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橋回想起一年前在索馬里，燕綏半路下車，開槍卸了雇傭兵安保車的那一幕，跟著笑起來：“怎麼辦，我也想賭不會。”

他瞇細眼睛，盯住裝甲突擊車上控火箭筒的男人。

狙擊倍鏡下，他的一舉一都清晰得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一幀一幀，逐漸拉近。

胡橋忽然覺得哪里有些不對，他用觀察鏡，逐幀逐幀仔細地觀察了一遍。

“隊長，”胡橋把視野落在裝甲突擊車后的第二輛越野車上：“車上的噴漆我們是不是在哪見到過？”

傅征也發現了。

他槍口微抬，對準第二輛越野車：“記不記得我們來班加西的那晚。”

傅征偏了偏頭：“在門口試圖襲擊廠房的那輛越野，備用胎就掛在后備箱上。小狼崽還說過一句，無法理解他們的審。”

胡橋頓悟：“是反政府組織的一支勢力。”

傅征臉微凝。

廠房門口雖然有壕，但也只能抵擋一時。如果只是對付臨時起意試圖洗劫廠房，搶掠車輛糧食等資的武裝小隊，他和胡橋的確綽綽有余。

只要久攻不下，外面的暴徒不會浪費這個時間再針對這個明顯防衛措施良好的廠房。

可如果對方是來尋仇的，或者是得知這里有中國的軍方勢力，故意來示威，挑釁，屠殺，那就不妙了。

第一種，結果勢必兩敗俱傷。

第二種，如果等不到支援，還未撤離的所有僑民都將為利比亞反政府行中無辜的犧牲品。

無論哪一種，都面臨著生死考驗。

——

燕綏安頓好所有工人，盡量安好所有人的緒后，把荀莉到一邊：“你繼續聯系大使館，看能否安排車輛或者支援。”

指了指指揮部的方向：“我去把所有撤僑資料銷毀，廠房一旦失守，我們要面臨的就是最糟糕的況。北線陸路撤離的隊伍還沒離開班加西，包括這里還有最后一批海路撤離的隊伍。”

荀莉理解，回了眼神焦慮的工人們，低聲音：“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廠房正門被堵，不解決門外的暴分子，們本無法撤離。

“擔心什麼？”燕綏輕笑了聲：“外面那位，海軍陸戰隊一編隊隊長，全能型特種兵。知道什麼全能嗎？”

“海陸空就沒他不能作戰的地方，還不是單挑，以一敵十都沒問題。”燕綏出煙，攏了手點火。

再開口時，語氣平靜：“頂上那位，國際型狙擊手比賽里排名數一數二的狙擊手，所以用不著慌，等我消息。”

一本正經地忽悠完荀莉，臉上沒半點說謊不打草稿的不自在。笑起來，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半瞇，著說不出的風。

荀莉還沒緩過神來，又忽得一眨眼，吐出口煙來，神態俏皮又戲謔：“我，泰拳金腰帶。要不是打比賽賺的錢沒開公司多，我這會該是拳王了。”

拍拍荀莉的肩膀，指了指避難所里的工人，跟托孤一樣，忽然鄭重了語氣：“他們給你了。”

不等荀莉回答，推門出去，臉上的笑意轉時就徹底沒了。

抬眼，目落在樓梯口出的那稀薄的一線日上，眼里全是肅殺之意。

——

燕綏胡編瞎造一通給荀莉壯膽，自己反而虛起來。從避難所到指揮部，停下來時，小肚子都有些打。

抬眼看向仍掛在正中的五星紅旗，定了定心神，開始給自己洗腦：“慌什麼，我又沒騙。胡橋就算不是數一數二的狙擊手，但人能打一槍中一槍啊，夠要求了。”

把桌面上畫了路線的地圖全部收到一起，只留了幾份有用的，其余的一腦塞進一個鐵桶里，咬在里沒吸幾口的煙，被夾在指尖，尋了一個角，點燃所有要銷毀的資料文件。

正燒著，外面槍聲一響，一抖，火星著手，燙得一，轉看去。

心突然慌得不行。

強自鎮定下來，哆著手，又點了煙，直接扔進鐵桶里，看著火燒起來，那些文件卷著邊被焚灰燼后，起。

離開前，從墻角順了鋼管，提握在手里時到那重量，掂了掂，又折回去把國旗從墻上拆下來，疊一塊塞進口袋里。

——

傅征聽到后的腳步聲時，想也沒想，準確無誤地按住燕綏的后頸把攬到邊進懷里：“別。”

“我這邊暴位置了，對方在找我。”他得，說話時聲音吐息也緩慢，一字一字落進燕綏耳里，每個字都沉得有千斤重。

“你聽好了。”傅征緩緩抬手，把槍口一點點送出窗外，他咬著那沒點的煙，瞇了眼對焦：“外面的車隊，三輛車。第一輛是裝甲突擊車，火箭筒沒拆掉，胡橋暴位置后撤離換高地。我吸引火力，掩護他撤離，干掉了對面兩個。”

“對方人多，火力覆蓋的話沒多久就能闖進廠房里。”

“燕綏，我需要你。”

他的聲音忽然輕沉，隨著瞄準，狙擊槍下的子彈如悶在被窩里的響雷。

他一擊擊中立刻連槍帶人一起鎖回掩護點，按在頸后的手用力把更地進懷里，整個護在懷里。

同一時間，一整排子彈落在窗臺附近，槍聲集。

燕綏忍不住了脖子。

傅征察覺，把抱得更。

“你聽著，我把子彈全部給你，你去廠房后面炸出一條路來。我和胡橋掩護你們撤離，人多車，上不了車的就跑。”

“路線還記不記得？”

他起，一只手護著一只手端著槍，把槍口送出去。

這次槍口剛冒頭，立刻就遭遇火力制。

槍林彈雨中，傅征尋了個刁鉆的位置，繼續做胡橋的眼睛。

“記得。”燕綏從他懷里探出頭，呼吸中撲雜著木屑被擊碎的硝煙味。仰頭，看到他俊削的下，和抿的雙，心整個就了。

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要從廠房后方撤離，只能穿越沙漠抵達埃及邊境。

目前所有車輛只夠撤離從海路撤離的那支隊伍，要是放棄海路，一并走陸路，危險程度不亞于留在這廠房里。

車不夠，人太多，資太。留下的糧食和水，只足以支撐一百多人。

一并撤離目標太大，萬一遇上反政府組織，全軍覆沒也不是沒可能。

可這會不能夠質疑傅征安排的合理，得先把所有工人帶離廠房。

燕綏咬牙：“好，給我。”

難得這個時候，他有些想笑，懷暢意，心懷。

——

耳麥里，胡橋的聲音響起：“隊長，我就位了。”

“等我指令。”傅征話落，松開燕綏，獨手下防彈遞給：“穿上。”

燕綏搖頭：“我不要。”

“由不得你。”傅征強地把防彈替穿上：“我和胡橋會分散他們的火力，你放心把后背給我，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別回頭，先完任務。”

他最后那句話聽的燕綏心里咯噔一聲，本就抑在極深的恐懼鋪天蓋地而來：“那你呢？”

“我會安全撤離。”他把狙擊槍遞給：“不用我再教你怎麼用了吧？”

燕綏慌中出，聽力極弱的右耳似有針穿過耳孔，細如針扎。

又一子彈掃中，傅征把按進懷里，口的對講機掛在的領上：“害怕了就告訴我，保持聯絡。”

“你放心，所有人撤離后，我和胡橋會立刻撤出。”

他忽然不忍心再說下去，保證得越多，他越覺心里沉重。

這是傅征第一次看滿目慌，再無往日鎮定。

他不控制的，拎住的后頸一提，向自己。他低頭，重重地吻在的上：“別怕，我帶你離開。”

燕綏鼻尖一酸，強行控制，才不讓自己哭出來。

眼眶熱得要命，再難再絕的時候都不曾哭過，他一句話，險些出的眼淚。

“我不怕。”哽咽：“我就是，舍不得你。”

總覺得，這一眼再見時山重水遠。

站起，狠狠用袖子了眼睛。

眼角被袖得鮮紅，像是哭了一樣。

傅征忽然住：“燕綏。”

轉，聽力微弱的右耳只來得及捕捉到輕輕的一句“我你”，回時，他已轉，抱槍。

有彈殼彈落在他軍靴一側，那聲音，在寂靜的世界里，比風還輕。

——

傅征，我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