

曹喜小聲道：“畢竟宋公子犯了大不敬之罪，陛下應當稍稍懲戒，以示警告。”

澹臺熠道：“孤是皇帝，還是你是皇帝，孤需要你來教孤怎麼做嗎？”

雖他聲音和，但那語氣和容散發出來的不悅的味道卻曹喜汗都豎了起來，當即跪下告罪。

澹臺熠道：“曹喜，你若一直乖乖的辦事，孤倒能容忍你幾分，如今你膽子也大了，敢對孤指手畫腳？”

曹喜忙不迭的告罪，“是奴僭越，陛下恕罪！”

澹臺熠道：“你近日心思倒好像不在正事上，孤忍你一次兩次，你竟全然不知。讓孤想想，你是聽宋卿說話好聽，也想效仿，博孤歡心？”

曹喜心驚跳，渾發汗，臉慘白如鬼，“是奴異想天開，是奴異想天開，求陛下寬恕奴罪過，奴必定盡十二分的心來伺候陛下！”

澹臺熠輕聲細語道：“你若想博孤歡心，見孤時不要這般害怕，孤倒還能信幾分，畢竟宋卿與孤說那些話的時候，臉上都帶笑，無畏也無懼，一言一行皆像孤表明仰慕之心。”

“而你，于孤并無仰慕，有的無非是害怕，怕孤殺你。”

曹喜冷汗泠泠，耳朵轟鳴，心知今日恐怕就是他的死期。

然而澹臺熠并沒有怒，雖不喜曹喜，但邊也的確沒有伺候的人了，他也懶得再計較，因而曹喜逃過一劫。

他敲了一下桌子，忽然道：“你去國公府一趟，為孤送去傷藥，孤的國庫里，這類傷藥總要多許多，宋卿了苦，孤也該憐心疼幾分。”

曹喜呆愣，未曾想過澹臺熠這般重拿輕放，頓時有劫后余生之幸，忙不迭地應下，重重磕了幾個頭，下去了。

只是退到了門外，曹喜才回過神來，他竟也沒問陛下是要送何種傷藥！不過想起來陛下離開國公府說的那些話，心里也有了些計較，帶人去國庫庫房，取了不外傷藥膏，親自送去國公府。

果然，宋公子被打得下不了床，至今還在昏迷之中，沒能醒過來。

若陛下親自施下懲戒倒還好些，陛下不罰，這不是國公府表態，事態就變得嚴重了起來。

只是陛下這般恩典，又送來了藥膏，應當沒有再計較的意思了。

曹喜見宋普被打的那樣慘，心里多有些憐惜，回去復命時，便也小心翼翼地提了提。

澹臺熠聽了，錯愕道：“你是說，他如今還在昏迷？”

曹喜小聲道：“聽聞宋國公開了祠堂，帶宋公子領了三十家，如今宋公子至今還在昏迷，陛下賞賜的藥膏正好有了用。”

氣氛忽然死寂了幾分，過了一會兒，外頭伺候的小太監，便又聽見了皇帝暴怒的聲音——

“該死！誰讓他們打的！孤說不計較了都聽不懂人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