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後，辛蕙接到了虞虹的電話。想到哥哥，辛蕙很不想再與這姑娘多來往，但已經說好的事，也不好再反悔。

臨出門之前，還在和沈宏聊天。最近幾天，也許是因為擔心和顧承亮，沈宏找聊天的次數明顯地增多了。昨天聽無意中說起要帶虞虹去買手鏈的事，沈宏竟然說：「你真是個爛好人，腦子秀逗了吧，怎麼會找不到歸真寺！」

被罵得很無辜。

等看見虞虹是由司機開著車送過來的，覺得沈宏罵得很對。自己真是多此一舉。這姑娘出門就有專車，怎麼會找不到一個赫赫有名的寺廟？可那時候，哪知道哥哥是誰。

虞虹接了，司機開著車直奔目的地。

歸真寺就在市，走過江隧道，不到半小時就到了。

們一下車，虞虹就讓司機回去了。兩人買票進寺，虞虹又買了一把香，一路進去，一個殿接一個殿，雖然不是為著燒香拜佛來的，但兩人還是依著規矩該跪拜就跪拜。寺廟的香火很旺，辛蕙記得每年都有那種新聞，說大年初一的歸真寺引發擁堵高峰，甚至還有踩踏事件發生。

今天不是節假日，但人也很多。們走到羅漢堂，層層疊疊幾百個金閃閃的羅漢，有的微笑，有的悲憫，有的憤怒，千姿百態地俯瞰們。辛蕙來過幾次，每次都數不清，今天和虞虹也仰著脖子數，兩人脖子都數歪了，最後還是數暈了。

看完了一個個殿堂，辛蕙才把虞虹領到寺廟旁邊的一排偏閣，那裡是寺廟的法流通，也就是買手鏈的地方。們進去的時候，有幾個外地香客正在挑選品，有人請了一幅觀音掛像，們稍微等了一會兒，虞虹就買到了一串與相似的手鏈。

圓滿完任務，們就從寺廟裡走了出來，這時候也到了中午，一抬頭，旁邊就是江城有名的齋菜館，虞虹好吃，二話不說拉著就進去了。辛蕙以前陪著客戶來過這裡，知道這家齋菜館以貴出名，果然服務員拿著菜單一介紹，虞虹就點了八百一位的兩人套餐。

只有套餐，菜式都是一樣的，分別擺在兩人的面前。

四冷盤，代表人間的酸甜苦辣；黑白的松茸和白果，代表黑白分明的兩種人生……每道菜都有一個佛家寓意。

十道雕細琢的菜品一樣樣上來，兩人自然是細細品嘗，等吃完，都有點撐著了。餐廳的環境優雅別緻，就餐的人並不多，們也不急著走，乾脆要了一壺茶，坐著慢慢喝，聊著天。

虞虹問是那個學校畢業的，說a大。虞虹咦了一聲，「我認識好幾個a大畢業的，我哥也是在a大讀的mba。」

辛蕙笑了笑，心想我就是在那時候認識你哥的，你認識的，大概就是沈宏、顧承亮他們吧。

又聽虞虹在說自己，這姑娘倒很坦白。

「我沒念大學，不想念。高中畢業以後去了國外一年，我媽不放心我，又把我了回來，我就一直在玩。我哥一直罵我，讓我去上學，我爸媽都不管我，就他管我，真討厭啊。」

辛蕙差點口而出，我要是像你這樣食無憂，我也會恣意的生活。可想一想又忍住了，因為突然想起來，似乎是不應該知道虞虹的家世的，這姑娘從沒對說過家裡多有錢。

不知不覺，兩人就喝完了一壺尖，辛蕙去了趟洗手間，回來以後虞虹也去了。坐著等，想著等虞虹回來以後們也該走了，突然就聽見虞虹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音樂鈴聲很響，餐廳很安靜，連服務員都看了過來。

猶豫了一下，手幫接了。「去洗手間了，等回來我讓給你打電話。」是個陌生的聲，大概是虞虹的朋友。

點了結束通話，剛準備把手機放回去，卻突然看見了手機的屏保畫面。愣了一下，想仔細再看，屏保卻一下關了。幾乎是下意識地又把它劃開了，然後腦子裡「嗡」地響了一聲。

雖然是個側面照，線也不太好，可顧承亮就算是個背影，也認得出來。

不知道和虞虹是怎麼分開的，記得自己還很鎮定。虞虹從洗手間出來，越過那些原木座椅，一步步向走來的時候，記得自己一直低著頭彷彿在喝茶。那個時候不敢抬頭，怕抬起頭的時候，的眼睛里會長出一雙手，會牢牢地把虞虹鎖住。

找了個借口和虞虹分了手，素菜館門前告別之後，先上了一輛計程車。車開以後，回過頭，看著後車窗，那個站在馬路邊的人影越來越小，就是，就是這個孩，想把顧承亮搶走。

是嗎？

腦子裡鬨哄的，想得到確認。車開出一段以後，突然像明白了似的，掏出電話就打給了沈宏，開口一句，「是不是？那個孩，是不是？」

沒名沒姓的一句話，沈宏卻聽懂了。隔了半晌，他才幽幽地嘆了口氣，「那天你一說在車上認識了謙哥的妹妹，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也怪我，當時就不該瞞著你的。這件事說起來都傷，兜來兜去大家都認識，我想著告訴了你，也是給你徒增煩惱，你能找謙哥去算賬嗎？所以我才沒有說。」

「那你就讓我像個猴一樣地被人耍？」還是生氣。

沈宏嘆氣，「對不起。」

抬手按掉了電話，確實是生氣，可就像沈宏說的，兜來兜去大家都認識，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喜歡顧承亮的是虞柏謙的妹妹，又不是虞柏謙。不管領不領，沈宏的出發點總是好的。

回到家裡枯坐了幾個小時。天黑了桂妮妮也沒回來，估計又和公司的同事一起吃飯去了。給自己泡了一碗面，吃了一筷子就擱下了。想起中午的那一碗羅漢面，只有三筷子，盤在的碗底，味道也異常鮮，和虞虹都讚不絕口。

這時候開始回想虞虹的一舉一。

反反覆復地想著，是虞柏謙的妹妹。那麼在車站見到的時候，他其實什麼都知道，所以在後來吃飯的時候，他才會一再為他妹妹道歉。

還有那套二手設備，也是他們家的，如果能買下來，哪怕是二手的，也能用十幾年。顧承亮也不用辛苦地背那麼多的債務。翻來覆去地，想著，到後來，漸漸地就把虞虹拋到了一邊，只想著那套設備了。

一個念頭越來越強烈，橫亙在腦子裡，剋制不住那種衝，想去試一試。知道沒那麼容易，虞柏謙都沒賣顧承亮的面子，就由著他妹妹用那套設備引顧承亮，去求他，會有用嗎？

他會理嗎？

深夜十點的時候，桂妮妮才回來，進來就推的房門。「黑燈瞎火的，你也不開燈，我還以為你不在家。」一眼看見躺在床上，神智清醒，「眼睛瞪這麼大，你在做什麼夢？」

說：「妮妮，要是我能幫顧承亮搞到一套便宜設備，省一大筆錢，然後我真的跪下來求人，這算不算丟人？」

桂妮妮又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

「你真是病得不輕啊！我早就給你說了，不論你做什麼，他媽媽都不會待見你。我要是你，我就賣，賣也不跪下來求人！把自己賣個幾百萬，一千萬，我不會覺得那些錢侮辱了我。」說著說著，就戲了，雙眼凝視前方，好像那裡真有一堆鈔票似的，「要是有人出這樣的高價，我立馬跟他，哪怕是楊振寧那樣的，我也跟！」

爬起來給了桂妮妮一掌，「你回回神，楊振寧？你先把自己改了姓姓了翁再說。」說著就轉出去了。

「你去幹嘛？」桂妮妮問。

「撒尿。」頭也不回。

「你快點，我還要洗澡。」

在衛生間還是磨蹭了半天，在鏡子里看著自己的臉，那一年二十一歲，得就像剛出殼的珍珠，而今年已二十八了，虞柏謙看起來一點都沒變，卻像一朵鮮花正在走向自己的末期。

半夜躺在床上，思量了又思量，最後決定徵求一下沈宏的意見。半夜三更打電話不妥，忍到天亮，才給他去了個電話，「我想去求一下謙哥，你覺得有用嗎？」

沈宏愣了一下，反應了半天才說：「求謙哥？什麼意思？求他管管他妹妹，還是求謙哥把設備賣給承亮？」

「當然是求他賣設備。管教他妹妹？虧你想得出來，我不會為這種事求人。」

「我覺得你會白跑一趟。」沈宏直言不諱，「謙哥要是能答應，他早就說服他妹妹把設備賣給承亮了。」

卻不能死心，「他們家的生意誰在做主？」

「基本上都是謙哥在打理，他爸爸前兩年做了個心臟搭橋手，現在已經退居幕後了。」

「所以我想去試一下，也許謙哥可憐我，就不會那樣幫著他妹妹了。」

這話說出口連自己都覺得心酸，沈宏頓時沒了聲音，良久才嘆了口氣，「那你就去試一下吧，不過最好有心理準備。」

嗯一聲，聲音微微的沙啞，「我知道，他要是不答應，我不會死纏爛打。」一直在說跪下去，難道真的會跪？無如何，都是做不出來的。

「想去就儘快去吧。」沈宏也是替他們碎了心。

「承亮已經在籌備抵押貸款的事了，昨天他還讓我幫他聯繫銀行的朋友，這次他賭得真的有點大，謙哥要是能答應，那真是幫了一個大忙。」他不停地嘆氣，「這事鬧得，本來是一個雙方互惠互利的事，結果被他妹妹這樣橫一杠子，也就是他們家錢多，所以慣著。」

辛蕙想著虞虹，沒有說話。

既然沈宏說要去就儘快去，看了下時間，決定今天就去。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出門之前洗了個澡，頭髮和沐浴都用的是桂妮妮買的原裝進口貨，怕香氣太濃，還多衝了幾遍。

從手提包里，找出了虞柏謙的名片。那天在餐廳，只剩他們倆的時候虞柏謙給的。當時隨手一塞，過後差點扔掉了，這會兒暗自慶幸，幸虧留著了。

循著地址找了過去，一路上都在想著見了虞柏謙怎麼開口，直到計程車停住，司機告訴到了，才回過神。拎著包，站在了江城的大馬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