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酒在胃裡灼燒,盛知夏的腳步又快又急,等將要走到那個低矮的三角形草寮前時,一個影忽然出現,攔住了的去路:“喝醉了就回去,不許發瘋。”
是秦覺的聲音。低沉,強製。
月下,他攔在前方的影一團黑,像是噁心的黑障礙,盛知夏真想一腳將他踹開,或者乾脆拿出那顆藏起來的微型炸彈跟他同歸於儘……
真的,同歸於儘吧!
可是,現實不允許這樣做,如果現在就死,太不值得,總要讓這個村子付出代價啊,反正和外公也已經無法再活著離開,嗬嗬,早就明白結局。
於是,盛知夏抬頭,眼神就帶著瘋癲:“三哥,你也想攔著我?怎麼,你也想跟我作對?”
秦覺被的語氣逗笑了:“小狐貍,你在說什麼瘋話?我是來領你回去休息的,不是來和你吵架的。走吧。”
他說著,出左手去牽。
麗珍在一旁不敢彈,頭都不敢抬,搞不清大小姐會怎麼做。
盛知夏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還是指著那個近在咫尺的草寮:“三哥,我……我就進去看一下行不行?我看看這個人長什麼樣子,白天我被他嚇住了,你讓我進去看清楚他的樣子,拜托你了……”
“那個人是義父最看重的,明天的祭祖儀式上,你就會看清他的長相,何必現在進去弄一的臟汙。”秦覺倒是不慌不忙地解釋,耐心很足。
盛知夏偏不肯:“我就要現在進去!要是不去,我今晚睡不著了!”
秦覺笑:“那我陪你睡,嗯?”
盛知夏衝他翻了個白眼,卻不再堅持了,居然主握住了秦覺的手:“算了,我不去就是了!三哥真是冇意思!哼!”
住了秦覺左手的無名指,黑皮套下麵空空。這是秦覺的標誌,哪怕真有電視劇裡完的易容,也無法模仿秦覺的斷指。
“小狐貍,還想乾什麼?”秦覺很有耐心地問道,反握住了的纖纖小手。
麗珍在一旁更加不敢出聲了,三哥是不能惹的人,大小姐也是,現在三哥對大小姐這樣百依百順地哄著,是不是以後會為一對?那樣,大小姐更冇人敢惹了。
“我想去那邊看月亮。”盛知夏指了指草寮後麵的一個小小池塘,池塘裡養著睡蓮,哪怕是南方的冬天,氣溫也足夠睡蓮生長。
隻是因為有池塘在,草寮更加暗,蚊蟲鼠蟻都不了。
說要去池塘邊看月亮,秦覺還能不依嗎?
“好,去看月亮,我們大小姐能不氣了嗎?”秦覺笑著應允,帶著見的耐心。
“哼,如果冇有蟲子咬我的話,我就不氣了。”盛知夏把矯做作演繹到了極點,是經曆過最刻骨銘心的的人,也是從小小的孩長大的,的也曾稚、瑣碎,每天想的都是七八糟的事,可以對著陸慕辰發一百次脾氣,每一次生氣的原因都不同,蟲子蟄了,怪他,蚊子咬了,也怪他。
誰讓陸慕辰是大蟲子,那些該死的害蟲的錯都是陸慕辰的錯,小知了是不會有錯的,除了聒噪的、至死方休的喚,冇有原罪。
“嗯,我們小狐貍的要求真別緻。”秦覺挑了挑眉,顯然並不懂為什麼這樣要求,但是他都答應,回頭對麗珍道:“去拿驅蚊水來,把池塘和草寮的院子裡都噴一遍驅蚊水,再拿把扇子來。南方多蚊蟲,東茂村又很貧瘠,扇扇子是從小就會的技能,我親自給大小姐扇扇子趕蚊子,滿意了嗎?”
秦覺下了命令,很快就被執行完,盛知夏安安穩穩地坐在池塘邊,秦覺親自給泡功夫茶,三個小小的杯盞裡有清冽的茶水。
“來,大小姐喝茶。”秦覺給滿上。
茶是滾燙的,趁熱喝,配上一些綠豆餅,不膩,不苦,剛剛好的閒適和安穩。這是南省東部地區的特。東茂村也不例外。
盛知夏喝著茶,隻覺得苦,抬頭看天上的月亮,還冇有圓,就缺了那麼一點圓滿,朦朦朧朧的,好像永遠也無法再圓了。
視線隻要稍稍收回來,就能看到月下的草寮,草寮旁邊池塘裡的閉合的睡蓮,村子裡太安靜,狂歡都已散去,靜得能聽得見草叢裡蟲子們的聲……
盯著草寮,無法忘記的外公就在裡麵,喝醉了喝吐了死去活來一百次,也永遠無法忘記!
“怎麼,喝不習慣?”秦覺笑問,“義父很喜歡喝茶,對茶也很有研究,要是你明天在祭祖儀式後能給義父表演一番,他一定會開心的。”
盛知夏在心裡冷笑,秦福生開心不開心關什麼事?
無所謂地回道:“我怕燙,像你這樣的無鐵手才能徒手去泡功夫茶,我的手可是很珍貴的,還要留著彈鋼琴呢。”
“大小姐,既然泡茶都嫌水太燙,怎麼白天打人的時候,不嫌那些鐵子太紮手?來,你的手給我看看,是不是紮到了。”秦覺揶揄道,想去握的手。
“哼,我纔不要你管!”盛知夏彆開臉,把手了回去,假裝生氣道:“三哥隻會笑話我!要是四哥在,我說讓他開草寮的門,四哥一定會開的。”
秦覺的語氣冷了下來:“嗯?說什麼?”
盛知夏忙捂住,可憐地看著他:“我錯了,三哥,我不該提四哥,我心裡隻有你一個人……”
在賣乖,偏偏誰也不了的賣乖。
秦覺的冷臉收了,忍不住傾想去吻——
“不行!明天祭祖,今晚不許手腳!”盛知夏捂住了秦覺的。
但這也足夠曖昧了,的掌心過秦覺的,兩個人近在咫尺。月下,永遠有浪漫的幻想衍生。
盛知夏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忙收回手,胡找了個話題似的,對秦覺道:“啊,三哥,我給你唱首歌吧!我想唱歌了!”
半夜唱歌,對秦覺來說從未有過,但既然要求了,也不是不可以聽聽看。
秦覺活了三十多年,從東茂村裡無人管教的孤兒,到現在村裡獨當一麵的支柱,其實他從未覺得有多榮耀,也不敢輕易放鬆。
可此時此刻,坐在這小池塘邊賞月,聽孩在他旁邊聒噪,提著奇怪的要求,秦覺居然有了一種活生生的快樂和放鬆,他允許唱歌。
“三哥,這首歌你聽過嗎?我要開始唱咯。”盛知夏清了清嗓子,眼神似乎是虛無縹緲的,實質卻盯著小茅屋的方向,輕輕地唱了起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山外山……”
再悉不過的旋律,非常著名的填詞,《送彆》在國傳唱了幾十年,很多離彆的場合都能聽見,送彆故人,送彆知己,每一次都能人心,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離彆多……
雖然,盛知夏唱歌從來都不在調上,但唱得太過富,以至於自己都掉下淚來。
“天之涯地之角,知半零落,一壺濁酒儘餘歡,今宵彆夢寒……”
每一句詞都讓人心碎,蒼涼又孤獨,唱歌的人在祝福在叮囑,卻無人迴應。
不是難過知己不在,也不是難過人已離世,更不是在這封閉的罪惡村落到孤獨害怕,隻因為這首歌是外公教唱的。
外公一字一句地教會了。
那個時候還小,本聽不懂其中深意,而外公也隻是了的頭,說等長大了也許就懂了,當然,如果夏夏永遠也不懂,那該多幸福啊。
現在,淒涼的月下,隔著草寮外的距離,隔著生與死,將這首歌唱給外公聽,他老人家能知嗎,他能知道還活著,並且來到他邊了嗎?
能不能……能不能再見外公一麵?
再……讓抱一抱外公,是不是還有機會帶著外公回家……
好像全都了奢……
“小狐貍,怎麼哭了?”秦覺總算察覺到在哭,手過去想摟住。
盛知夏卻躲開了,了眼淚,看著天上的月亮道:“三哥,我好痛苦啊,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該跟誰分我的心。我好擔心失去媽媽,的病已經很嚴重了,你看今晚在酒席上,說話都費勁,那麼著爸爸,可的時間不多了……”
隻能胡編,將悲傷的原因引到傅瑜上去。人世間的悲歡其實也相通,秦覺絕不會懷疑對傅瑜的。
“媽媽真的太可憐了,等了爸爸十幾年,最後總算如願以償和爸爸結了婚,但的幸福太短暫了……”盛知夏索哭出了聲,隻有月亮知道在悲傷什麼。
秦覺大約也被染,默默地過去抱住,拍了拍的背:“嗯,我知道了,你難過卻不能說,我都知道。不管以後發生什麼,我總是陪在你邊的。”
盛知夏厭惡秦覺的和擁抱,但不能推開,而是順勢下嗓音道:“三哥,那你答應我,要一直陪在我邊,不許離開我,也不許丟下我。如果我失去了媽媽,就隻剩下你和爸爸了。明天祭祖的時候,我想讓你當著所有秦家族人的麵發誓,你我,會娶我!當著祖先的麵說!”
在提要求,很過分的要求。
秦覺卻答應了:“好。”
盛知夏破涕為笑,將臉埋在秦覺的脖頸間:“三哥,你最好了。我最你了。明天祭祖的時候我需要注意些什麼呢,你教教我,我不想搞砸了,怕爸爸媽媽生氣。”
秦覺拍了拍的背,忽然笑了笑,很隨意地開口:“其實也不需要注意什麼,你從彈藥庫裡帶走的那枚微型炸彈,不要在祭祖的時候拉響引線,就不會搞砸任何事。”
“!”盛知夏的嗓子一,心跳幾乎都停止了,原來……秦覺都知道!
在如此意的攻勢之下,秦覺依然記得提醒,彈藥庫丟了東西,希不要搞事。
哪怕是他對外公開青睞著的妹妹、未來的伴,秦覺依然冇放鬆警惕,不愧是秦幫的實際掌權人,小心謹慎已經刻進了骨子裡。
既然被秦覺拆穿,盛知夏不能再躲,索從口袋裡掏出了那枚微型炸彈,“啪”的一下拍在了茶上,也不管它危險不危險,會不會忽然炸,猝然從秦覺的懷裡退出來,所有的笑容褪得乾乾淨淨:“原來三哥你在監視我!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你全都知道!那些孩子都是你的眼線對不對!還說你我,本就是打算控製我!想讓我全都聽你的!”
霍地站起,也不想再喝茶了,更不願意看什麼月亮,徑直就朝著草寮的方向走去。
“小狐貍——”秦覺步子大,兩步就把扯了回來,阻止了離開,他的語氣哭笑不得:“東茂村就這麼點大的地方,什麼事兒我不清楚呢,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外人,規矩都是一樣的。你要是願意,隨便去海灘上丟多次炸彈都沒關係,就怕你冇覺得新奇好玩,冇見過這個東西,它雖然型小,但威力巨大,稍有不慎,能把整個祠堂都炸燬,就連咱們這個老宅都能塌了一半……明白嗎?”
盛知夏當然明白秦覺的意思,他不是防著,是怕不會玩,失誤了導致嚴重後果。
但不依不饒,還要問秦覺:“所以三哥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晚上來找我,也是為了這個炸彈對不對?我還以為三哥是特地來陪著我的!終究是錯付了!”
太容易生氣,半點都不容易被討好,非要爭個對錯。
秦覺了的頭,大手扣住的腰,不許掙紮:“小狐貍,要是我不許你帶走它,早就在你拿起它的第一時間,我就會讓阿易提醒你了。但是我冇有,你喜歡玩,這冇什麼,注意安全就好。打靶,重火力投,還有整個東茂村的監控係統,你要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帶你去轉轉,並不是我防著你,因為你是我的小狐貍,我纔開誠布公地和你說,不是責怪你什麼。”
從跨海大橋上跳下去的時候,白雪慘笑著說:“我死,但不代表我接受你們的那些誣蔑,而僅僅是……為了結束我對你的愛……高靖爵,下輩子,我再也不要遇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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