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學者,不是劊子手,手上也絕不會輕易沾染鮮。”零號的聲音充滿了沙啞,“比起死亡這個冷冰的結果,我更在乎對方在死前到底承了多痛苦,在死后又有多人會因為這個結果而一輩子寢食難安,這是他們欠京墨的。”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把白若的意識從深思拉回了現實,微笑著接通了電話,語氣里帶著無論面對誰都一樣的,職業化的溫婉與客套:“喂,好,我馬上過來,放門口前臺吧。”
“零號,為了謝你邀請我看的這出好戲,我打算請你喝一杯,不知道能不能賞個臉?”
零號皺了下眉頭:“在工作的地方點外賣,你就不怕有什麼不干凈的東西混進來。”
“人活著大可不必時時刻刻都這麼小心翼翼,該放肆的時候還是要放肆一把,只有張弛有力,才能讓我覺到自己還活著。”白若側著頭笑了笑,“再說我可不是來工作的,只是一個因為暗未果所以盡傷,每天晚上睡不著覺,找你傾訴求安的病人而已。”
“黎清死了,知道的那些自然也就煙消云散,對你們再也構不威脅。死在我手里,死在蕭景逸手里,死在宇文鳶手里,卻唯獨跟你沒有半點聯系。白若,我終于知道以你的資質到底是怎麼升到這麼高位置的了。”零號的語氣既鄙夷,又著佩服,“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小心,事無巨細,大小都要借別人的手,騙著我們染了一手,自己的雙手倒是干干凈凈。借刀殺人,你玩得真是爐火純青。”
“檢測結果出來了嘛?”衛葳焦急的守在病房門口,一看見人送結果過來就趕迎上去,“ANC是多?”
醫生急得滿頭大汗:“380,而且還有下跌的趨勢。”
380/ml,這個數字的確低到讓人無法想象。
最棘手的是急粒細胞缺乏癥本來就屬于小眾疾病,現在醫院的這些急診科醫生全都沒有理相關病例的經驗,只能據急白細胞和中間粒細胞減癥的經驗來進行初步搶救。
未知,往往才是最可怕,也是最兇險的。
黎家老宅里,黎暮南接完醫院的電話,正打算換個服匆匆的趕過去,外邊兒就響起了門鈴聲。
他推開門,淅淅瀝瀝的小雨中,一道影撐著傘。
“接到醫院的電話了吧。”
“小清在醫院出了點事,藥過敏,讓我趕過去。”黎暮南長忍著語氣,竭力維持自己那點最后的堅強,“抱歉啊老大,今天招呼不周了。”
“你又不是醫生,去了能派上什麼用場。萬皆有天命,該死該活不是你我能干預的。”林時越收起傘,“今天的雨景適合煮茶,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派不派得上用場我都得去。”黎暮南往側面別了別頭,豆大的淚珠斷了弦,止不住的往下砸,“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麼孽,黎家這一代的兩個孩子,一個過敏,現在都還躺在醫院沒有離危險期,一個藥過敏,醫院通知我趕過見最后一面。我和姜云把他們當心肝寶貝一樣捧在手里,舍不得打,舍不得罵,大風刮一都怕他們著了涼,結果千防萬防沒防住他們栽在這上頭。”
“你兒比你小一,都知道把眼淚憋在眼眶里,你沖我哭倒是哭得一點兒也不怕拉面子。”林時越把手放在他的頭頂上,“幸虧我怕你不了,趕過來跟你通個氣,不然放任你哭暈在醫院,丟的可是林家的臉。”
黎暮南慌的用手背了下眼淚:“通什麼氣?”
“小清沒事。現在跟我兒子在一起,很安全。那通病危電話是那丫頭故意設的計。”
“你兒子?”黎暮南愣了一下神,“老大你這些年在外邊兒又生了一個?恭喜恭喜,這樣林家也總算后繼有人了。”
“這件事說起來話長,我慢慢跟你說。”林時越把傘靠立在門邊,然后撣了撣擺上沾染的水花,“其實當初你嫂子那胎是雙胞胎,早夭那個是我大兒子。”
“原來是這樣。”黎暮南那時候早就已經離開了林家,很多事都是聽以前的同事轉述的,自然不知道里面還有這層辛,“可為什麼晉中告訴我林家唯一的爺走了?”
“我和阿黎的事你也知道,你嫂子子烈,不了我在外面沾花惹草,整個孕期緒起伏不定,兩個孩子都沒足月。大兒子好些,勉強能養大,小兒子卻打小弱多病,好幾次都險些沒救回來。”林時越幽幽地嘆了口氣,“我當時病急投醫,找大師算了一卦。他說我命里沒有孩子緣,越想留在邊就越是一個都養不大,勸我跟那孩子斬斷俗世的緣分,讓他去姓除名,出家修道。我起初舍不得,所以把他過繼了出去,然后以侄子的名義養在邊。后面他大哥走了,我才終于信命把他送到道觀出了家,一直到近兩年才下山。”
黎暮南眼里閃過一驚喜,兒沒事,老大又能憑空多一個兒子,這真是近段時間以來聽過最好的消息:“那小爺現在好些了嗎?”
林時越提起兒子角也不由自主的流出了一笑意:“還是不太好,不過林家家大業大,也不靠他去打打殺殺,醫生說好好保養也能活個七老八十。”
“都能活七老八十了你還有什麼好挑剔的?”黎暮南高興得圍著他繞了一圈,作像極了十幾歲還沒長大的自己,“等回頭小清這邊的事忙完,我做東,請小爺好好的吃一頓。第一次見這孩子,我這當叔叔的可不能小氣,最貴的菜他隨便點,我把餐廳買下來送他都行。”
“什麼第一次見面,你們不早就見過好幾次了?”林時越趕幫兒子拉起了未來老丈人的關系,“救那個司機的家屬他可有份。”
“你說的是途途!”那個悉的名字立馬從黎暮南的腦海里蹦了出來,“我說怎麼第一次見那孩子就覺得眼,原來真是你的孩子!我一直沒敢往這上邊兒想,只是覺得親切,天啊,他竟然就是小爺!”
“他從小就被我送到道觀里去了,沒什麼父子,一直也不太愿意認祖歸宗。其實不認他也好,這樣有些方便出面的事就能全都丟給他去做。”林時越的眼神著不容侵犯的威嚴和肅穆,“我答應過你不輕易干涉黎家的事,所以當初不管你和姜云在c市立足怎樣艱難,我從來都沒有出過手。但這次不一樣,你們的對手已經不再是區區一個黎家能對付的,所以我總得在背后推一把。”
“小爺當時查一些事查得太輕松,阿蘭還曾經懷疑過他是不是對面故意派來的,原來是老大你在后邊兒啊。”黎暮南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要早知道你出手了,我當初在拘留所里也不用愁得連頭發都白了一片。”
“我也沒幫上什麼忙,就是掃個尾而已,主意都是他們年輕人拿的。”林時越拐進廚房,從碗柜里拿了個瓷碗,然后來點兒芝麻,來點兒花生,末了還從袋子里撈了兩顆紅棗,“天氣這麼好,我們兩個老頭子就安心喝茶好了,年吃人要怎麼以牙還牙是他們自己的事,咱們別手。”
黎暮南還是有些擔憂:“小清是年氣盛,可我怕的腦子斗不過那群人。”
林時越掏了口紫砂鍋,然后往里面放了顆普洱小圓球,接著手腕一傾,碗里的花生,芝麻,紅棗全都倒了進去,跟普洱煮在一塊兒,著滿滿的黑暗料理的味道:“我只是說我兒子收拾別人的時候我不手,可沒說別人收拾我兒子的時候我不護短。”
黎暮南以手扶額:“老大,你真是一點兒也沒變。”
“咔咔咔……”
“咔咔咔……”
陳禽坐在一間裝飾地中海風的兒臥室里,面前擺了一臺雙屏曲面電腦,手邊放了一大瓶九百五十毫升裝的特大號速溶咖啡,正在聚會神的接信號。
現在黎清的ANC值已經低到了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會猝死的狀況,而以零號和白若對的恨意,他們絕不會輕易放過親眼看著死這麼解氣的瞬間。
所以哪怕重癥監護室里本沒有監控,零號也不舍得把目從走廊上移開哪怕一瞬間。
他一定要親眼看著黎清被人蒙上白布,從手室里推出來,再看著黎暮南和蕭景逸抱著尸嚎啕大哭,只有這樣才夠解氣。
放在電腦主機上的計時已經走過了26分53秒,還有1分07秒就是半小時。
以陳禽現在的黑客能力本沒有辦法攻破它組織的網加系統,除非……給半小時。
在長時間的聚會神下,的雙眼已經有些泛紅,干和酸痛的讓下意識想手去撓,可理智卻又提醒現階段自己的雙手必須停留在鍵盤上,以期應對如何有可能會發生的突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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