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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日落長河》第五回 多情帝娛情戲宮娥 慈嚴父慈嚴教慧子

乾隆忙挑簾出來,對守在門口的王恥說道:「桌椅茶幾上都落了塵,進去打掃一下——出來把門鎖好……」便忙忙奔正殿而來,已是換了笑臉。至西拐角,不防一個宮也左顧右盼踅過來,恰恰二人撞個滿懷,乾隆定神見是睞娘,要笑,又忍住了,說道:「你踩了朕的腳!」

「主子,是奴婢不好!」

睞娘早已見是乾隆,又又臊又有點怕,忙跪了謝罪,嚶聲說道:「是老佛爺尋萬歲爺過去的。奴婢忒急了的……」乾隆這才細打量,只見穿一件銀紅紗褂,蔥綠梅花滾邊,一頭濃的青梳理得可鑒人,辮梢直拖到地下,通紅了臉躲避著他的目,口中喃喃絮絮,卻聽不清說的什麼。

「這是一株亭亭玉櫻桃嘛!快別怕,別怕……」乾隆見,暈生雙頰,新夏單,著項下一抹膩脂白玉,隆起的前隨著吁微微抖,忍不住心中一盪,蹲下來,手指右前額下小指蓋大一塊疤痕,笑著溫聲道:「是朕踩了你的腳尖,疼不疼?這塊疤你進宮時朕就見過的,是老清泰家打的罷?掩在發里,幾乎看不見了……」放下手時,有意無意間在前一電般地回了手。

睞娘更覺不好意思的,這樣和皇帝覿面相對,心裡更是張。但皇帝問話不能不答,這是棠兒再三叮囑的「規矩」,只偏轉了臉,糯米細牙咬著下,鬢邊已是滲出細汗,怯怯的聲氣說道:「是奴婢不老,主子沒踩了我……」乾隆已是倒了半邊,又,剛說了句:「是朕不老——」聽後邊腳步聲,知道是王恥等人過來,便稍稍提提嗓子說道:「既說踩疼了,且起來侍候差使吧!」又頭髮,說聲「傻丫頭」,徑自從容往正殿而去。睞娘心頭突突跳,渾癱了,滿心裡一片空白,木頭一樣跪了足有一刻,才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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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沿著超手游廊趨步正殿,遠遠便聽殿中笑語喧鬧,便知皇后沒來,一干后妃正在和太后逗樂子。到殿門口,聽那拉氏的聲氣正在說:「天熱,天熱不礙的。我們奉了老佛爺,他們造大大的一座樓船,走在運河上又涼爽又風,一路看景緻,還能在船上演戲聽曲兒,吃現摘的瓜果,那是多麼愜意——好我的老佛爺哩,您還沒過這個福呢!您要不去,皇上哪肯帶我們這群沒腳蟹呢?」正說著,見乾隆進殿來,便住了口,妃嬪媵們也都各歸班位,齊齊跪下請安。乾隆說聲:「罷了,起來吧!」便上前給母親行禮。

「皇帝起來!」

太后滿面是笑,在正中椅上略一抬手,說道:「們正鬧我呢!上回你說要南巡,下來就炸窩兒了。李衛給先帝爺呈送畫江南園子的畫兒,這個借了那個借,興頭著要買這、要吃那,聒噪得人耳不得清凈——你游到哪裡去了?大五月端兒的,朝里都放假一日,還不該松泛松泛子?方才在鍾粹宮,前頭說張廷玉的兒子要進來請安,我替你擋回去了。聽說又在這頭和傅恆慪氣兒。好歹有事明兒再說不麼?」

「太后老佛爺,傅恆他們怎麼敢和兒子慪氣?是說事兒聽惱了。」乾隆笑了笑,又嘆口氣,把訥親摺子上的事約略說了,又道:「兒子為這事著急,還在等著他們有摺奏進來。心裡悶,在這宮院里走幾步。」

聽乾隆說是訥親在金川失事,滿殿宮人頓時變,連太后也是一怔。訥親的曾祖額亦都就是的從叔祖,貴妃鈕祜祿氏的父親,和訥親共一個祖父,其實是並不遠的親戚,素來進宮請安都不迴避的,眷屬更是往來彌。如今訥親損兵折將困守松崗這份兇險且不論,將來追究罪名,太后和貴妃臉上都無彩。頓了許久,太后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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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預備怎麼置?」

「現在軍不明,還說不到置訥親的事。兒子已下旨命他收復刷經寺。」

「張廣泗呢?」

「張廣泗是奉旨襄助訥親,戴罪立功的人。也要視軍結果再定。王法無親,差使辦砸了,無論是誰,都要按規矩辦理。」

…………

太后囁嚅了一下沒有再問。乾隆也覺得方才對話太僵滯,換了笑臉溫聲說道:「老佛爺的心思兒子再明白不過。早年在雍和宮讀書,兒子就和訥親一廝守,他國語[1]

學得好,常常一道兒去海子邊看日出日落,對國語。我兩人的唱和詩詞都集了一大本……」他的語調變得十分沉重:「他做到軍機大臣,不為著昔年藩邸里和兒子的私,是他辦差勤苦用心、清廉公忠。但兒子與他這份多年私,也是耿耿難忘……母親!怎樣置他,是日後的事,只告訴母親一句,治這麼大天下,管億萬斯百姓,不能因私廢公,更不能沒有制度規矩。兒子盼他平安的心和母親是一樣的……」太后聽了默然良久,無聲嘆息一下,苦笑著說道:「娘家人出事,我和鈕祜祿氏也沒什麼面。大家盼他平安吧!明兒我們都去大覺寺進香,求神佛保佑早日平定金川,訥親旗開得勝……」

「人有一念,天必從之。母親這樣最好!」乾隆眼見太后鬱鬱不樂,雖然自己心裡也是不快,仍打起神,滿面笑容:「今兒大節下,我們娘母子不說這些了,還說南巡的事。金那邊已經遞了摺子,南京、蘇、杭、揚州的行宮都打整好了,那景緻母后一去準會迷住了。漢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那是半點不假,真是此景只應天上有!都丹堊飾得一嶄兒新……」他突然想起,為修行宮,務府竟花去了五百萬兩銀子,比當初造行宮用銀子還多出一倍。不知多齷齪兒從中大撈一手……頓時大掃了興頭。因見太後面帶微笑,惺忪著眼勉強在聽,便道:「老佛爺……乏了,兒子侍候您回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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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恆自承乾宮退出來,沒有立即回府。徑與劉統勛同至軍機商計款列條陳的事。皇帝待的旨意多,劉統勛是個極認真的人,傅恆在這些事上也從不馬虎。把乾隆隨口指示的聖諭,一條一條分列歸口,工部、戶部、刑部、吏部、兵部、禮部當該承當的,都推敲了文字,寫出徵集條陳策論的方略和獎勵辦法,直到宮門下鎖,一聲遞一聲「小心燈火——下千兩!」的吆呼聲傳起,傅恆才離開軍機。可遠遠回頭看時,窗上仍然映著劉統勛一杯茶、一枝筆、一地伏在案上的影。

傅恆一肚子心事回到府邸,下轎時府里府外已是一片燈火輝耀。十幾個道臺知府在門政候見廳里正等得發急,聽一聲「老爺回府了」的高,都一窩蜂擁出來,噼里啪啦馬蹄袖子打得一片響,鬨哄都來請安。傅恆盡自煩躁,看了看,都是預先寫信約過的,而且裡頭沒有一個是自己門下奴才或門生,發不得脾氣,遂強笑道:「諸位老兄久等了!原說今日放假,可以好生談談的,萬歲爺召見議事,這早晚才得回來。今晚兄弟還有奉旨急辦的事,不敢委屈老兄們久等。且請回步,明晚再來,實在得罪了。」又問:「用過晚飯了沒有?」這些人哪敢說「沒吃」,胡答應著都說「我們吃過了,請中堂自便……」打千兒辭了出去。傅恆虛送兩步便踅回來,一邊向西花廳走,一邊吩咐老王頭:「你媳婦兒進去稟夫人,我回來了。今晚要在書房裡熬夜,福康安福靈安福隆安做完夜課,不必過來請安。」

「是,老爺!」老王頭跟在後頭答應著,又問「爺還沒吃飯的吧?」

「我在軍機大夥堂吃了一點,隨便預備一點夜宵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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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奴才這就待大廚房……」

傅恆在月門口站住了腳,回頭笑道:「這不用你來辦,這是小七兒的差使。我書房裡的小廝來福兒他們辦也——告訴家下人,不必跟著我熬夜。」老王頭賠笑道:「老爺這話奴才可要駁回的了。太老爺在世,就是會客筵宴到四更,老爺在書房瞌睡得打盹兒釣魚,何嘗敢先睡了?主子不歇下,家裡奴才更沒有個自己就的理。依著奴才見識,三爺大爺二爺念書到亥正歇下,跟他們的丫頭小子隨著。其餘外房奴才還是要隨應侍候著……」傅恆生怕他再嘮叨,見是話兒,失笑道:「!這是道理,就依著你。」老王頭才返龍龍鍾鍾去了。傅恆自進書房,一封接一封給各省督、將軍、提督寫信。

信很容易寫,只是複述乾隆的旨意,要求各人據旨意和自己的差份向乾隆奏報吏,提出建議條陳。但十八行省督就有二十多人,加上外任帶兵將軍,也有五六十封。來福兒在旁磨墨,磨了一硯又一硯,傅恆寫了二十多封,已聽見遠傳來鳴聲,他突然覺得手困頭昏,停下了手中的筆,從碟子里拈了一塊點心,機械地在口中嚼著。來福兒道:「老爺,您實在該歇歇兒了。三爺(福康安)的字都是仿您的練出來的,也常代您繕摺子寫信。請三爺來,您就坐著說,他寫。豈不省點神氣力?」

「好吧……」傅恆站起來,「人把他喊來。」說罷傅恆搖著發酸的右臂踱出書房,站在滴水檐下深深舒展了一下,吸一口微帶寒意的空氣,說聲「好香」!頓時覺得心思爽明了許多,也不回屋裡,就在書房前長滿青苔的地下悠悠散步。

天氣晴朗得一雲也沒有,黯得藏青的天空顯得格外寂寥空闊,疏不等的星星那麼遙遠,在銀河中和銀河兩岸拓展,綿延向無邊的盡頭,不時神地閃爍著。清亮得水洗過一樣的月牙清晰得像剪紙,高高地懸在中天,周圍還有一圈淡紫的暈,若有若無地圍攏著它。輕的月朦朦朧朧灑落下來,所有的樹木、牆、牆上爬滿了的牽牛何首烏藤,還有半在柳樹中的亭角,檐下的鐵馬都像模模糊糊塗了一層淡青的霜,一地浸在嫵紗似的月中。一切都在似幽似明中無聲地沐浴著,濃烈的石榴花香和各清寒的花香陣陣襲來,滌洗得傅恆一腔濁氣全無。

「老爺,您兒子?」

後傳來兒子福康安的聲氣。傅恆「嗯」了一聲,半晌才迴轉來。月太淡了,影影綽綽只見他穿著淺袍子,外套著圖魯背心,也看不清什麼,才十五六歲年紀,個頭比傅恆還要略高一點,頎玉立在月影里,既亭秀又毫不纖弱。這是傅恆的第三個兒子,他是正房太太棠兒的嫡子,極聰明,生得英氣,令人一見忘俗,只是里心瞧著略嫌剛了些,待人接卻是徇徇儒雅。傅恆和棠兒都極他的。傅恆用和的目凝視了他多時,已是端起了父親分,問道:「已經睡下了?」

「回老爺,兒子亥末就回房去了,不敢違父親的命。」

「這早晚你,不犯困吧?」

「不困!兒子的氣比哥哥弟弟們都結實。」

傅恆背著手回走向書房,卻不忙口授信件,從書架上信手出一本書,吩咐小廝:「再掌一枝燭來!」對跟進來的兒子說道:「這是《震川先生集》第十七卷。」隨手翻開了,指定一篇《項脊軒志》說道:「大約一千字吧。背!」福康安原聽是自己來寫信,沒有想到父親會先出這麼個題目,答聲「是」,雙手接過書來,蹙眉凝矚移時,把書雙手捧還給傅恆。傅恆早就聽說福康安有過目不忘之才,沒有料到竟敏捷如此。他輕咳一聲掩飾過自己的悅,把卷穩坐在安樂椅中盯著福康安不言語。福康安在父親的凝視下多有點不安,抿了抿背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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