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銑拜見李炎,急匆匆的說道:「建寧王殿下,聽說您剛在東市扣了幾個用假錢的大食商人?」
李炎點頭說道:「正是如此,張太守匆匆前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張銑著急上火的說道:「郡王大人!不可啊!這些大食商人非常抱團,那個阿爾罕又是大食商人中的頭目,殿下扣了這些商人,恐怕以後大食商人就會繞道瓜州了!」
東市的紅火,張銑也是看在眼睛裏的。
對於這位建寧王,張銑也是相當的欣賞,但是張銑也擔心李炎太氣盛,在隴右道當的都知道,無論如何不能得罪這些大食商人。
若是得罪了這些大食商人,他們不來貿易,那麼倒霉的還是自己。
所以張銑才匆忙的找到李炎,希他不要意氣用事。
李炎看著張銑問道:「張太守,請問按照唐律,這些大食商人錯了沒?」
張銑愣了一下,作為理民,他當然要讀唐律,他點頭說道:「無論是鑄造還是故意使用惡錢,都已經犯了唐律。」
李炎又說道:「這些大食商人在瓜州用假錢,對瓜州好不好?」
張銑立刻說道:「自然是不好的,使用假錢會擾瓜州的秩序,若是大量假錢流,那本地的價也會了。」
李炎坐直了說道:「既然太守知道錯的是大食商人,那麼為什麼還要說繼續說下去?難道就因為所為大局為重,唐律和瓜州的經濟就都不重要了?」
這下子張銑也愣住了。
李炎站起來說道:「太守勸我大局為重,我知道你也是為了瓜州好的。但是什麼是大局?」
「為了幾個大食商人,今日枉顧唐律,明日縱容他們使用假錢,這就是大局嗎?」
張銑低下頭沒有說話。
李炎又說道:「張太守你說的大局,普通百姓看到了會如何想?東市的商戶看到了又會如何想?」
「就因為大食商人勢大,他們鑄造假錢,用假錢的事我們就放縱他們,那寒的是誰的心?傷的又是誰的心?」
「久而久之,這瓜州城都知道,只要勢大,那就可以不把瓜州上下放在眼睛裏,就可以不把唐律放在眼睛裏,也可以不把我大唐放在眼睛裏。」
「難道就因為他們是大食商人,我們就要縱容他們為所為嗎?」
張銑被李炎的話說的愣住了。
李炎繼續說道:「要我說,這大食商人不來也罷。」
「他們私鑄假錢,拿著假錢買東西我們都不懲,恐怕接下來進瓜州的大食商人會攜帶更多的假錢。我們用自己辛苦生產的商品,換來一堆假錢,那這些生意做著也沒意思了。」
張銑低著頭,越發覺得李炎說的沒錯。
可是一直以來,對大食商人縱容姑息,這都是已經是隴右道上下員的常態了。
今日李炎說的話,讓張銑大震撼。
李炎又繼續說道:「絕假錢,這是我一貫的態度!百姓無法分辨假錢的真偽,難道這些經年往來於大唐的商人們,也分不出錢的真偽嗎?不可能吧?」
「他們故意使用假錢,是擾我大唐的經濟秩序,決不能姑息!」
「好好審問那個阿爾罕,是不是這些大食商人在私鑄假錢。若是查實是他們私鑄假錢,就按照唐律理,不要再請示我了。」
張銑張了張,又將勸李炎的話吞下。
建寧王說得沒錯,什麼時候,我大唐需要外寬忍來對待異國人了?
這些大食商人不來就不來!反正如今瓜州的貨在整個隴右道都非常暢銷,也不差這些大食商人!
張銑向李炎告退,帶著人親自去審理這群大食商人。
而瓜州城的百姓,都已經知道了李炎懲辦這些大食商人的事。一下子瓜州滿城激昂,都為李炎秉公執法這件事拍手好。
在瓜州做買賣的,都吃過這些大食商人使用假錢的虧。
但是府一直都對他們姑息,這些商人又財大氣,所以在瓜州城裏都是橫著走的。
這一次栽了一個大跟頭,那些和大食商人打過道,吃過虧的大唐商人自然非常解氣。
崔濤捧著幾枚假錢,從刺史府返回軍營。
今日張太守親自升堂審案,這才讓崔濤知道了唐代開堂是有多麼麻煩。
因為鑄假錢是殺頭的重罪,所以每一個流程都要記錄清楚。
崔濤將這些假錢帶回來,首先要辨明這些錢的真偽,確定這些都是假錢。
崔若韻看著崔濤搬回來這些假錢,笑著說道:「你發財了?這有好幾貫錢了吧?」
「姐,這些都是假錢,審案子用的,你有沒有辦法快速辨別哪些是假錢?」
崔若韻拿起一枚假錢說道:「這還不簡單,開元通寶是銅幣,夾雜了鐵鎳鉛等雜質,你這個錢明顯偏輕,恐怕是用了鋅加量銅鑄造的。」
「除了稱重法之外,通過置換反應也能夠判定錢幣中的金屬,另外還可以通過焰反應,判斷錢幣含有的金屬離子。」
崔若韻搬出一堆瓶瓶罐罐,做了一會兒實驗后,疑的說道:「咦,這假錢竟然有不鐵,正是奇了怪了。」
崔濤連忙問道:「姐,為什麼奇怪?」
崔若韻說道:「銅是貴重金屬,但是在這個時代鐵礦也不是好開採冶鍊的,所以古代也有用鐵當錢的傳統。」
「而且從漢代以來,朝廷都執行『鹽鐵』的政策,鐵礦山都是府控制的。」
崔濤點點頭說道:「唐代也是,大唐的鐵礦都是營的,止民間私自開採。是啊,既然是鐵礦營,這些假錢里怎麼會有這麼多鐵呢?」
崔若韻說道:「若是從市面上收購鐵,再重新鑄造假錢,算上工藝的錢還更加不劃算呢,那這個假錢造了有什麼意義?」
崔若韻又拿出一把自己磨製的放大鏡,看了看假錢說道:「這錢是故意做舊的,氧化層很新,應該是最近剛鑄的。」
崔濤眼睛一亮,抬起頭對著崔若韻說道:「姐,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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