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發生的時候，我19歲，正在讀高中。同大多數孩子一樣，那正是一個充滿幻想的年齡。我喜歡一切好的事：花花草草；夏天；麗的子；雪糕。我有很我的爸爸媽媽。我知道以我的績會考上一所很不錯的高中，然後讀大學，在大學里認識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然後結婚……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壞人。

房間里拉著厚厚的窗簾，一盞小小的地燈在屋角放出微弱的芒。房間里很靜，除了Q小姐彷彿夢囈般的聲音外，只能聽見牆上的空調機在沉悶地旋轉。

地毯已經被捲起，擺放在屋子的一角。H先生和羅家海，T先生和姜德先分別坐在低垂著頭的Q小姐的兩邊，Z先生坐在Q小姐的對面，六個人形一個小小的圈子。

那是一天下午，我和同學相伴去重慶路買服。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6點多了，天有點暗。我和同學每人買了一隻雪糕，邊走邊吃。街上人很多，很熱鬧，馬路兩旁的商店裏人來人往的……

Z先生悄悄地打開了邊的一臺迷你音響，頓時，一陣嘈雜聲灌滿了室。從那些混的聲音中，依稀可辨汽車的鳴笛、商場門口播放的流行音樂、賣聲和行人的談，剎那間，五個人彷彿置於鬧市的街頭。

Q小姐抖了一下，旋即用手捂住了臉。H先生起走到屋角，從一個小冰櫃里取出一個圓筒雪糕，又走到Q小姐的邊，輕輕地拍了拍的肩膀。

「放鬆些，Q。」他拿掉Q小姐捂在臉上的手，把雪糕塞進的手裏。

「咬一口，Q，」Z先生上微微前傾，溫地對Q小姐說，「我們都在，抬起頭來好麼？」

足足半分鐘后，Q小姐才平靜下來，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淚痕錯。似乎很抱歉地沖大家笑笑，咬了一口已經開始融化的雪糕。

在某一個商場門口，一隻巨大的玩熊正在手舞足蹈地向路人發放產品宣傳單。我們覺得很好玩，就站在那裏看熱鬧。我當時想，大熱的天，那個廣告人穿著這麼厚的絨外套，多辛苦呀。那隻熊注意到了我們，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大張著雙臂要擁抱我們。同學咯咯笑著躲開了。我們都以為他在開玩笑，可是他突然轉向我，死死地抱住了我。我嚇了一大跳，開始拚命掙扎，可是他越抱越，那張憨態可掬的臉也變得兇狠猙獰，我甚至覺得這隻熊想咬我。撕扯的過程持續了幾秒鐘還是幾分鐘我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我終於掙出來的時候，襯衫的扣子已經全部迸開了……所有人都在看著我……

Q小姐又低下頭，哽咽起來，手中的雪糕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Z先生凝視著Q小姐，輕聲說：「繼續。」

Q小姐拚命地搖頭，「不！不！我害怕！」

Z先生沒有堅持，而是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大家都轉過去，不要再盯著Q小姐看。

這讓Q小姐的緒稍稍平復了一些，又過了幾分鐘，的哭聲漸漸停止。

「對不起，剛才你們都看著我，讓我想起那天所有人都目睹了我的上。」Q小姐的聲音仍然帶著濃重的鼻音，但是聽上去堅強多了，「謝謝大家，我們繼續吧。」

我哭著跑回家，整整病了一個星期。同學們來看我，一個不明真相的好朋友帶來了一個大大的絨玩，我一看見它就昏了過去。一個月後，我參加了高考，績可想而知。然而這不是最糟糕的，我發現我再也無法任何絨品，有時僅僅看見絨品都會讓我產生非常強烈的反應。我原以為這種況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消退，可是一直到我上大學以後，它還是跟我如影隨形，而且愈演愈烈。我甚至連都不能穿了，似乎隨時都可能勒住我的脖子，讓我窒息。你們都知道，大學生宿舍里最多的東西就是絨玩。我記得有一次，對鋪的生的男友送了他一個大大的絨玩熊，喜滋滋地擺在床頭。可那玩意對我而言就是一個災難。我無法形容當時的景：下了自習，我推開宿舍的門，一個淡黃的絨玩熊就坐在床上，沖我兇狠地咧著……我的當時就了……

Q小姐又發起抖來，原本平放在地板上的腳也蜷起來，似乎想把自己一小團。

「你看到的玩熊－－是有表的？」姜德先輕輕地問道。

「是的。」Q小姐點點頭，「其實我心裏清楚那只是一個錯覺，玩熊是不可能有表的，即使有，也是憨態可掬的－－就像我19歲之前看到的那樣。可我每次看到類似的東西，都會有一種非常強烈的覺……」

T先生掃了一眼放在牆角的絨地毯，問道：「什麼覺？」

Q小姐不安地扭了幾下，抬頭看了看周圍仍舊背對著的同伴們，低聲說：「恥。」

「恥？」

「對。」Q小姐的目空地投向前方，「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我，而我，赤。」

說完這句話，Q小姐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緒，失聲痛哭起來。

T先生從椅子上站起來，似乎想過去安，可是又不確定自己這麼做是否合適，扭頭看了看Z先生。Z先生點了點頭，抬手關掉了音響。

所有人都圍在Q小姐邊，拉著的手，著的頭髮，輕聲說一些安的話。Q小姐地拉著T先生的手，毫無顧忌地哭著。等到漸漸平靜下來，Z先生說道：「Q，你很勇敢。」

「謝謝。」Q小姐揩著眼角，「也謝謝你們大家。」

五個男人彼此你看我，我看你，都微笑起來。

「我們一定都會好起來。」Q小姐雙手握拳，重重地落在自己的膝蓋上，「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