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君突然一個反問,讓屋所有人都一怔。
雪燕更是被嚇得整個人猛地一抖,又跪倒在地,惶恐道:“不對!是奴婢慌張之下記錯了,那天是沒有雨,但奴婢沒有說謊,真的是文君爺對我——”
話未說話,又被顧文君一個作打斷。
只見顧文君倏地上前,俯用手拉起雪燕,這個舉突如其來,不僅雪燕沒有反應過來順勢起,就連凝神觀的顧瑾和師長眾人也驚了一下。
顧文君見此又一笑:“看來你不僅記錯了天氣,還記錯了真正的兇手。如果對你行兇的人真的是我,雪燕姑娘怎麼可能對我的親近沒有任何反應呢?”
“別說你了,就是我靠近你,雪燕姑娘也應該害怕才對!”
雪燕還想開口說什麼,支支吾吾半天,渾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之前就被顧文君這一連串的問話弄蒙了,又被顧文君這麼試探,全了餡兒。
師長定了定神,捋過胡子,“雪燕姑娘,你要是真有冤屈,我們一定會為你做主。但你要是所說有誤,冤枉老夫的學生,我們也絕不會放任的!”
話里話外已經認可顧文君的學生份,后幾位先生也是連連點頭,畢竟的試績如此出類拔萃,任是隨便哪位先生遇到了,也會惜才的。
明眼人都看出了不對勁,尤其是這兩人的也自然正常,心里都已經偏向顧文君。師長似有頓悟,在顧文君和顧瑾之間來回審視,然后無奈一嘆:“何苦呢。”
顧瑾心里咯噔一聲,知道不好。
“等等,我相信雪燕是不會騙我的,也許只是被嚇到了。現在我們這麼多人拷問,雪燕一定害怕。”
現在顧瑾自知大勢已去,但還是心有不甘,垂眸間又對雪燕使眼,俊秀如玉的眉眼間藏著一人的利芒。
這個眼神威脅,顧文君看得分明。
看來雪燕有把柄在顧家手中。
當然,雪燕是清樂縣主的婢,賣契肯定在縣主手里,就算被磋磨到這個地步,雪燕也只敢遷怒憎恨無權無勢的顧文君,而不敢怨自己的主子。
顧文君冷眼掃了一眼風度翩翩的顧瑾。
“要是現在你說實話,我還能幫你,但你要繼續撒謊,一旦被穿。不僅顧家不會容你,我也幫不了你。”顧文君話里藏話。
確實是可憐雪燕的,這只不過是那位清樂縣主邊一條狗,打狗還得看主子,可這位主子對自己的婢下手也太狠毒了。
所以這話是在給雪燕暗示一條后路,就看雪燕自己愿不愿意領了。
但如果雪燕不死不休,一定要拖著下水,那顧文君也不會留手。
剛才一通對話下來,雪燕明顯百出,現在僵在原地,額上汗如雨下,心中快要崩潰。如果說顧文君的話給了一丁點希,那顧瑾的話就是最后一擊。
“雪燕,我和娘、還有我妹妹都是相信你,才把你接送到京城,想要為你討公道!難道你這些都是騙我們嗎?”顧瑾的質問把自己和顧家撇得一干二凈。
雪燕肝膽俱裂。
已經惹了主子的厭煩,更沒了清白,現在還被著生孕,都這樣了顧瑾還用撒謊求榮來嚇唬,顧家是要死!
顧文君看雪燕神,就知道已經搖了,添了最后一把火。
“雪燕,我知道你了委屈,別無他法才出此下策。你別怕,好好說出真相,我會幫你。”
雪燕呼吸急促,深吸一口氣后快速伏倒,用力地磕了一個頭,把地板磕出了猙獰的跡。砰砰砰!一連三個響頭,跡斑斑。
“文君爺,奴婢……奴婢錯了!”
選了顧文君!
顧瑾不由暗罵了一聲,該死的賤婢!
他死死攥住拳頭,只能借此抑自己的怒意。從小到大,這是顧家第一次接連嘗到挫敗,全是因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顧文君!
“唉,既然事水落石出,顧文君是無辜的,就還是我文山書院的學生。”
師長沉片刻,才緩緩開口:“雪燕姑娘是顧家的奴婢,那之后的事,自然也是你們顧家的宅事,與文山書院無關,我們就不便參與了,點到為止。”
他并不是單獨對顧瑾說的,而是朝著顧文君和顧瑾兩個人的方向一同說的。
這就是告誡了。
教書育人十幾載,徒下門生考取功名的不知繁幾。師長也不是愚人,他是太信任自己的得意門生顧瑾了,一時不察被帶著跑。現在回過神了,師長就反應過來,這是顧家的私斗。
將心比心,他對顧瑾實在是有些失。
讀書人大丈夫,竟然就玩弄這種不流的手段,和那些養在深閨宅院里的婦人有什麼不同?真是白教了!
反倒是這個顧文君……
師長再偏顧瑾也不得不承認,顧文君確實機智聰穎,這一連三的反問套話和不經意間的暗示拉攏,當真是好手段!
他對這個初京城的年輕人,又多了一分欣賞。
顧瑾到師長的目停留在顧文君上,他低頭掩下眼中的獰:“顧瑾向師長告罪,是我管教不嚴,竟然讓一個奴婢牽著鼻子走。顧瑾這就把這個惡送回顧家,好好管教!”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顧瑾是把怒意發泄在雪燕上了。
雪燕慌忙掙扎起來:“不,不要!文君爺救救我!”
知道,現在唯一能救自己的是顧文君。這次再回江東,那就真的沒有機會活命了!
“等一下!”
顧文君問顧瑾:“雪燕姑娘是有錯,但也是被無奈,如果不是顧家安保不全,連一個丫鬟都看護不了,也不會被人迫害;如果不是顧家規矩森嚴不容人,也不會誣陷我,來謀一條生路。”
從里到外,把顧家上下都諷刺了個遍。
顧瑾一張如玉白面,都整個變黑。“我娘又不是苛刻之人,如果雪燕有冤,會善待的。”
“是嗎,你這是要把雪燕死啊!現在名聲徹底毀了,又有孩子,就算你的母親縣主夫人愿意放過,其他丫鬟們怎麼看?回江東是死路一條!”
“顧文君你!”
顧文君乘勝追擊:“你之前不還說,顧家不會吝嗇一個婢送我。雖然屢次害我,但我實在可憐,也缺一個看家丫鬟,不如我買下的賣契,留在京城這個無人認識的地方,才有一條活路。”
雪燕轉了方向,沖顧文君磕頭,“謝文君爺!”
顧瑾所有的話都被堵了,僵持著不肯,還:“說來說去,你還不是看中了這丫鬟的,圖謀不軌!”
“顧瑾!”
師長看不下去,那婢磕得滿臉都是,他終究沒辦法當做視而不見。顧文君提的法子是最妥當的,留了雪燕母子兩條命,也沒有把臉皮撕破,給了顧家一個臉面。
所以他是開了口:“算了,這件事就這樣吧,到此為止!”
顧瑾再不甘也得認了:“是。”
顧文君的反應卻比他更快,“剛好,也請師長和各位先生們做個見證。雪燕姑娘以后就是學生的家仆了。我也不是有意和顧瑾前輩爭的,請前輩勿怪。”
好話都被顧文君說全了,還讓師長作證,得顧瑾無法在事后否認,只能出賣契。
“……顧、文、君!”顧瑾恨得心肺燒火卻還是行禮,“你多慮了,我自然是不會怪罪的。”
雪燕長出一口氣,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眼里冒出死而后生的火花,燃出更加洶涌的恨意,但不再是沖著顧文君了。
顧文君見此,只是一笑,從別的主子手里撿回來的瀕死之狗,稍加訓練,就能變一條氣勢兇猛的惡狼。
雪燕畢竟做了清樂縣主一段時間的婢,一定知道一些顧家聞。
顧文君對此,很是期待。畢竟狗反咬主人的戲碼,是最好看的。
向顧瑾還禮,又沖師長和各位先生彎腰,請送他們離開。
臨走前,師長低語一句:“顧文君,明日上學來天字班,第一堂是我授課,莫要遲到。”
顧瑾這下破了面,大驚失。
師長已經三年沒有給學生教課了,怎麼為顧文君破例!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