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節這東西對於蔣丞來說一向沒什麼覺,今年好不容易能有覺了吧,卻顧不上去覺了。
不過他對形式並不是太注重,他在複習,做題背書,眼裡全是各科複習資料,但餘裡,他的男朋友就靠在床沿兒上玩著手機。
人節還差幾分鐘。
窗外在下雪,能聽到老北風著窗戶刮過時發出的尖銳嘯聲,聽著都冷。
但屋裡很安靜,有暖氣,有宵夜,有他低低的背書聲,有筆尖掃過紙麵的唰唰聲,還有看一眼就讓人安寧的顧飛。
相比各種禮和形式,他更想要的是這種實打實的景。
左肩高考,右肩。
哦喲喲。
大家好這裡是蔣丞選手腦直播第一季,最近蔣丞選手全力投了高考競賽的熱階段,x指導以您的經驗來看,他目前這樣的狀態怎麼?
這個選手的個人能力很強,自控力也很強,比賽時緒穩定,這次比賽對於很多選手來說,一生隻有一次,如果他能全力投的話,我相信他會取得非常好的績。
您覺得他現在已經全力投了嗎?
明顯還沒有,餘裡還有東西……咦,這不是上次直播鋼廠腦殘大賽時的冠軍獲得者嗎?
放在桌角的手機響了一聲,蔣丞聽到了,但覺上就跟沒聽到一樣,接著手機又響了一聲。
手機響了兩聲。
這是複習狀態下蔣丞對這靜的唯一判斷,至於手機為什麼響了,是短信還是微信還是新聞推送,會是什麼容,要不要看一眼……所有這些後續的想法,都沒有。
但兩聲響過之後,顧飛輕輕嘖了一聲,他卻馬上回過了神。
“嗯?”他看著顧飛。
“還一個誰發的?”顧飛說。
“還一個?”蔣丞沒明白什麼意思,手拿過了手機。
兩條消息。
第一個是潘智的。
-人節快樂!我絕對第一個,自發送踩點準,秒殺一切還要深款款醞釀的人!
第二個是顧飛發來的。
-看我。
蔣丞愣了愣,抬眼往顧飛那邊看過去。
“無論有沒有人節,我都在這裡,”顧飛說,“男朋友人節快樂。”
“人節快樂,”蔣丞笑了起來,“男朋友。”
“還一條誰發的?”顧飛指了指手機,“是不是在我這條前頭?”
“啊,是,”蔣丞這才猛地反應過來,頓時樂得不行,把手機遞到他眼前,“潘智。”
“我,”顧飛一看就笑了,抓過他手機回了一條語音給潘智,“潘智你是不是閒得太厲害了啊。”
“這都被你發現了,”潘智的語音很快回了過來,“人節快樂,晚安!你倆趕浪去吧。”
“他居然用定時發送?”顧飛一連嘖了好幾聲,“太賤了這人。”
“閒的,”蔣丞邊樂邊了塊兒風乾牛,超市裡買的那一包,吃了沒到兩天就已經見底兒了,他每次出一塊兒來都跟個娘炮似的一丁丁地啃,都舍不得大口咬,“你不知道這人手機裡擱了多七八槽的東西,最多仨月就折騰得跑不了得恢複出廠設置,恢複三次基本就可以換個手機了。”
“一口塞了行嗎?”顧飛看著他,“還有一包呢,至於麼。”
“還有一包?”蔣丞愣了,“那天不就買了一包嗎?”
“兩包啊,”顧飛歎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多大能耐呢,複習起來也還是會失憶啊。”
蔣丞把手裡的那塊兒牛一口嚼了:“哎——舒服!爽!你早說啊!我這一晚上吃著都跟嗑瓜子兒似的,一塊兒得啃八十來口。”
“我也就剛反應過來你是舍不得吃,”顧飛站了起來,拿過袋子看了看,往他手裡一塞,“帶著吃吧,走。”
“去哪兒?”蔣丞看了看窗外,也看不清雪有多大。
“放煙花啊,”顧飛走到窗邊看了看,“雪小點兒了,去嗎?我主要是覺得,白天放吧,哪兒哪兒都是人,再到晚上吧,那人更多了。”
“走,活活去,浪去,”蔣丞站了起來,眼睛盯著書,把最後一段看完了才了個懶腰,“展現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標誌是傳統建築,也被稱為凝固的藝,人類進文明時代的標誌是文字的發明……區彆是,漢字是中華文明的重要標識,漢字和史書典籍是中華文化源遠流長的見證……”
倆人出門兒之前把自己裹嚴實了,大半夜頂著老北風和雪出門放煙花,全鋼廠大概也找不出第二對兒了。
還好顧飛有法寶。
蔣丞裹著一風雪鑽進玉米麵兒饅頭的時候有一種非常幸福的覺:“開車吧,老伴兒。”
“開車了,”顧飛關好車門,發了車子,“坐穩啊老伴兒。”
“趕的!”蔣丞拍了他後背一下。
小饅頭開了出去。
街上一兒人都沒有,隻能看到在路燈的裡飛舞著的雪花,蔣丞喜歡看雪花的,能看到風的軌跡。
風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沒有形狀沒有沒有味道。
但你卻可以看見它,落葉裡,飄雪裡,地上打著旋的炮仗屑裡,黃的枯草的味道,白的清涼的味道,紅的硝煙的味道……
雖說街上已經沒有人了,但顧飛還是把小饅頭開到了河邊,上回他倆在這兒吵過一次架之後就沒再來過了。
河裡沒有水,從岸邊到河床,一片白。
“白天來的話,這兒肯定有人,”顧飛下了車,“鋼廠這片兒,最浪漫的地方就是這條河了,強行有水有草有樹。”
“咱倆也算強行浪漫了。”蔣丞拉好圍巾,跟著顧飛一塊兒往河沿上下去。
下河沿兒隻有土塊石頭路,被雪一蓋,每一腳踩下去都有種能直接出溜到底的覺。
顧飛往後出手,蔣丞拉住了:“你是不是怕我站不穩直接給你鏟河裡去。”
“不是,好歹校籃的,”顧飛回頭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想拉一下你的手,你手還暖……”
顧飛這話還沒說完,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腳下猛地一。
蔣丞下意識地抓了他的手,接著就覺到了一強大的拉力,他往後傾了傾想跟這力氣對抗一下,但沒有功。
腳下沒有合適的著力點,他大概連半秒鐘都沒撐住,就被拉得一屁坐到了地上,一腳把本來就已經失去平衡的顧飛直接鏟倒了。
顧飛摔到了他上,然後他倆像坐梯似地滾一團,從坡上連帶顛地一路滾到了河沿兒上。
“我!”蔣丞吼了一聲,覺自己從後背到屁都跟被人拿子砸了一頓似的。
“我你蛋了?”顧飛因為有他墊著,似乎還好。
“我蛋了你這會兒還能聽到我出聲?”蔣丞撐著地,屁還沒緩過勁來,“這人節過得真是彆致啊男朋……”
顧飛在他上掐了一把,他後麵的話被掐斷了,也在這同時覺到了河沿兒上,就在他們旁邊,餘裡,還有人。
蔣丞猛地轉過頭,頓時愣住了。
“。”顧飛著聲音說了一句,站了起來,手到了蔣丞麵前。
蔣丞抓住他的手,借了個勁兒也站了起來,然後一塊兒轉過,跟旁邊離著他們大概也就十米不到距離的人對視著。
此時氣氛非常詭異。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有個人的確奇怪的,但既然他們能想得到在這個時間到這個“全鋼廠最浪漫”的地方來約會,自然也會有彆人能想到。
上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認識顧飛和他,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四中吧裡的神人一樣想得比宇宙還遠……再說自打那天跟沈一清出了櫃之後,他就像卸掉了一袋一直扛著的水泥包,什麼都無所謂了。
但這人是一個人。
而且是一個肯定認識他們,甚至還相當悉的人。
從複習的角度來說,他現在並不希被人知道這些事兒,他怕自己心煩意被影響。
所以……是時候該把王旭滅口了。
沒想到先滅口的居然不是周敬而是王旭。
“你……”顧飛先開了口,“在這兒乾嘛?”
“過人節。”王旭回答。
寒風裡王旭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落寞和……傷。
蔣丞就在這一瞬間暫時把滅口的事兒放到了一邊,被王旭一條單狗非要在人節大半夜的跑河邊來吹著冷風自的神給震驚了。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神經病啊?
“自己過?”顧飛大概也同樣震驚,“還是在等人?”
“本來以為自己會等人,”王旭的語氣滿滿的全是悲傷,“沒想到隻是自己過。”
蔣丞沒說話,到這會兒他才注意到,就在王旭腳邊的一小雪地上,用煙花整齊擺的兩顆心。
這就合理了。
王旭心準備了一個浪漫的表白現場,但主角易靜本沒有來。
“……哦。”顧飛這樣的高商麵對這樣的場麵,也一時半會兒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場麵立馬再次陷了寂靜裡。
能聽到邊的雪落地時細細的聲響。
“你倆……”王旭靜默地在風裡了一會兒之後才猛地抬眼瞪著他們,“你倆怎麼個意思……我?你倆不會是……不會是……”
按電視劇裡的節,這會兒他倆就該同時掏出兜裡的槍,對著王旭的腦門兒嘭嘭兩槍,再看著王旭慢慢倒在後地上的煙花裡。
“過人節,”蔣丞看著他,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麵對著一個無法滅口的王旭,他也沒什麼可藏的了,“你有什麼意見?”
王旭這會兒大概比他倆剛才還要震驚,張了張沒說出話來。
“你,我,他,”顧飛沉著聲音開了口,“這事兒要有第四個人知道,我就弄死你。”
王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突然刮過的一陣老北風,非常配合地打了個冷戰:“哦我不會說的……我沒……我對這個吧,男的和男的吧……這個我……沒意見沒意見。”
“行吧,”顧飛點了點頭,“你回去吧。”
“我……為什麼要回去啊。”王旭問。
“因為我倆要在這兒放煙花。”顧飛看了他一眼,回頭走了兩步把剛才摔下來的時候扔了的袋子拎了過來。
“我……他媽的……”王旭湊過去看了看,“我真他媽服了。”
顧飛和蔣丞都沒說話,一塊兒轉頭看著他。
王旭擰著眉,盯著袋子裡的煙花,過了好半天都沒說話。
雖然今晚的月不算多麼明亮,河邊也沒有路燈,但因為距離近,蔣丞還是發現他眼眶裡居然閃出了淚。
“王旭?”他有些吃驚。
“我!”王旭突然很委屈地喊了一聲,“我!連他媽男的跟男的都談了!怎麼我想談個就他媽那麼難啊!”
“你……”顧飛被他這一嗓子吼得往後傾了傾,“易靜不來?跟你說什麼了沒?”
“就說沒心思,不來,要複習。”王旭帶著鼻音說。
“那也正常,人易靜一個學霸,這會兒肯定忙著複習啊,就還一百多天了。”顧飛說。
“學霸怎麼了?蔣丞不也學霸嗎?比還牛好幾個級彆呢,我看蔣丞複習的時候跟被點了一樣都不帶的,”王旭很不服氣,“蔣丞不也談嗎!還是跟男的!”
“喊,”顧飛看著他,“喊,再喊響點兒,要不我給你找個喇叭你上街上喊去吧?”
王旭咬住了,往地上一蹲,不了。
場麵再次陷僵局,現在蔣丞和顧飛既不能馬上就走,也不能就這麼挨著王旭的煙花再擺上一局刺激他。
三個人隻好一塊兒愣著,在老北風裡生扛著。
“你們是要擺個心放煙花嗎?”王旭蹲了好半天終於開了口。
“不,”顧飛說,“我們就是來放煙花,不擺。”
“哦,要不……”王旭了鼻子,指著自己擺好的煙花,“這個送你們吧,算是我的祝福。”
“啊。”蔣丞愣了愣。
“我11點半就過來了,”王旭蹲著蹭到自己的煙花旁邊,“我買了點兒引信,一個一個都給連起來了,點一次就唰唰唰全能嗞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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