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張一昂因為名字諧音的關係，十多年前學生時代常被同學喊「蟑螂」，當警察這些年，除了昔日同學朋友，好像沒人這麼他了，可他今天早上卻慨自己的命運就像一隻「小強」，差點被高棟踩死。

早上開了個毫無頭緒的抓捕會，開會的最終結果，只多了一項模稜兩可的決定，大家齊心協力、想盡辦法早日抓到林小峰。開完會，高棟就把他拉到隔壁小辦公室，莫名其妙罵了他一頓，說他工作效率太低，代下去的幾項工作到今天都沒完。

他覺很無辜，這些天他一直戰在第一線，毫不敢懈怠，每天睡得很，從一開始負責查監控，到後來負責調查工商所，他覺得每日的工作安排滿得不能再滿了，實在工作太多，調查總是要一項項完，沒辦法快進。

昨天晚上跟高棟彙報調查結果時，高棟沒說什麼，也沒怪他還有幾項工作沒完。結果睡了一覺，高棟翻臉比翻書還快，責怪他效率低下了。

哎，伴君如伴虎啊。

話說回來，林小峰目標都這麼明確了，要查犯罪經過也該繼續查監控，工商所另幾個人相互間的關係跟這案子有個屁瓜葛？深挖工商所這幾個往生者的私，包括男關係這種事，他實在想不明白高棟為什麼要這樣。不過領導要求的工作，他心裡即便不滿，也不能馬虎，還得繼續去想辦法。

回到辦公室，他把脾氣轉嫁到手下人頭上，要求數據分析組今天必須搞定工商所所有人手機通訊況的書面報告，另外又分了幾組人員，一組去工商所查別克車最近的使用維修記錄，另幾組分別去約相關人員做筆錄，繼續人際關係的調查，他自己這邊早上約了王紅民的老婆做筆錄。

王紅民的老婆駱慧慧，聽說是浙大的醫學博士，畢業后回到白象縣人民醫院當醫生，工作第二年就在別人介紹下嫁給了比大整整十歲的王紅民，隨後王紅民把安置到醫院的藥劑科當副主任，不用加班不用值班，工作很清閑。至今結婚五年，暫時沒有小孩，但聽單位說現在懷孕八個多月了，自從王紅民出事後，請假在家休息。所以今天做筆錄的地點約在王紅民家裡。

從照片上看，駱慧慧絕對是個，比朱夢羽更漂亮，主要長相更大氣，五更立緻，難怪王紅民這位家庭、工作、社會地位、長相俱佳的男人，在接近四十歲未婚時，經人介紹認識駱慧慧后，兩人快速步婚姻殿堂。

不過現在懷孕，王紅民卻死了，以後這孩子倒有幾分可憐，張一昂不唏噓。

王家住的是別墅，地址在老城區，據說十年前這片別墅群是縣裡最貴的房子，現在的新開發區在原本的郊區，老城區的這片別墅就顯得肋了。

按了門鈴后，很快，著大肚子的駱慧慧出來開門，臉上並沒有太多表，不咸不談地招呼一聲進來后，張一昂和記錄員跟著走進去。

到裡面后，駱慧慧並沒有給他們倒茶，只是道：「我行不是很方便，冰箱里有飲料，麻煩兩位自己拿吧。」

張一昂連聲道：「沒事，沒事，我們只是例行調查，不喝東西。」他打量一眼房子，裡面的裝修雖然顯得有些老舊，但看得出，用的材料都是當初最好的，全部的木地板到現在看起來也不落伍，除了固定裝修外，傢電都很新，看來是近年新換的。此刻屋裡只有駱慧慧一人，張一昂奇怪問，「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嗎？你現在這樣不是不方便？」

駱慧慧表冷淡地道：「婆婆在老家，緒不好，家人安著，我媽也過去了。剛剛知道你們要過來，我打發保姆出去中午再回來。」

張一昂悻悻地抿抿，這人儘管很漂亮，給人覺太冷冰冰了，不知道平時是不是也這樣，還是因為王紅民剛死的緣故。和昨天見的蘇春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蘇春伊一提這案子就哭，緒很波折，而，彷彿毫無緒，一開口說話就能給人明顯的距離。

他只能繼續道：「嗯……關於您丈夫的事，我們也到很抱歉，希你能堅強——」

打斷道：「不用抱歉，我知道這和你們警察無關，也謝謝你的好意。」

「嗯……你現在不傷心了嗎？」

馬上反問了一句：「傷心一定要表現出來嗎？我在醫院工作，生離死別見了很多，人的生死很多時候是捉不定的，指不定某天飛來橫禍，這是命，沒辦法。」似是哀怨地垂下腦袋搖搖頭，又把的一簇頭髮撥回耳後。

張一昂注意到的手指很細長很漂亮，塗著淡的指甲油，指甲長短合適，修剪得很緻。

駱慧慧又抬起頭，看了一眼張一昂，倒把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冷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你們警察最近為了這件事也忙了很多，聽說林小峰是兇手，對嗎？」

「嗯……這……」張一昂略一沉思，反正通緝令也發出去了，被害人家屬自然也是知道了，便道，「準確地說，林小峰是這次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什麼時候能抓住他呢？」盯著張一昂的眼睛。

張一昂目移向手裡的筆記本，心裡潛意識裡似乎不敢與對視，他有種很奇怪的覺，這人的言行舉止像有種魔力，好像在面前就該低下頭。本來是他們對做筆錄，為什麼像是反過來了。他模稜兩可地回答：「抓捕的工作我們還在落實中，如果有結果，我們會及時通知被害人家屬的。」

「如果抓不住他呢，你們又會怎麼樣？」

「嗯……」張一昂顯得被又尷尬，想了一下，道，「不會的，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抓住他的。」

「好吧，反正到底會怎麼樣，只有你們知道。既然已經確認林小峰是兇手了，你們來找我想問什麼？」似乎有些咄咄人。

話題終於回到了本來的目的，張一昂咳嗽一聲，道：「是這樣的，關於一些案件的細節，我們還需要做進一步的調查，需要和被害人家屬做充分的接，掌握更多更細的線索——」

「請開始問吧，希快點結束，我需要休息。」駱慧慧把向後微微仰去，又摞了下頭髮，張一昂聞到一陣愉悅的香水味。

第四十一章

「你對工商所里的其他人了解嗎？」

駱慧慧看向他，微微皺了下眉：「我不太明白你說的了解是哪種程度。」

「就是對一個人的為人、格、平時行為的了解。」

駱慧慧搖搖頭：「如果是那樣的話，只能說認識，了解？談不上，許多人我不出名字，我不太去他單位。」

「相對來說，你對所里的哪幾個人更一些？」

再次皺眉，出思索狀：「姚江？朱夢羽？應該還是林小峰吧。」

「哦，為什麼是他？」張一昂有些奇怪。

「誰知道呢，紅民生前總帶著這個跟班，來我們家吃過幾次飯，我真不喜歡陌生人來家裡，——哦，當然，不是指你們，我是說吃飯之類的事。大概是紅民把這跟班當書用了，反正什麼事都差遣他去辦，出門開會更離不了，那時我就覺得林小峰就像乾隆邊的和珅——不，他可沒和珅那麼聰明。他總是笨頭笨腦的，好像人老實，——現在證明是他留給旁人的假象了，但以前誰知道呢，這司機在他們單位也很討人喜，除了會幹活，不和人計較，人老實外，也沒看出有什麼缺點。這社會，詐的人太多了對吧，所以大家都喜歡老實人咯。我聽他們單位的人都他小林子，其實我看就是個小太監，大家說他人老實又會幹活，其實我看他心裡聰明得很呢，知道裝老實能討好。現在呢？沒人說他好了吧，誰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呢，該有多毒呀。」發出一聲厭惡的冷笑，同時抬起頭，眼睛瞥向天花板，但張一昂看到眼中泛著淚，微微地咬牙切齒，判斷把悲憤都埋在心裡，並不是個會輕易表緒的人。

「林小峰經常來你家吃飯嗎？」

駱慧慧緩了一下，又看向張一昂，道：「我不知道一個月一兩次算不算經常，總之，我很討厭陌生人來吃飯。」

張一昂故意笑出聲緩和氣氛，道：「因為每次都要勞駕你燒菜吧？」

「當然不是，有保姆。我才不要給陌生人燒菜。」的表充滿了天真，似是一個小姑娘跟人計較著一件年人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任何男人看到的表，心裡總會咯噔一下。——即便現在是個孕婦裝扮。

張一昂繼續問：「對了，聽你這麼說，王所一向很信任林小峰了？」

「是的，我說了，他就是個小太監，當然，說好聽點，他相當於紅民的書，反正大小事，都給林小峰去辦。」

張一昂點點頭，許多領導都和司機建立起特殊的關係和友誼，司機知道領導的很多，去哪兒，跟誰見了面，甚至收了誰東西，這些事司機最清楚。所以許多領導調任都會帶著司機。有句話說部長司機副廳級，司機就是領導的影子，辦事前先找司機問問是慣例。

他接著問：「你知道去年九月份所里汪海全被人毒殺的事嗎？」

「當然知道，你們不還問過紅民嗎，不過他不可能犯罪。」

「為什麼不可能？」

駱慧慧反問一句：「他犯罪能有什麼好？」

「嗯……聽說他和汪海全不太合。」

駱慧慧嗤笑一聲：「不太合？紅民是他們單位里的老好人，不和人計較罷了，汪海全聽大家說他人品很差，不過他再怎麼樣，也就是個小小的執法隊長，紅民還能怕他？不和他計較罷了。紅民有必要犯罪嗎？如果紅民不能忍他，想辦法調走他就是了。」

張一昂點點頭，這說法和單位里的胖人一樣。

「對了，當時毒是從王所的酒杯里查出來的，因為這事，縣裡的刑警也找過王所了解過況。王所回家有說這些事嗎？」

「當然說了，他懷疑有人要下毒害他，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呢。」

「他懷疑過誰會害他？」

「我不知道，也許他心裡有答案，他沒說。」

「你也沒問嗎？」

「問了，他不說，也許他有點想法，但他不說，反正，事過去了，我他以後可千萬要小心，他說知道了。」

「你覺得他有懷疑林小峰嗎？」

駱慧慧略微吃驚道：「你說毒也是林小峰下的？」

張一昂並沒有直接回答，但他的表顯然是默認了。

「應該沒懷疑吧，我看他們關係還是好好的。」

張一昂道：「當時林小峰就坐在王所旁邊，王所為什麼沒懷疑是林小峰乾的？」

駱慧慧搖搖頭：「換做我也不會懷疑林小峰的，平時對這小太監這麼好，誰想他會有這心眼呢。」

張一昂道：「這幾個月來，王所和林小峰的關係還是和以前一樣嗎？你有注意到林小峰有什麼異常嗎？」

駱慧慧想了一下，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沒看出特別的。」

「你覺得王所和林小峰之間會不會有什麼恩怨，導致林小峰殺人？」

「恩怨？這我就不清楚了，紅民很跟我談工作上的事。他對林小峰這麼信任，甚至直接把那麼大筆錢借給林小峰買房子都沒打借條，我實在想不出林小峰為什麼要這麼做。」

「等等，你說王所借給林小峰很大一筆錢買房？」張一昂思維頓時被點亮。

「是呀，這應該是前年的事了吧。家裡錢都是紅民管的，本來我不知道，後來一次我去銀行拉單子，發現一次轉賬了一百萬，——嗯，」似乎頓覺語失，一個公職人員手頭有這麼多錢，總歸不正常，連忙道，「這錢是我們平時收積攢下來的，我是醫院的，收不錯，還有一些投資的收益。一下子轉走了一大半，我覺得很奇怪。人嘛，都是敏的，怕他在外面……花錯了地方，回家我問紅民錢做什麼用了，他說借給林小峰買房裝修，我怕他……怕他騙我，問他拿借條，他說沒有開借條，直接劃給他了。我當時還不信，我找過林小峰，他也承認借了錢，後來確實買房裝修了。我想過憑林小峰的工資，哪能還得清，可是紅民說了算，我也沒辦法，誰想林小峰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