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小甜妞[七零]最新章節
(一)
家中隻有南北兩個臥室,哥哥們睡在北屋,唐棠睡在父母的南屋,這會兒哥哥們都歇午晌去了,南屋裡隻有唐棠和孟麗雲。
午後的涼風習習,融融,窗戶上掛著的碎花窗簾輕輕地鼓盪,孟麗雲回過頭,靜靜地看著唐棠,唐棠有一瞬間的恍惚,分不清自個兒到底睡醒了沒有。
「媽媽,咱們去找爸爸吧。」
唐棠說完,看清了媽媽臉上的淚水。
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手腳並用地爬下床,來不及穿鞋,噔噔噔地跑過去,抱住媽媽的腰,輕聲問,「媽媽,你怎麼啦?」
兒的聲音的,小手規律而輕地打著孟麗雲的背,因為這四歲的小小人兒,孟麗雲腔裡的緒得到了一點,不願意讓孩子過早地承擔不該承擔的東西,抬手了眼中的淚水,「沒事兒,媽媽隻是有點不舒服。」
實際上,孟麗雲中午去了一趟城南公安局。
中飯吃到一半,接到了城南公安局的電話。
電話是劉局長親自打的,電話裡沒有和孟麗雲細說什麼,隻說是唐誌華的案子有新的進展,讓孟麗雲去一趟公安局,劉局長還叮囑,最好是帶著其他家屬一道去。
孟麗雲當時心中就有些張,因為對於丈夫失蹤這個案子來說,有時候沒有訊息就是好訊息。
當即飯也不吃了,匆匆趕去城南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便被去辨認品。
一件髒兮兮的藍布棉,袖口和下擺都被磨得了邊兒,領口上有淡淡的跡,再有,就是一支鋼筆,鋼筆的墨藍金屬外殼上有山嵐市設計院的字樣以及一串數字。
這件服是孟麗雲親手做的,其實認得,但還是解開裳的釦子看襯——襯的左腰位置有一塊補丁,那是唐武玩兒火,不小心給燒了一個小,孟麗雲揍完唐武,從不穿的舊服上撿了一塊布,給打了一個補丁。
至於鋼筆,本不需要費力辨認,因為鋼筆外殼上那一串數字,是唐誌華在市設計院的的職工編號。
「是我丈夫的。」孟麗雲幾乎是僵著說出了這句話。
劉局長親自給孟麗雲倒了一杯水,講起了裳和鋼筆的得來。
現在國家的戶籍管理政策非常嚴格,無論是誰隻要是到異地,都必須找組織開介紹信,沒有介紹信就是盲流。哪怕是有人想出去討飯,都得找大隊開個討飯的介紹信,而且拿著討飯的介紹信去做別的,即便是做幫人補水壺這種不算投機倒把的小活兒,也一樣算是盲流。
各地的政府都都很重視查盲流,盲流一旦被抓到,就會被遣送會原籍。
前幾天城南公安局搞突擊檢查,被檢查的人當中有一個拿不出介紹信,為了證明自個兒的份,那人掏出一支外殼上刻著「山嵐市設計院」的鋼筆,號稱自己是市設計院的職工。
不巧,當日參與檢查的某個公安同誌,恰好有親戚在市設計院,因此當即就給親戚打電話,結果一問,鋼筆的工號對應的是唐誌華。
唐誌華的案子不但涉及大額款項,還涉及人口失蹤,市公安局一直很重視,城南公安局就更不必說,局裡每一個同誌都對案瞭如指掌。
因此,城南公安局的專門審了這個盲流。
劉局長是這麼說的:「這個盲流是羅安縣人,羅安縣在咱們山嵐市的邊兒上,這個地方在算盤河的流向上,屬於比山嵐市下遊的地界。經過我們的審問和證實,這個人是在唐誌華失蹤的第二天撿到的棉和鋼筆,我們經過對當地的走訪調查,這個人當時在家中,沒有作案時間。」
「據這個人說,領子上的跡,是撿到的時候就有的。」劉局長緩了緩語氣,慢慢地說,「唐誌華失蹤的時候是冰雪消融的春汛時期,我們推斷,唐誌華是被洪水衝到羅安縣,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過。而且——」
「而且,當時他上是帶著傷的。」
一個帶著傷的人,被初春的洪水帶著飄到了別的市縣,還被人撿到了帶的棉……
孟麗雲當時著腮幫子問,丈夫,活著的可能大嗎?
劉局長沉默半晌,沒有回答孟麗雲,隻是說市局得知進展之後,認為案子比原先大家認為的還要惡劣,所以市局專門立了調查組,和城南分局協同理此案。
「媽媽?」
孟麗雲回過神,知道兒人小,但是腦瓜子聰明著呢,所以轉個話題,問唐棠,「甜妞夢見爸爸什麼啦?」
哦,對,什麼都不如找爸爸重要。
於是,唐棠開始講起了夢境。
……
孟麗雲和唐棠說話的時候,樓下家屬院裡已經炸開了鍋。
正值下班的時候,一群人有老有,聚在那棵前陣子被汪翠芬猛撞了一回的老槐樹下。
「什麼?唐誌華死了?」
「那可不!」汪翠芬的老臉皮經得起臊,又把鄭紅從單位總工辦拿回來的搪瓷缸子端出來,聲氣地說:「我早就說,唐誌華肯定死得的了,你們偏不信吧?這下呢,人家大帽簷也是這麼說!」
這年頭有兩種工作最有排麵,一個是方向盤,一個是大帽簷,方向盤是司機,大帽簷嘛就是公安。
汪翠芬的訊息是從鄭紅那兒得來的,鄭紅呢,是恰好和城南公安局那位同誌的親戚坐在一個辦公室,兩邊兒打電話的時候,鄭紅耳朵尖,就聽到了。
這會兒一下班,鄭紅就迫不及待地踩著那雙友誼商店買來的皮鞋,顛顛兒地回家,告訴了汪翠芬。
汪翠芬本來就是個大喇叭,而且,這事兒得意啊,不得唐誌華死了臭了,再說了,是大院裡料得最準的,是不是?
所以啊,汪翠芬泡了滿滿一大杯花茶,打算就站在這棵老槐樹下,不管遇到是誰,都要細細地講一回剛得來的新鮮熱乎的唐誌華的訊息,而且還要發表評論和想。
「你們說,原先唐誌華多好的一個大小夥子啊,人長得好看,還是單位的技骨幹,前途多好啊,是不?」汪翠芬喝進去一口茶,將著漱了漱口,又一口吞下去了,自個兒的嘛,不嫌臟,不浪費。
誇完唐誌華,汪翠芬想起自己那老婿相當小氣,連忙加一句,「當然,唐誌華再好,那也比不上我婿,連我婿的腳指甲都比不上。」
好像說完這句就安全了似的,汪翠芬又惋惜地接著說:「可惜啊,唐誌華偏偏要娶個剋夫的,你看那孟麗雲,跟生豬崽兒一樣,一生一大堆,唐誌華要不是為著養活那麼大一家子,能死在工作的路上?」
這話說的,好像不跟孟麗雲結婚,不生那麼幾個孩子,唐誌華就不上班了一樣。
況且,鄭紅結婚幾年肚子裡一點靜都沒有,汪翠芬明麵上嫌棄,實際上羨慕孟麗雲羨慕得不得了,背地裡到求神拜佛。
不過,儘管大傢俬下裡嫌汪翠芬說話沒水平,而且為人刻薄摳門,但是還得顧忌著的老婿杜副院長,當著麵,還是多敷衍著這裹腳老太太。
隻有一個拿著邊兒扇的老太太,瞪著汪翠芬,「你可別瞎說!誰告訴你的?」
當著一群人的麵,竟然有人質疑,而且語氣還不咋好,汪翠芬的臉就不大好看了,不過一轉頭,看到是劉二胖的徐大媽,那剛要癟下來的皮子就恢復了原樣。
為啥子呢?因為徐大媽家裡擁有整個家屬院唯一的一臺十四寸的黑白電視機。這可是家屬院獨一份,王院長家裡都沒有的,每回吃了晚飯,院子裡人前三排後三排,左右再站幾個,烏泱泱地一群人圍著那臺電視機。
汪翠芬咋也想不明白那個鐵坨坨裡頭裝的啥,怎麼有人唱歌,還有人打仗?反正,也喜歡看就是了。雖然老婿說要買電視機,但這還沒買嘛是不是,所以還得靠著徐大媽那鐵坨坨看小人唱山歌。
汪翠芬不但沒甩臉,還有些好聲好氣的解釋,「我們家紅說的,公安局給單位打電話了。」
鄭紅家的房子在二樓,下頭有人看到正好在窗戶邊兒,就揚聲問:「鄭副主任,汪大媽說的可是真的?」
「真真兒的,我親耳聽到的。」鄭紅點點頭。
這下,徐大媽也不說話了,慢慢地紅了眼圈兒。
人群裡一片嘆氣聲,太可惜了……唐誌華是單位最年輕的所長,還是單位的男職工中長得最好看的,關鍵是為人也很好,誰家有困難,他都願意手幫扶一把。
唉,沒想,英年早逝,孟麗雲一個人帶著四個小豆丁,那可怎麼過活下去?
院子裡一片安靜,連汪翠芬也因為一口氣說了太多,嗓子有點沙啞了,喝著花茶歇氣兒。
這時候,大院門口進來一對年輕夫妻,因為不是本單位的人,王大爺照例問:「同誌,你們找誰?有什麼事兒?」
「我找孟麗雲,欠我們家錢,找要錢!」的說話大聲大氣,掏出兩個本本,扔到王大爺的桌上,「這是我們的證件。」
王大爺戴上老花鏡翻開證件,一個是汽修廠的工人古大富,一個是手套廠的工人李招娣,都是正規單位。
於是,王大爺按規矩登記在本子上。
還證件的時候,王大爺說:「同誌,小孟家裡今天怕是不大方便,要不你們改日再來?」
「那不可能!」李招娣氣呼呼地拿回證件,「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哪裡還需要挑日子?」
「要不……今天算了吧?再緩一緩,過兩天來。」古大富扯一扯李招娣的胳膊,小聲勸說:「當初我家揭不開鍋,我差點兒死,是誌華哥勒腰帶,把學校配給他的口糧分給我,後來進汽修廠也是誌華哥幫的忙,不然,我也娶不到你……」
說的是有有理,然而李招娣怒氣沖沖地甩開丈夫的手,尖聲道:「哦,唐誌華是你的恩人,你就要背著我借幾百塊錢給孟麗雲?那我弟呢,那可是我親弟,我們老李家的獨苗苗,找你借兩百塊錢,你咋就死活不肯借?」
古大富想說那不一樣,孟麗雲借錢是給孩子們的外婆看病救命,以孟麗雲的人品肯定有借有還,小舅子借錢隻是想買自行車和手錶臭顯擺,這些年給小舅子多錢了,可一分都沒有回來過。
但是,古大富敢想不敢說。
李招娣已經氣沖沖的走到院子裡,看到老槐樹下圍著一群人,揚聲就問:「請問,誰知道孟麗雲家住哪裡?」
大家心裡正在為唐誌華惋惜,也為孟麗雲難過,李招娣一看就不是個能好說好話的人,誰願意這時候還給孟麗雲添堵呢?
所以,大家看著李招娣兩口子,沒人說話……除了,汪翠芬。
要說起來,汪翠芬是恨唐誌華,但是更恨孟麗雲,孟麗雲不但搶了唐誌華,讓自家兒丟了老大的臉麵,還搶走了自家兒懷孕的風水。要不然,孟麗雲能母豬一樣連生四個,而鄭紅卻一點兒靜都沒有?汪翠芬早留意過了,兒的屁比孟麗雲的大,不可能是石。
「我知道!」汪翠芬是個矮墩子,被大家圍著,看不到李招娣和古大富,於是費力地跳起來,喊道:「三號單元樓的四樓——!」
汪翠芬不是裹過小腳的嘛,年紀大了走路都有點兒費勁兒,這著急忙慌地一跳,落地的時候就沒站穩,偏生旁邊兒的人不但不扶,還都好像生怕被沾到,一致地飛快地閃到一邊兒。
「哎喲——」汪翠芬摔了個狗啃屎,也不曉得斷了骨頭沒得,就這樣了,還倒著冷氣,堅持說完,「走到……走到底……就是了……哎喲……」
李招娣不說謝謝,也不管汪翠芬摔了啥樣,沖著三號單元樓拔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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