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ћ後半夜燕懷瑾沒再舍得折騰裴筠庭，凡事講究循序漸進，往後的日子還很漫長，他並不急於這一時。

本想哄舒舒服服地睡下了再離開。

裴筠庭聽罷卻直皺眉頭：“更深重，你即刻就要回去？”

燕懷瑾饒有興致地著：“雖然我也很想留下，可若徹夜不歸，明日闔宮的人，甚至文武百都該知道我在此宿了一整夜，你我焉還有命麵對長輩親友？”

“……”說得也是。

一場風月後，總覺得腦子都轉不過彎來了，裴筠庭甩甩頭，全包裹著被褥，隻出半個頭，一雙眼在晦暗的夜中顧盼生輝，撥人心弦：“那你走吧，我過會兒自己去淨。”

燕懷瑾挑眉，意有所指：“你確定？”

聽出他話裏有話，裴筠庭皺起鼻子，惡狠狠道：“燕懷瑾，你若再取笑我，明日起我就往琉璃院牆頭上‘燕懷瑾與狗不得’的字樣。”

年被逗笑，埋在上不起來，被嫌棄地拱了好一陣後才幽幽道：“那我走了？”

“趕滾。”

“睡完便翻臉不認人了，裴綰——”

後頭未完的話在裴筠庭警告的目中盡數咽了回去。

……

翌日天亮，裴筠庭不出所料地起晚了。

被銀兒醒時，眼睛還未能睜全，燕懷瑾卻早已不請自來。

“這個時辰，你不應該在上早朝麽，跑我這兒來做甚？”

“來瞧瞧你有沒有出‘燕懷瑾與狗不得’的紙張。”

恰好端著水盆走進來的軼兒一個趔趄，就連正替他梳妝的銀兒也是猛地一抖。

唯有裴筠庭，神懨懨地打了個哈欠，不作聲。

托他的福，昨夜裴筠庭本沒能歇上幾個時辰，故而現下仍半瞇著眼，一副無比困倦的模樣。

燕懷瑾老老實實坐在後，撐著腦袋，眸沉靜又溫和。

瞧了半晌，他忽然起：“裴綰綰，給個機會，今日我來替你梳頭描眉，如何？”

聞言，裴筠庭睜開眼睛，過銅鏡裏模糊的影，同他說道：“你會嗎？”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把木梳，自顧上手。銀兒見此景，便也知趣地退下。燕懷瑾捧起順烏黑的長發，同時低嗓音，含笑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

裴筠庭怔住。

年人的手，纖細又寬大，長著韌勁，此刻卻對頑皮、散的頭發犯起了難。

“燕懷瑾。”垂眸，“我昨夜，夢到你了。”

梳到一半的手停在腦後，他渾一僵，登時不知該喜還是憂。

莫非春夢這玩意還會人傳人不？

燕懷瑾有些許尷尬，又不想讓察覺自己的異樣：“夢裏，我都做了什麽？”

裴筠庭全然未注意到燕懷瑾的張與僵，接著說下去：“我本是在夢中瞧見一對新婚夫婦，那夢裏頭，新郎也是這般替妻子描眉梳洗的。”隻不過他的作比起燕懷瑾來說練太多。

“但昨夜我終於看清了那對夫妻的臉——是你和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時無。”喃喃自語般念出這首詩，爾後抬起頭，才驀然發覺燕懷瑾表十分古怪。

轉，眼看著燕懷瑾整張臉眼可見地在眼前慢慢漲得通紅，就連耳也紅得要滴。

又好笑又驚詫。

他想到什麽了？此番反應實在難以令人不起疑。

裴筠庭出手去，扯扯他的角，好奇道：“怎麽了嘛？說來我聽聽。”

燕懷瑾這才稍稍回過神，眼睛卻不敢看，直勾勾盯著地麵：“沒什麽。”

他那副表，裴筠庭能信才有鬼了。可纏著追問許久，他一個字也不肯吐。

直至最後，心生氣惱：“燕懷瑾，你對我有了。”

他啞然失笑，順勢將擁懷中，下輕輕抵在的發頂上：“真不是什麽大事。”

裴筠庭秀發如雲，兩手環著他的腰，歎道：“你腰好細啊。”

窗外紅雲淡霧簇朝霞，周塵埃四起飛舞，二人相擁，恍若畫卷中的神仙眷。

然而最終還是喚了銀兒軼兒進屋伺候。

畫眉時，燕懷瑾便倚在一旁的牆上，看得無比認真，仿佛真要將軼兒的手法一一學去。

他頗為耐心地候了小半個時辰，待發髻挽好後，才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掏出一隻白玉嵌紅珊瑚珠的如意釵，替在發間。

眸中一亮，莞爾：“這是何？”

顧及旁人，燕懷瑾並未明說，而是用口型，一字一頓：定、、信、。

說罷抬起手，出腕上的佛珠。

裴筠庭麵頰緋紅，自羨倒桃花。

世間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上撮合，或有鴛鴦，或有凰，或玉環金佩，或鮫帕鸞絛，皆由小而遂終。

怎會不明白燕懷瑾的意思。

年郎君著錦服，俊朗非凡，溫多意。白皙麵容上浮上淺淺紅暈，輕哼一聲，卻掩不住角的笑。

誰人見了不道一聲兩繾綣。

……

今日休沐，燕懷瑾有大把閑暇的時可以用來同待在一塊，於是二人商量著開始下棋。

誰也沒提昨夜的事，但他們心下皆有一個大概的答案。

裴筠庭不說為何敢將自己毫無保留地付給他，燕懷瑾也不問。

兩人都明白，倘若當日中蠱的換旁人，哪怕是燕懷澤，裴筠庭都不會做出如此選擇。

是因為燕懷瑾這個人，給了千分萬分堅固的底氣，使確信，即便他不喜歡自己，也絕不會辜負，讓聲名狼藉。

因為了解燕懷瑾，因為足夠聰明，敢於做決斷，選擇一個兩全的局麵。

房中氣氛一派和諧，一人執白子，一人執黑子，你來我往，各有輸贏。

耗了將近一個時辰後，突然聽聞厭兒在外通傳，稱有客來訪。

裴筠庭稍作思考，便猜到來人是徐婉窈。

燕懷瑾聽到後，朝遞去一個眼神，詢問是否需要回避。

搖搖頭。

沒什麽好避的。

徐婉窈照例將李嬤嬤留在了屋外，規規矩矩地行過禮後，才發覺屋竟還有另一人。

此人也認識，容貌俊逸，芝蘭玉樹，不是那大名鼎鼎的三皇子又是誰。

本想再次行大禮，卻被裴筠庭打斷：“無需多禮，當他不存在就是。”

燕懷瑾笑笑，沒反駁，還主替收拾棋盤。

吩咐厭兒端上茶盞，裴筠庭隨意與徐婉窈寒暄幾句後便直切正題。

“事辦得如何？”

徐婉窈靦腆地笑笑：“窈娘皆是按照二小姐囑咐步驟去做的，未曾出過差錯。眼下已經準備著手將屋子翻新了。”

裴筠庭顯然對這個進度十分滿意：“不錯，接下來就是到各個僻遠的村落招收學生，以及尋找教書先生了。”

“學生倒還好說，可這先生……要到何去尋？難道要從其他書院中挖人嗎？”

“無須憂心此事。”勝券在握，“我自有人選。”

兩個姑娘商議得熱火朝天，燕懷瑾在一旁一聲不吭，手指撚著顆黑子，似乎正思索著什麽。

聊到一半，裴筠庭突然起，急匆匆道：“窈娘，你稍候一會兒，我去找找東西放哪了。”

“好。”

一走，屋霎時靜了下來，徐婉窈沒由來地到一陣局促。

在坊間聽過不有關這位三皇子的傳聞，其中大多是些類似年老、兇神惡煞、殺人不眨眼等，令人而生畏的詞。可直到真正見著他本人後，尤其是瞧見他和裴筠庭待在一塊的模樣，便本無法讓人將他和那些詞串聯起來。

現下他依舊把玩著那顆棋子，老神在在，並未生出半分尷尬。

徐婉窈鬼使神差般開口問道：“殿下……您應當知曉二小姐要做的事，為何不趁機幫一把呢？”

話音方落，才察覺到自己的冒昧與唐突。

年目如炬，不怒自威，徐婉窈被他那麽一睨，手心都沁出冷汗來。

“自己能做到的事，我何必多此一舉。除非主向我求助，否則這便是看不起。將此事看作是一次長，或者說，曆練，我不知輕重地出手，非但不會使高興，反倒會討的嫌。”他似笑非笑，微偏過頭去，著從不遠返回的裴筠庭，眼裏匿著。

“裴筠庭生來就非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