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普一聽這個語氣, 就知道他的確在生氣,但他也生氣, 除了生氣也有一種憋悶的覺,堵在心頭里, 讓他渾都難,“……陛下大德。”
說完,便沉默了。
澹臺熠見他不說話,心中更惱, 語氣也更冷, “孤邊能人眾多,多宋卿一個不多,宋卿一個也不, 左右宋卿也不是伺候人的乖覺子,既不愿近孤龍,那便回去好好反思今日之罪罷。”
話語間都是大寫的“我不稀罕你”。
他說這個話就重了,宋普聽了, 沒由來的委屈, 也很是齒冷, 或許他和澹臺熠之間的誼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輕,竟然因為他輕慢了些就不要他伺候了。
好嘛, 當他稀罕嗎?要不是他是皇帝,他能在他邊伺候?
誰還不是個寶寶了, 他一個清純男大學生已經夠卑微了, 簡直就差在臉上寫個奴婢膝四個大字。他雖長在普通人家, 老爸老媽都不靠譜,但也是將他寵大的,到了學校也因為長相帥氣被生們寵著,可以說從小到大都沒過什麼苦。到了這里,說跪就跪,說告罪就告罪,接連不斷地吹彩虹屁,日夜兼程的加班,薪資還不多,還要面對一個說刮人就刮人說罰就罰毫不含糊的皇帝,可以說他的人生直接從普通模式快進到了地獄級別的困難模式。
這些他都接良好,甚至沒有給自己過多的緩沖時間,有時候都快忘記自己從前還是一個社會主義接班人了。
這該死的封建制度,該死的等級制度,果然不能相信皇帝能對他有什麼。
宋普這時候當真太委屈了,要是一開始的他,或許還能厚著臉皮說幾句彩虹屁挽救一下,但這會兒濃重的委屈和怨氣冒頭,讓他梗了梗,道:“臣遵旨,陛下早些休息,臣告退。”
對澹臺熠行了一禮,便往后退去。
澹臺熠了,沒有出聲,表卻更難看了。
有紅漆箱子做堵,他們也看不見對方,但能對方的存在,都有些睡不著。
只是宋普睡相一向很穩,也不曾有翻,而他仔細去聽,就能聽到澹臺熠在床上輾轉的聲音,不過也沒有維持多久,澹臺熠便起下床了,之后宋普就沒有再見他回來。
翌日清晨,宋普聽見一個不太好的消息,狗皇帝發話讓他去住南邊的廂房。
這地方有些遠了,離狗皇帝的距離遠,離李宗義他們住的地方也遠。
宋普竟也不覺得意外,狗皇帝那個狗脾氣,的確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也就沒說什麼話,當真讓人收拾東西,滾去了南邊的廂房。
這樣也好,他還樂得自在清閑呢。
只是這種樂觀的緒還未持續多久,澹臺熠便喚了三陪們陪他打獵。
宋普這才發覺往日澹臺熠的確對他寬容了很多了,這一次只是較其他人晚了幾步,就聽澹臺熠皮笑不笑地開口道:“前幾日宋卿未到,孤還不曾訓誡,如今倒是養了宋卿這一傲慢脾,倒也不知是孤對宋卿太過寬和所致,還是宋卿對孤生了怠慢之心。”
宋普在這方面一向守時,遲到的那次還都是給狗皇帝擼了幾次,弄到了深夜,心俱疲,才起晚的,現在倒好,狗皇帝這個也能倒打一耙,況且他這次來晚了,還不是因為澹臺熠將他安排的住所太遠了,走過來都已經費時間了,只遲到幾步,還是他小跑過來的結果。
宋普當真如鯁在,面上也只能畢恭畢敬地告罪道:“臣怎敢對陛下生出怠慢之心?只是臣的確來晚了,還請陛下恕罪。”
澹臺熠道:“這次孤心好,便算了,若還有下次,宋卿心里掂量吧。”
他的態度變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等他揭過此事后,常江明才問宋普:“陛下今日怎麼了?”
宋普搖了搖頭,不太想說話。
常江明還要問,被謝糯玉敲了回去。
李宗義負傷在,今日便沒跟了,只有他們三個弱在,澹臺熠后跟著五個親衛還有曹喜和另外一個小太監。
澹臺熠顛了顛手里的日弓,扭頭對他們微微笑了一笑,說:“今日天氣甚好,想必也有不野出沒,不若來一場比試,爾等如何想?”
常江明下意識地看向了宋普,宋普到他的注目,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開口道:“不知陛下想如何比試?”
澹臺熠面對他的時候,角那輕淺的笑容便又斂了許多,看著倒像是面無表了,“你們作一隊,孤一人一隊,誰獵得的野多,便是贏家,反之便是輸家,如此爾等可有異議?”
比試條件也不算苛刻,他們有三個人,澹臺熠只有一個,就算他武藝超群,狩獵這種事還是有那麼幾分運氣分的,宋普想到這里,心便輕松了許多,對澹臺熠道:“臣等沒有異議。”
澹臺熠角翹了翹,又抹平了笑意,表嚴峻地道:“既然是比試,自然也要有賭注,若你們贏了,孤便有重賞,若孤贏了……”
他說到此,又出了那種讓人背脊發涼的皮笑不笑的表,“你們三人都贏不了孤,孤會很失。”
他沒說輸了會怎麼樣,但這樣反而讓常江明等人更害怕了。
澹臺熠別的沒什麼,嚇人他倒是很有一手,他也的確有這種震懾力。
他恐嚇完他們,便施施然地離開了,留下宋普和常江明、謝糯玉三人面面相覷。
過了一會兒,還是謝糯玉先開了口,說:“陛下騎之能遠超他人,上次狩獵便是如此,我們三人恐怕難贏。”
宋普給他們打氣,“莫怕,我們有三個人,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結局還說不準呢。”
謝糯玉道:“我騎平平,常江明也是如此,上次能有那般佳績,還是宗義大哥力纜狂瀾,如今他負傷在,只有我們三個人,著實有些困難。”
常江明倒是有著很天真的樂觀勁,“糯玉,你怎麼總是潑冷水,我騎還好吧,上次我可是打了三只野兔一只狍子,也不算差吧?”
宋普被他們帶進了里,現在回過神來,又想到自己還從沒殺過生,連老爸殺都不太敢看,當真能將箭矛對準那些小嗎?
這樣一想,也愁了。
曹喜這時候過來,手里托著一把弓,對宋普依然笑容可掬地道:“宋大人,這把弓是您在比武場上慣用的,陛下讓奴給您送來了。”
澹臺熠拿出來的東西自然是好東西,宋普上的弓箭是自家帶的,他試過手,的確不如澹臺熠給他的那把弓好。
只是澹臺熠送弓過來,倒有些讓宋普驚訝,他手接過,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出口說些什麼。
倒是曹喜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道:“陛下心從昨日開始便不大好,不知宋大人可有頭緒?”
宋普搖了搖頭,“曹公公說笑了,我能有什麼頭緒。”
曹喜苦笑著摘下巧士冠,出了額頭上鮮紅猙獰的傷口,“奴在陛下邊伺候了半年之久,陛下緒一直不大好,因而奴這些傷也是常事。自從宋大人得了陛下榮寵,陛下也溫和了許多,已許久未發作打罰奴等,昨日里卻是大肝火,將奴打罵了一頓。奴一閹人,壽命本就短淺,托了宋大人的福,能繼續在陛下邊伺候,奴合該叩謝宋大人恩德,只求宋大人想想法子,奴日后再給宋大人立長生牌。”
說罷,便朝宋普跪了下來,當真給他叩起了頭。
曹公公如今的年歲也有二十五六了,比宋普還大上許多,因為閹人的特殊,他長得面白清秀,有點,澹臺熠邊其實真的沒丑人。
宋普見他給他磕頭,當真嚇了一跳,往旁邊錯了一步,避開了,“曹公公何必如此,快起來。”
曹喜道:“請宋大人想想法子,救救奴吧。”
宋普也要哭了,“曹公公,你先起來,起來說話行嗎?”
曹喜聽他語氣,就知道有機會,便抬眼看了看他,“宋大人可愿意幫奴?”
宋普去扶他,“你先起來,起來我們再說。”
曹喜便起了,他將帽子戴回去,遮住了那猙獰的傷口,語氣激地道:“宋大人仁厚,奴回去后給宋大人立長生牌。”
“長生牌就不必了。”宋普猶豫了幾秒,才道:“陛下心思那般難琢磨,圣意難測,曹公公是陛下邊人都尚且不知,我又如何能知曉。”
曹喜道:“宋大人自是比奴更得陛下恩寵,奴雖不知陛下為何心不佳,但奴知道定和宋大人有些關聯,宋大人舌燦如蓮,定能哄得陛下龍心大悅。”
宋普:“……”
現在不是能不能哄的問題,是他現在不想哄的問題。
只是這種話說出來恐怕要讓曹喜怨念,宋普覺得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謝糯玉在這個時候開口道:“……這種事之后再說吧,已過去半刻鐘有余,再不開始,我們恐怕要輸了。”
宋普這才想起來,他們現在還在比賽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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