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丹尼海格到底有多錢呢？我不想問也不敢知道。歐元的數字對於我來說，一旦超出了一輛Minicooper的價錢就是去了概念。一千萬歐元與一億歐元或者幾十億歐元能買到的東西有多大的差別，我本就不知道。我的一張撲克臉被他錯認為一種對錢的淡漠的態度，他於是這樣教導我：「微微，它不是壞東西，這個你同意嗎？那好，那我們就有了探討的基礎。它不能給與你人生中所有的歡樂，但是它買來絕大部分，帶你的朋友去逛商店吧，你要離開了，你說過那是一個好朋友，不是嗎？送多好的禮都不過分。」

是的，我跟同住了三年的小多要拆夥了。知道聖誕節之後我有了一個男朋友，但是我總是小心翼翼的掩飾自己上的變化，我也一直沒有告訴我要搬出去住了，直到有一天跟我說，要去黎了，因為有人在那裏看見小裴。跟我說要走的時候，已經託人把一大堆東西送到黎去了，站在一屋子的服裏面挑揀一些會帶走穿的，一些可以留給我的，一些托我扔掉的，一邊做這些事一邊囑咐我：「你啊，你自己可要小心點，你那張臉還有胎呢，像個桃子一樣，你刮一刮不行嗎？別人總是看你小欺負你。

我託了朋友在教會的生宿舍給你租了房子，你搬到那裏去住的話，比這裏劃算。雖然每個月多20塊錢，但是沒有那麼。

你吧，平時別總像一個獨行俠似的，中國的還是法國的朋友啊，你都得認識一點。不然你被房東老太太給害了，都沒人報警。哎你瞪著我看什麼啊？我說你說得不對啊？

這件服你穿吧，你穿的比我穿得好看。

…………」

我起先對叨叨咕咕的有點不太耐煩，後來聽說到房東老太太的事兒，就想起一直以來是怎麼護著我的，我就難過起來，我說：「你幹什麼一定要去黎啊？」

坐在床上跟我說：「咱倆在局子裏的時候，你記得不？你跟我說不是小裴害了我們，我覺得也不是。但是到底怎麼回事兒，我得問個明白啊。」

「你說過你不他的。」

「我現在也不管還是不，我得找到他，弄個明白。」氣壯山河的說，可是一眨眼就有一串眼淚從眼角流下來。

我過去摟著的肩膀，拍一拍哄，我說：「小多，一直以來都是你做餃子給我吃，還把服給我穿，我都麼送過你什麼東西。我，你，你要走了，我送點禮給你吧？」

看看我，抹了一把眼睛：「你送我什麼啊？那，那也行，你今天晚上多做一碗湯，你把料放得足一點，多放點哦。」

我笑起來，一下子出了一個鼻涕泡，我找紙巾出來鼻子，我低著頭跟急急地說：「不行，一個正經的禮，明天我們去老佛爺，我送一個正經的禮給你。」

第二天我手裏握著丹尼海格給我的瑞士銀行的黑信用卡帶著小多走進老佛爺。我那時候只認識范思哲，香奈兒，迪奧，還有Maxmara，當然只認識這些商場里的店也有好，它們避免了我穿著廉價的被私人名店的法國裁度量的尷尬。

我們走進香奈兒之前，小多用力的拽住我，低聲問：「幹什麼你？搶銀行了是吧？」

店員們隔著明的櫥窗好奇的看著我們倆，我拉著小多的手說：「走到這裏了，再不進去讓人家笑話了。」

我們是兩個著樸素的外國人，我已經做好了很多準備，被擋住不讓進怎麼說，被怠慢怎麼說，被當日本人怎麼說，從沒使用過的信用卡出問題又該怎麼說，可是整個過程沒有毫的波折衝突和戲劇，店員溫親切的介紹春季推出的新款，材料，配飾。小多試穿一套淡綠的洋裝時，我喝著店裏準備好的咖啡，疊著看他們的產品介紹，態度可親的男店員像個絡的鄰居一樣跟我探討里昂這兩天的天氣，當然他們最高興的還是我拿出那張卡片來，在收款的單據上籤上我的名字。

後來我想，可能有很多線索泄了我那剛剛到手的財富，儘管我自己並不適應，但已經微妙的表現了出來，而讓他們知道我是一個可以真的付錢在名店裏買下那些昂貴的華麗的服的顧客。可能因為我只關心那些服的款式樣子，從頭到尾也沒有詢問或者翻看價錢，可能因為我從進門開始一直都很自在，沒有任何的張興或者對某一件東西表示出來特別的熱，當然更可能的是，他們早就習慣了那些年輕漂亮實則無分文的郎忽然得到富翁的眷顧，手拿著神的信用卡或者空白的支票在這裏為自己改頭換面。

我自己什麼都沒有買，我心安理得的穿著原來的和牛仔。

我和小多拿著給買的服和鞋子在金甌餐廳坐下來，我們點了很多好吃的東西，向外面看看：「這裏可真是不一樣。」然後轉過頭，看著我，「你說吧，你究竟搶了哪家銀行？」

我搖搖頭：「我認識了一個男人。」

「慧慧，當然我知道。」拄著下，「是上次把我們從警察局弄出來的那個嗎？」

「嗯。」

「對你好不？」

我想只說一個「嗯」，但是的問題讓我沒忍住，我一想到丹尼海格，就咧著樂了一下。

小多握著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那就行，那比甚麼都重要。為你高興。」

這些事我都講給丹尼海格聽，我告訴他小多買了哪些服，哪些鞋子，喜歡吃金甌餐廳的哪一道菜，他聽說我們兩個孩報銷掉四個套餐的時候，從正在閱讀的文件中抬起頭來：「厲害！厲害！」

我看著他笑起來：「我說這些你煩不？打擾你工作沒有？」

「你說，微微，我喜歡聽，」他說，「要知道我是永遠也不可能當上大學生的。」黃的燈下，他的臉有種孩子氣的意興盎然。

「我還送了一些別的東西。」我坐在他旁邊的地上，抬頭看著他。

「是什麼？」

「我往的賬戶上打了兩萬歐元。——你知道的，丹尼，自己去黎，什麼都沒有這個來得更實用一些。」

「那麼你告訴了嗎？」

「沒有。用的時候自然會發現的。我怕不要，我也不想要再當面謝我。」

丹尼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他彎下腰來親吻我的額角和臉龐：「我就知道，你真好，親的，你真慷慨，微微。」

我摟著他的腰，臉在他的上，會著他的溫暖，使勁聞他上的薄荷味兒，我覺得又安全又愉快，我笑嘻嘻的說：「你才好呢，丹尼，那是你的錢，你才慷慨呢。」

2007年三月，丹尼海格在里昂為我買的房子裝修完，可以住了。那是一套高級公寓的頂樓，有八個房間，三個浴室和一個種滿了鮮花的七十平米的臺，自臺向外看是一個只對本樓居民開放的私人花園，裏面最老的槐樹已經有130歲。四位傭人在一位領班的帶領下把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都打掃的纖塵不染，我們有兩個什麼才都會做什麼點心都會烤的廚子。臥室和書房鋪著我最喜歡的那種能把腳面都蓋起來的白長地毯，壁櫥的表面材料是亞麻布鑲銀邊，水晶皿在新春的暖下閃閃發亮。我著它們，在心裏暗暗驚嘆，一個人怎麼可以擁有那麼多的東西？

當我窩在丹尼海格的懷裏在星空為穹的房間里看宮崎駿的電影時；當我在家裏接待預約造訪的著名珠寶經濟，賞鑒他帶來的寶石，帶著玩笑的心聽他講述這塊石頭上附著怎樣的傳說和神話，然後大方的開出支票時；當我開著自己銀的艾什頓馬丁穿過城市去上學而再也不用為下一個年度的學費和老師開出來的昂貴的書單而局促不安時，我想，我的一段生命結束了，另一端生涯真的開始。

第十章

那段時間的我與丹尼海格，除了他理公事，會見生意上的夥伴和我上學的時間之外，幾乎寸步不離。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都住在里昂，每個周末都回香貝里。在里昂的每天早上，丹尼海格起的很早，他跑步三公里去專賣綠食品的市集上給我買新鮮的橙子回來榨喝。我學會了開車，他的司機因而有足夠的時間睡懶覺，因為是我每天早上在丹尼海格的指揮下繞過老城區七扭八扭的單行路把他送到在里昂的辦公室。然後就一整天都見不到了，我得上課，在食堂吃中午飯，下午在圖書館做作業。我們每天晚飯都要爭取在一起吃，他會把所有的公務都理完，我也會把功課和作業都弄完，晚上我們散散步，騎自行車，下棋，看電影，不然就很早上床睡覺。

不知不覺間，我胖了很多，有一天量重，比三個月前居然長了十斤。雖然我的個子不算矮，但是這十斤都長在了胳膊上，看上去就非常的明顯，我真懊悔啊。在鏡子前面轉了很久，嘀嘀咕咕的埋怨自己，丹尼海格拍著我胳膊上胖出來的那兩塊打趣我說：「有人求你扮演大力水手嗎？」

我轉過：「黃油，一定是黃油。我得把他給戒了。」

「那可不要。」他擺擺手，「你也要變那種吃什麼都計算卡路里的人了？以後我早上跑步，你也加吧。」

我沒說話，在鏡子裏面抬眼看看他，這句話他說的是有心還是無心？哪個人吃東西計算卡路里了？

他看著鏡子裏的我，手一我的頭髮：「你在捉什麼？你這個詭異的傢伙。」

除了上的變化，我覺得自己的格也與從前不一樣了。我有了這樣的一個男人，我覺得快活了許多。我可以大聲笑，有時候撒，當我要什麼或者我覺得某一刻尤其他，我都會告訴丹尼海格。早上我一一的數他的睫，我也會逛一天的街給他選一條漂亮的領帶，有時候再搞點惡作劇，出點難題什麼的。

比如有一天丹尼海格猶豫很久也不太想扎一條我買的上面都是金熊貓的藍領帶，他找了很多歌理由：「微微，它跟我的襯衫不太搭；哎哎…………我的書薩儂太太去中國的時候被熊貓給咬了，我這樣嚇唬不太好吧？…………不對，這個領帶有問題，我怎麼也扎不正…………」

他說了Ｎ多個理由，我一聲不出，我的意思就是那樣的：我的意見如此，戴不戴這一條領帶隨便你。

到最後丹尼海格終於覺悟了，紮好了這條領帶，回頭看看我，皺著眉咬著牙笑：「了不起啊，微微，以後來『海格』工作吧，你這個彆扭勁兒，能夠打敗任何人。」

不過他的寵也不是沒有限度的，我幸福的膨脹啊膨脹啊，也有不小心玩大演砸的時候。慷慨的丹尼海格最討厭分盤子裏的食，我最初留意到是有一天我們在一家小餐館吃到最後，甜點心上來。他點的炭燒鮮從賣相上一下子把我的杏仁雪糕給打敗了。我眼睜睜的看著他一下一下的敲碎那甜點心黃乎乎亮晶晶的脆皮，發出清脆的聲音，然後他挖了一小勺放在裏，細細品味之後跟我說話。我一面應承著他，一面把自己的勺子過去，在他的炭燒鮮裏面挖了一塊，吃一口，又香又甜，我咽下去說：「嗯，嗯，然後呢？你說，你說。」

丹尼海格有一會兒沒說話，看了看我的，臉稍變。

我這人啊，從來敏，他那一邊一有風吹草，我馬上就想為什麼。那電火石之間，我在心裏面笑了又笑：怎麼可能啊？丹尼海格連幾百萬的項鏈都給我買，卻因為我吃一口他的點心而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