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過十五歲，說起在河水中投毒時，臉卻沒有半分變化。廖道長一直在旁邊聽著，雖然他是舒貴妃的人，此時卻也不由打了個寒。

安慶帝卻是沉半晌，掌笑道：“兵不厭詐，這也不失是個好主意。那此事便由你去辦吧。”

三皇子一拱手：“是，兒臣必不負父皇所托！”

這番談，不過殿中三人知曉。隔日，安慶帝便下了旨，其余各地的寶塔要加修建，務必在今年冬前完工；另派三皇子帶兵前去肅州平，禹州舒聆停，肅州申屠胥，皆聽從三皇子調遣。

朝堂之上，太子一黨換眼神，面不定。三皇子一黨則大贊陛下圣明。唯有申屠孛、季安民等寥寥數人面擔憂，不知道安慶帝派三皇子去是何打算。

鄴京的消息傳到雁州時，已經過去了數日。

彼時蕭止戈正在帶著安長卿在田間巡視。上次與齊巍一番談話后，齊巍回去便召集了城中老農，集思廣益，尋找更是適宜雁州氣候的作。

這些老農都是經年跟莊稼作打道的，對氣候還有作比領兵打仗的將軍們要通的多。大家聚在一一討論，倒還真討論出了一些東西。

起因是有個商議時，有個老農猶猶豫豫說家中大兒子從雨澤帶回來了一種做“甘薯”的作。這作在雨澤隨可見，賣得十分便宜，個大又能飽肚子，因經商未賺到銀錢，便干脆買了幾車這種甘薯帶回了肅州。先前戰事，他們一家把糧食全部捐給了將士們，就是靠著這些甘薯才撐了過去。

齊巍一聽就來了興趣，請老農將兒子帶過來講一講這甘薯的事。

聽聞消息的蕭止戈與安長卿也一同去聽。原來因家中實在貧困，這老農的大兒子一直在四買賣貨賺點小錢。因有同伴說雨澤產饒，若是能弄回一批到大鄴賣，能賺不錢，他便了心，一伙年輕人從肅州出發，越過邊界去了雨澤。

但是去了才發現買賣沒這麼好做，一群人折騰了不日子，沒掙到什麼銀錢，路費倒是花費不。最后偃旗息鼓又回了大鄴。這老農的兒子不甘心兩手空空，想著這甘薯反正便宜，賺不到銀錢弄點吃的回去也不錯，便拉了一車甘薯回去。

老農的兒子說這甘薯在雨澤漫山遍地都是，據說十分容易種，而且生都可以吃。他還特意帶了兩個過來。

齊巍等人都看稀奇般瞧著，又聽可以生吃，當場削了一個嘗味道。口似葛，味似荸薺。

安長卿也跟著嘗了一塊，又拿著剩下的一個甘薯仔細打量許久，才開口道：“我曾在一本呂宋游記上看過甘薯的記載。上面說甘薯‘大如拳，皮朱紅，心脆多，生皆可食，廣種耐瘠，產量又高，一畝數十石，勝種谷二十倍①’。”　

上一世時他幽居王府無事可做，最大的好便是看書和冶玉。當時看過不游記和雜學，只驚嘆天下之廣闊，卻沒想過有一日還能真正上書里所說之。

蕭止戈卻一下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廣種耐瘠，一畝數十石？那是不是雁州也可以種植？”

眾將領對視一眼，目中都閃爍。

之后，蕭止戈用糧食換了老農家中所剩的甘薯，安長卿則憑著上一世的記憶尋到了那本游記，據游記中所記載，再結合老農之子的口述，草擬出了一份種植之法。

如今薯塊已經開始催芽，安長卿不放心，每日都要跟蕭止戈來這田間巡視一遍。

因天氣已經炎熱，田地又細細疏通過，這些薯塊催芽既快又多，短短數日，已經長出了綠油油的芽。安長卿巡視時，還有擅長農事的將士在田間仔細侍弄施。

按書上所說，這甘薯原本四月中種下最好，他們卻發現得遲了一些，如今已是五月，便只能多施，盼著它快快長。

“如果當真種，日后百姓的糧食就不用愁了。軍糧也有了著落。”安長卿目閃閃道。

蕭止戈看著這小小一畝田地，即使一向沉穩，也忍不住出了笑容。雁州土地貧瘠，作產量一向不高，若是這甘薯真有書上所說的高產，那雁州便有了足夠底氣應對將來。

“是啊，這是雁州之幸事。若是有可能，將來還可以往其他州郡推廣，大鄴百姓都有食果腹。”

安長卿側臉看他，蕭止戈臉上盡是豪。他似乎從未想過私藏，第一時間想到的，先是大鄴百姓的食。

“嗯。等我回去了，再把從前看過的書翻一翻，說不定又能有些新發現。”安長卿道。

他從前看那些書，只是當做解悶，如今經此一遭，卻恍然發現，這些書本上的東西，原來是可以切切實實落到實，改善民生的。

蕭止戈倒也沒有拒絕，只道：“辛苦喏喏了。”

安長卿一笑，又拉著他往田壟間去，一排排檢查過那些苗發苗況。

等兩人巡視完田地，恰好城中送信過來，說鄴京來信。兩人才又騎馬趕回了城中。

安長卿與他一同去了軍營，雁州軍務蕭止戈從未瞞著他，他眼下自然也看到了鄴京來信。看到三皇子帶兵去泗水平時，他腦中有什麼一晃而過，卻又沒能抓住。盯著信上的泗水直皺眉頭。

蕭止戈的表也不太好，雖然早有預料安慶帝必會派兵鎮，卻沒想到他會半點轉圜都不留。說到底，這群“白丁軍”也都是大鄴百姓，不過是被得沒活路了，才揭竿而起。若是朝廷能派人安，說不定本不用兵戈。

安慶帝此舉，肅州泗水一帶，必定會流河。

嘆口氣將信燒了，見安長卿也跟著愁眉不展，以為他在擔憂戰事，蕭止戈他的發頂，反而來安他：“如今擔憂也沒用，不如先將雁州顧好。”

安長卿思路被他打斷，只好跟著點點頭。自己去尋了書來看，等蕭止戈理完軍務，才一起回府中。

府中安福廚房備好了晚飯，見他們回來，就連忙人擺飯。

用過飯，兩人在院中溜了幾圈消食，不多時天便黑了下來。安長卿下外，換上底鞋，準備去浴房洗漱，旁邊的耳房如今已經被改了專用的浴房，與正屋打通，用一扇屏風隔開。

蕭止戈在邊上瞧著，輕咳一聲，道：“今晚，我就不去書房了吧？”

有了初回后，蕭止戈食髓知味，又信了話本上所說，纏著安長卿夜夜被翻紅浪。為此安長卿惱了幾回，將他趕到了書房去睡。這不，前天他又把人弄狠了，已經被迫睡了一夜書房。

無論如何，今晚不能再睡了。

北戰王厚著臉皮，掉外裳和馬靴，穿著一中大馬金刀坐在床榻上，雖然沉著臉，卻大有一副賴著不走的流.氓架勢。

安長卿瞥他一眼，卻沒有說話，自顧自去了浴房洗漱。

等洗漱完回來，便換蕭止戈去。安長卿滾進床榻里，抱著被子裝睡。

蕭止戈從浴房回來，就見他背對著自己，也不知是真睡了還是裝睡，但顯然并沒有再趕他去書房的意思，便松了口氣，上了床將薄被蓋好，又試探著出手臂，將人攬進了懷中。

一.夜好眠。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今天睡了床，明天就可以……

喏喏：不可以。

慫慫：……哦。

——————

今天是長的繡和不用睡書房的慫慫，十分值得澆灌營養鼓勵一番！

（不是繡遲到是JJ一直發不出更新！）

PPPPS：標記①摘自百度百科植學史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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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都說日有所思, 夜有所夢。

這一晚，安長卿竟然又夢到了上一世的事。生前死后那麼多年，其實對于從前的許多事他都已經記不太清, 但這晚上的夢境, 卻格外的清晰，他甚至能清醒知到自己在做夢。

夢里蕭止戈還遠在雁州，他一個人坐在王府花園的亭子里看書。伺候的下人們不怎麼心，在亭子外頭躲懶說閑話。

他也并不在意, 有一頁沒一頁的翻著書。

亭子不遠忽然傳來一陣低泣聲。他循聲看去，辨認出哭泣的應該是個小丫鬟，用帕子捂著臉, 斷斷續續哭訴著：“那麼多人, 那多人全死了……我家就在泗水邊上，寫了信也沒人敢送過去, 肯定沒有活路了……”

兩個丫鬟立刻張地捂住的，低低呵斥：“你不要命了，王管家都下令了, 不許我們議論這事！”

那哀戚的丫鬟似是怒極了, 抑著聲音道：“泗水邊上那麼多人，全三皇子毒死了！不讓我們說就沒這回事了嗎？”

“別說胡話。”另一個年紀大些的丫鬟警惕地回頭看了一眼安長卿，安長卿立刻低下頭, 裝作認真看書的模樣。

又嘆口氣繼續道：“聽說泗水邊上的村莊全都被派兵圍了起來, 陛下下旨說那些都是“白丁軍”，死不足惜。”

“若是你家真在泗水邊上……就節哀吧……”

那小丫鬟又哀哀地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