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劇，是沈一初與余九嘉的“月期”。

二人既沖又謹慎地談, 熱烈而又真摯。

《又見余麗》之中, 沈一初是不是喜歡過余九嘉？毫無疑問是喜歡過的。

何修懿認為，左然的戲拍的很有技巧, 甚至比李朝更有技巧。這并非是人濾鏡——李朝是一個直男, 未必真能會那的心思。

“第一次接”之后沒過幾天，沈一初與余九嘉又去公園幽會, 用手互相解決。某個公園角落有一片很茂的樹林，凌晨三四點鐘時幾乎沒有人，只有一對對同。

對于這場, 左然的重點卻并非是激烈的擁抱、親吻, 而是一反常態地使用了一段對話。這與何修懿過去看過的一些片子完全不同——那些電影每次表現“樹林幽會”都會讓演員們纏在一起, 作狂野、難以自抑, 整個畫面破碎、模糊, 很難承擔重要意義。而《又見余麗》當中, 這場卻是至關重要，它會現人的“長”——從不經人事，到彼此付。

對話是一個很長的鏡頭。左然與何修懿兩人躺在草地上, 卻又不是肩并肩，而是呈個“一”字，頭靠頭，分別向鏡頭左右兩邊展開。在一開始，二人側躺，攝影機被安放在地面與他們頭部同高的位置, 兩個人面向攝影機，卻都沒有看鏡頭。何修懿用手墊著頭，目注視著前方一朵搖曳的麗春花，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左然對話。左然呢，明明無法看見對方，卻努力地抬眼向何修懿的方向凝，依稀看見對方服的一部分。

樹林很。左然走了幾個地方，最終才選中了這里。

初夏凌晨四五點鐘，太已經放出芒，樹林深淺不一的綠當中還帶著一點點冷調。白樺參天，枝繁葉茂，綠草地絨毯一般，其間點綴著紫的的紅的橙的黃的野花，宛如大自然的油氈。

接著，攝影機慢慢推進，二人翻了個，面部朝上繼續躺著。攝影機也緩緩抬高，不斷轉角度，保證整個過程當中演員的臉面向鏡頭，最后由上向下拍攝兩個人的面部。攝影助理技嫻地縱著吊臂，使攝影機與兩個人距離不變。仰躺之后，“沈一初”“余九嘉”繼續聊無意義的天馬行空的話題。

在這個過程中，左然與何修懿相接的部位只有頭發——最為微不足道的地方。可何修懿卻能覺得到，這才是最難以自制的親。他甚至能想象得出形這個姿勢的過程——在樹林中紓解之后，沈一初、余九嘉為了規避風險不敢再有，可是一對人很難完全克制自己，于是他們選擇用看不見對方的姿勢講話，然而卻是越靠越近，最終將發頂挨在一起。

“一初，”攝影機運作，何修懿講出屬于自己的臺詞，“我們倆……正常嗎？”

“當然不正常。”那個年代很難能有自我認同。

“為什麼？”

“人妖就是人妖，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哦……”

“余九嘉”仰躺著看天，而后突然出右手并且舉過自己頭頂，送到同樣仰躺著的“沈一初”的眼睛前面。“沈一初”愣了下，飛快地了下對方過來的手。

“……”“余九嘉”忽然翻過，趴在草地上，直勾勾地盯著“沈一初”看。他的背上粘著野花野草，還有公英的絨。何修懿額邊的兩綹發垂下，在早晨的清風當中微微擺，讓他有一種乎乎的覺。

“……”“沈一初”覺到了視線，也側過，一只胳膊撐在地上，抬頭回“余九嘉”的眼神。

二人目纏。“余九嘉”的眼神里仿佛夾雜了卻強韌的麻，堅定不移。何修懿的表演不費吹灰之力，即使是最難被取悅的導演和觀眾也無法挑剔出來什麼。至于左然……

“左導，”執行導演說，“您的眼神……太堅定了。您看看吧，大概不。”

“……”左然過去看了一眼，點頭，指揮眾人，“重來。”

這是個長鏡頭，左影帝難得失誤，只有從頭拍。

一連幾次，左然才終于是抓住了覺。在對視時，何修懿覺得……左然的瞳孔，好像一盆清水，里面流著的彩如同月亮倒影，有人稍微在水盆里攪一下，月亮就會碎掉。又好像是一只蝴蝶，長長的眼睫如同蝴蝶翅膀，漫不經心地撲棱著，仿佛只要被人驚擾，它便會飛開去，再也不回來了。

太能說明問題的一段了。

沈一初，余九嘉，無疑互相喜歡，也有溫存的。可余九嘉的自我認同強于對方，對“不正常”提出質疑，而沈一初卻是自我憎惡、隨波逐流。余九嘉更堅定，沈一初較懦弱，在激烈的環境當中很有可能選擇妥協。這為二人命運將來埋下伏筆。

在何修懿心中，左然這個長鏡頭的安排十分神奇。過去他經歷的許多導演都讓對話中的演員一直盯著對方念詞，可何修懿此時猛然發現，其實現實生活當中，關系很親的二人在談時很會有眼神流——他們各做各的，或者吃飯或者喝水，或者開車或者走路。左然注意到了這點，只將直接對視用在刀刃上面，營造最為震撼的效果。

左然似乎……很有天分。

既然左然喜歡為自己和人寫故事、講故事，一同穿梭于他的一個個幻想中的世界，那有這種天分實在不能再好。左然以前沒當導演，也許只是因為不愿獨自為主角。

……

《又見余麗》中，六十年代占了很大比重。

在與沈一初確定關系之后，余麗幸福地陷到了。

他將樹枝另一頭給人，意為牽手。他隔著河，對對方做出了擁抱的作。他將戴過的口罩當禮，意為接吻。就連參加初中同學聚會時從同一個盤子里夾菜，或者某個調皮孩子丟到腳下來的雪團炸開并將二人鞋子弄，余九嘉都理解為是“有福同、有難同當”。

每次余九嘉在郵局給沈一初寄信都會微閉雙眼，張地將舌尖出，用艷紅的舌頭濡信封封口的干膠，那種的麻麻的味道可以給他一種快。從這些表現里就能看得出來，余九嘉是不甘心于見不得的地下的。他的格很瘋。

……

拍攝有條不紊地進行。劇組眾人漸漸進狀況，收工時間也從天天十點以后提前到了八點左右。

不過，別人休息時間變多，左然卻是沒有——晚上回到酒店之后他還要繼續準備第二天的拍攝。

最后一遍檢查劇本和分鏡頭腳本，思考攝影、燈、剪輯方面的問題，還有拿著跳棋演練走位，確保現場不會出現錯誤。

左然以為何修懿累，又在節食，因此力恢復不好，需要休息，在事上十分克制。晚上通常不做，最多一次。他總覺得，睡醒又要拍一整天，強度很高，沒有很好的狀態是堅持不下來的。

何修懿不知道左然這個心思，以為對方太忙，也只好忍。

忍，忍——

可是他真的是許久沒盡興了。

很奇怪，當了三十來年魔法師也沒怎麼樣，可一旦嘗過了甜頭，他就再也戒不掉了。

終于有天，在拍攝完一場沈一初余九嘉的吻戲過后，何修懿的難以紓解，于是便到左然房間洗了個熱水澡，松松垮垮地穿了一件浴袍，走回套間客廳卻是發現……左然又在擺弄跳棋。

“……”何修懿開口說，“左然——”

“嗯？”

何修懿坐在了左然旁邊沙發上，貌似漫不經心地問：“在演練明天的走位？”

“對。”

“……”何修懿也向跳棋。

左然喜歡藝，喜歡的東西。跳棋十分漂亮，是用瑪瑙做的，一個一個晶瑩剔。紅和白的是天然瑪瑙，綠、黑、黃、藍則為淺加工制。一個一個條紋清晰，很有澤。

跳棋形狀十分規范，上面是個圓球，下面是個圓錐，圓錐里邊中空。

左然沉著，將紅跳棋移了好幾步。瑪瑙跳棋落在木頭上面，有清脆的聲響。

何修懿知道，紅跳棋代表自己。在左然的安排當中，黑跳棋代表他本人，黃的是劇中的“我”，藍的是“我”的男朋友，剩下兩隨機，據需要調整。偶爾遇到多人大場，左然也會用國際象棋排演，那個時候，“王”是何修懿，“后”是他自己。

左然一直擺弄跳棋，何修懿卻火難耐。

沉默地看了好一會兒，何修懿突然間抓起代表自己的紅跳棋，提到半空，找到代表左然的黑跳棋，讓手里的東西輕輕摞在目標上面。只聽“啪”的一聲，紅跳棋落在了黑跳棋“頭頂”。因為瑪瑙跳棋下部圓錐部中空，一個跳棋套另一個非常簡單。

左然：“……？？？”

何修懿轉過頭，咬，盯著左然眼睛。右手卻是拿著那個紅跳棋，作十分緩慢，讓它騎在黑跳棋“頭部”上下頓了幾下。每次接，黑跳棋“頭部”都能到紅跳棋最側的部分，還會發出“啪”的一聲聲響。

“啪”了五次，何修懿停手了。

左然眼尾掃向跳棋：“……”

何修懿說：“有這走位沒有？”

“明天沒有。”

“……”

“不過現在可以。”

說完，左然便將何修懿抱起，走進套房臥室扔到其中一張床上，起對方浴袍，湊過頭去。

完地實現了剛才跳棋演示出的“走位”。

“嗯，唔。”何修懿閉上眼。

因為直白地表達了想法，這次左然毫沒有留，翻來覆去折騰過了半夜，干得酣暢淋漓，弄得何修懿很擔心嗓子會啞影響拍劇組計劃，還吞了倆寶。

從到心靈全都是饜足。

第二天，何修懿不但沒有發揮失誤，還一次NG都沒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