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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阿衡手中攥著火車票時,才有了真實的覺。
馬上要離開這裏了,阿衡如釋重負,歡喜地唱起歌:“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聲哼著,旁的年支著下,像看怪一樣地看著。
阿衡臉紅了。
“你跑調了。”年平淡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氣,醞釀了,呼出,“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這樣才對。”
你……才跑調了……
阿衡吸吸鼻子,卻不敢反駁,記著思莞無數次過言希的壞脾氣。
夜晚十點的車票,還差半個時。
現在是春運期間,候車室裏人多得可怕。言希怕被人踩到,就帶著阿衡蹲到了角落裏,兩人靜靜地等著檢票。
“我們要去,s城?”阿衡聲問年。
年蹲在那裏,忽閃著大眼睛,點了點頭。
“為什麽?”阿衡心中著實有些竊喜,s城離烏水鎮很近,隻有兩個時的車程。
“我昨晚上做夢,夢見了s城。”年輕輕開口,聲音慵懶。
“你,去過,s城?”阿衡問他。
“沒有。”年搖頭。
“那,怎麽夢到?”阿衡瞠目。
“夢裏有人對我,那裏有很多像我一樣漂亮的人,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的。”年口罩半退,嫣然一笑,紅潤,如同塗了蜂一般。
阿衡撲哧一聲笑了。
“1次列車的旅客注意了,1次列車的旅客注意了……”甜的聲。
“開始檢票了。”年站起來,厚厚的手套拍了拍背包上的浮灰,挎在肩上。
那個背包阿衡之前掂過,不知道裏麵放了什麽,很沉。
跟在年後,有些稀罕地東張西。坐過的唯一的通工就是汽車,火車則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
“不要東張西,有拐孩的。”年掩在口罩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
阿衡收回目,看著言希,有些窘迫。
……不是孩子。
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戴著白手套,站在檢票口。阿衡樂嗬嗬地把兩張票遞給工作人員,工作人員笑瞇瞇地檢了票,熱心腸地對言希:“你們姐妹倆第一次出遠門吧,做姐姐的,出門要帶好妹妹呀!”
言希在口罩外的半張臉黑了起來,拿過票,不作聲,大步流星地向站臺走去。
阿衡邊向工作人員賠笑臉,邊跌跌撞撞地跟在言希後。
也難怪,言希長得這麽漂亮,又穿了一,不認識的人大抵會把他認孩子。但顯然,言希並不高興。
但哪知,言希何止是不高興,簡直是肝火上升。他從到大,最惱的,就是別人把他認孩兒。
出了檢票口,阿衡有些冒冷汗,長這麽大,還從沒見過這麽多人。站臺上鬧哄哄的,形形的人幾乎將淹沒。
好不容易在人中上了車,但是大多數人堵在車廂口,想等別人找到座位,不的時候自己再走。結果,人同此心,越堵越多,了一團。
這廂,阿衡的眼淚快出來了,旁高高壯壯的男子踩到了的腳卻渾然不覺。試著喊了幾聲,但車廂鬧哄哄的,對方本聽不到。
言希靠著窗,多有些空隙,看著阿衡被得眼淚快出來了,大喊了一聲:“喂,我那位叔叔,你腳硌不硌得慌!”
年嗓門高,高胖男子聽到了卻沒反應過來,隻看著言希黑黑亮亮的大眼睛發愣。
“媽的!”言希惱了,咒罵一聲,扯著阿衡的胳膊可著勁兒把扯到了自己的前,雙手扶著窗戶兩側,微微弓,給阿衡留下空隙,讓待在自己的懷裏。
阿衡猛地渾放鬆起來,低頭一看棉鞋,上麵果然有一個清晰的皮鞋印,抬頭,是年白皙若刻的下。
火車晃晃的,言希的外套有時會輕輕到的鼻翼,是淡淡的牛清香,幹淨而冷冽,臉皮撐不住紅了起來,有些難為。
大約過了十分鍾,旅客們才漸漸散去,阿衡噓了一口氣。
言希淡淡地掃了一眼,開始按著車票上的號碼尋找座位。
“、4號……”
阿衡拉了拉言希的角,指著左側的兩個座位,覺言希明顯鬆了一口氣。
年把背包安放好,坐在了靠窗的位子上。
阿衡坐在了言希旁,看了腕表,時針距離零點,差了一格。車廂,也漸漸變得安靜。
火車哐當哐當地響著,阿衡聽著呼嘯而過的風聲,覺得自己很累很累……
再睜開眼時,已經坐在雲家屋外。
看到了悉的藥爐子,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舊扇,那橘的火微微渺渺的,不灼人,不溫暖,卻似乎綿綿續續引了的期冀。
分不清時的格度,家中的大狗阿黃乖乖地躺在的腳旁,同一樣,停住了這世間所有的次轉換。眼中僅餘下這藥爐,等著自己慢慢地被藥香淹沒。
這樣過一輩子,也沒什麽不妥。
恒常與永久,不過一個藥爐,一把扇,沒有,也就沒有痛苦和傷心。
在這樣龐大的帶著慣的真實中,確定自己做著夢。可是,究竟的藥爐、的阿黃、的在在是夢,還是坐在火車窗前的這年,或者遠病房中傷心的思莞是夢?
這現實比夢境虛幻,這夢境比現實真實。可,無論怎樣地在夢中惶恐著,在言希眼中,這孩卻確鑿已經睡,切斷了現實的思緒。
這孩睡時,依舊安安靜靜平凡的模樣,不惹人煩,也不討人喜歡。言希卻睜大了眼睛,保持著完全的自我。
他睡覺時有個壞病,要求四周絕對的安靜,如果有一吵鬧,寧願睜著眼到亮,也不願嚐試著睡。
他無法容忍在自己思緒中斷毫無防備的況之下,別人卻還在思考,還依舊以清醒的方式存在自己旁,這會讓他到不舒服。
年坐在那裏,悠閑地著窗外,著那一片白茫茫翻滾而來。在火車中看雪便是這樣的,的方塊,好像萬花筒,飛馳而過的景中,雪花做了背景。
驀地,一個的東西,輕輕栽倒在他的肩上。
言希皺了眉,他厭惡帶著親昵曖昧意味的接,並非潔癖,隻是心中無條件地排斥。於是,鄭重地,年將孩的頭,重新扳正。
所幸阿衡睡覺十分老實,依著言希固定的姿勢,規規矩矩,再無變。
阿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眼看著言希。
言希依舊是昨的模樣,隻是眼中有了淡淡的。
“你,沒睡?”阿衡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濃重鼻音。
年看了一眼,平淡一笑:“你醒了?”
阿衡點點頭。
“我了。”他輕輕起,了個懶腰,“你喜歡排骨麵還是牛麵?”
阿衡愣了,對食沒有特別的偏好,有些迷地隨便開口:“排骨麵。”
言希看著阿衡,大眼睛卻突然變得和善起來,了之前固定的犀利。
阿衡不明所以。
年離開座位,回來時一手托了一個紙碗。
阿衡慌忙手接過,起給言希讓座。
言希哧哧溜溜地大口吃麵,角沾了湯,像長了胡子。阿衡口吃著,邊吃邊瞄言希。年吸溜麵的聲音更大了,帶了惡劣的玩笑意味。
四的旅客紛紛好奇地著他們,阿衡的臉唰地紅了起來。
“好吃吧,我最喜歡排骨麵了!”言希裝作沒看到,笑著開口,因為熱湯的溫暖,臉紅潤起來。
阿衡老實地點了點頭。
言希一向認為,人和人相時,共同語言最重要。他之前一直沒有找到阿衡和自己的共同點,心中自覺生了隔。如今,也喜歡排骨麵,於是心中生出了同是涯饕餮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之。
而阿衡自然不知,言希向的和善,僅僅是因為一碗排骨麵。
“阿嚏!”年了鼻子,他好像又冒了。
他一向畏冷,冬都是使勁兒往上穿服,捂得嚴嚴實實,最好是與空氣零接。即使這樣,還是經常冒,而且每次不拖個十幾是不會罷休的。
距離s城,還有半日的車程。
“你,睡一會兒。”阿衡看著年。
言希微微搖頭,平平淡淡,卻固執得讓人咬牙。
“我,看著包,沒事。”阿衡以為年擔心安全問題。
年並不理會,拉上口罩,微微偏頭靠向窗,閉了目養神。
阿衡看著年輕輕合上的花蕊一般纖細的睫,有些尷尬。終究還是掏出手帕,折疊了,呈著依偎的姿態窩在他左手的外側。
比起放在邦邦的座位上,這樣,手會舒服很多。
年的指尖輕輕了一下,但逐漸,手指還是以著安放的狀態緩緩放鬆,陷那一片中。他像是真的睡著了。
阿衡低眸著那方米手帕中白皙如玉的指,微微一笑。
下午四點鍾的時候,到了站。
下火車的時候,阿衡本以為又是一場仗,但所幸,言希眼大,瞪人時頗有些冷氣,於是一路綠燈,順利出了火車站。
南方同北方,截然不同的溫暖氣息。
阿衡輕輕合上眼,深吸一口氣,是悉的潤和清甜。再睜開眼時,江南的曼妙風已經定格在眼中。
如果b城裏的人每日裏匆忙得無暇顧及飛雪,那麽s城裏的人,悠閑得可以研究出怎樣走路姿勢最好看。
“現在,去哪裏?”歪過頭,看著言希。
“跟我走。”他開口,神有些疲憊。
阿衡不作聲地跟上,無條件地信任。
言希買了地圖,指著上麵清晰的s湖開口:“這上麵有船嗎?”
阿衡好笑,點點頭。
“船上提供民宿嗎?”
“有的。”
年眼睛瞬間亮了,興致地開口:“真的有?我還以為隻在電視中出現。我們去吧。”
阿衡蹙眉,有些猶豫:“可是,你沒坐過,會暈船。”
“船上有好吃的嗎?”
阿衡點頭。
“有景嗎?”
再點。
“有人嗎?”
三點。
“暈死也去。”年笑了。
所謂言希,平生有三大好,一食;二景;三人。而這三中,人尤為重要。
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這廝八年抗戰,心儀的人沒有到手,隻娶了一個會做食但毫不起眼的媳婦兒,在滿是狗屎的香榭麗舍大道上勉強賞了景。
當然,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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