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普通路人的普通微博,因為一張圖片引來了很多人。圖上幾十號穿著道袍的道士,半包圍著一個老僧人,這畫面,乍一看還真有些讓人吃驚。
“6666這是干嘛呢,和尚:你們要對老衲做什麼……”
“笑死,火拼個鬼啦,一堆道士包圍一個和尚。”
“慘不忍睹!博主千萬別走,直播!”
“這畫面太我都不忍心看了。”
“求和尚的心理影面積……”
“道長手下留啊!”
……
在現場人不知道的況下,微博上熱鬧得很,那張圖后來也一直被不明真相的網友拿來惡搞,配上各種文字。
同樣不明真相的路人圍觀之下,和尚道士們倒是和諧得很。
謝靈涯說:“沒事兒,您拿好。走吧。”
道士們準備上大車了,他們那大車前頭車窗夾著一個牌子,標著司機名字和杻問道團。
老和尚一看杻二字,一拍腦門,想起來了,住謝靈涯:“你是不是姓謝?”
謝靈涯回頭,“是啊,我認識您嗎?”
老和尚仰臉一笑,爽朗地道:“有緣,有緣,竟遇到你了。”
謝靈涯:“?”
他一頭霧水,道觀他還有幾分悉,寺廟他就真的進都沒進過幾次,更別提認識和尚了。這張臉,更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其他道士們本來都要上車去等了,聽了不面異樣,喂有緣是什麼意思啊,誰和你有緣了,這位是我們道門的人!
老和尚又笑看了施長懸一眼,說道:“山水供蓮花,你我三人有前緣啊!”
他一說“山水供蓮花”五個字,他人還不明所以,謝靈涯和施長懸卻是一下恍悟過來。去年,施長懸為唐啟唐總的度假區將建的佛寺設了風水局,以山水生氣為托,供養上方別稱蓮宗的凈土宗佛寺。
那時唐啟便說,佛寺修好后會有從外地延請的高僧坐鎮,現在看來,難道就是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和尚?
“您是唐總請的禪門法師?”
老和尚頷首,“正是,我知道佛寺的設計后,就記住你們二位了。”
老和尚自我介紹,法號蓮談,在凈土宗祖庭東林寺出家——當然,等唐啟那邊建設好后,他就會過去了。
他認出謝靈涯來,也是因為加了唐啟的微信,而唐啟轉發過謝靈涯他們被發到網上的照片。
聽了名字后,謝靈涯和施長懸又對視一眼,巧了,老和尚法號里也有一蓮字,那這個局和他本人也對上了啊。
雖說釋宗弟子不能從事風水卜算,講究佛寺在,即是有靈,但是在華夏衍生這麼多年,又怎麼可能完全擺本土影響。老和尚為什麼記住他們,還不是覺得那風水局設得有意思。
“那確實有前緣,沒想到在這里能遇上,您來這里參加活嗎?”謝靈涯客氣地問了一句。
“辦事來的。”蓮談說得很簡略,并沒有要說清事宜的意思,但是這也沒什麼,大家本就是萍水相逢。
靠著這一點緣分,聊了幾句,蓮談再次謝過謝靈涯給他送回手機,這才道別。
——看到和尚道士們友好地揮手道別,圍觀的路人們竟出有點失的表。不吵架也不打架啊?
謝靈涯上了大車后,還有人問了兩句他們怎麼認識的。
謝靈涯說罷,坐在后面的張道霆趴在座位椅背說:“還以為和尚要拉你伙呢,突然一句有緣,嚇死我了。”
“哈哈哈,怎麼可能啊,我都開道觀了。”謝靈涯覺得他們太搞笑了。
“釋道兩家,千百年來本就有互相學習的地方,也有棄釋道或者棄道釋者。”施長懸不覺驚訝,淡淡道,“金丹派南宗五祖之一的白玉蟾真人,即因為融會佛理,曾被釋宗邀請教,只不過他拒絕了。”
——看,別說你只是開了個道觀,你就算做了道士,人家也是有可能來拉你的。
白玉蟾的名字謝靈涯聽過,金丹派指的不是靈霄派、薩祖派這樣的流派,而是以道士主修的科目分類,比如施長懸他們以符箓齋醮為主,是符箓派,金丹派指的就是以煉丹為主。
白玉蟾是宋朝道士,很有名,只是謝靈涯不知道他的詳細事跡罷了,沒想到這位牛到佛教都想挖角了。
“還有這種作啊,不過也不用擔心,我對佛法還沒什麼興趣。”謝靈涯想著道,“現在這個年頭,又學佛又學道的應該很了吧。”
……
與蓮談偶遇一事并未被謝靈涯放在心上,他倆微信都沒加一個,上了車后就奔當地宮觀玉皇宮去了。
玉皇宮顧名思義,供的主神是玉皇大帝,這里也屬于當地的風景名勝,一般人上山要買票。問道團一行基本上都不用買票,有道士證就行,像謝靈涯這樣的才需要買票。
這兒也有纜車,不過那是供游人乘坐,他們來問道,自然步行上山。
到了玉皇宮,此地的住持出來迎接,招待大家喝茶。
——住持不是錯,本方丈和住持兩個詞都是出自道家,屬于道教宮觀最高教職稱謂。一般全真派方丈,正一派住持,當然觀主,甚至喊主任(通常都有個宮觀管理委員會)也是沒錯的。
玉皇宮的住持方虛山,中年模樣,和問道團的領隊周道長,也是太和觀的管委會委員之一寒暄了幾句,一一介紹問道團的人員。
介紹到謝靈涯的時候,周道長打趣道:“這個是我們的祭酒道士。”
方虛山立刻領悟過來,“是小謝嗎?”
謝靈涯一汗,沒想到他在外頭還真有點名了,“是我是我。”
道士分很多種,有出家的,也就是在道觀常住,也有在家的,便如施長懸這樣的火居道士,而祭酒道士大家不太悉,是稱呼那種悉道教經典也了解齋醮科儀,但是不愿意傳度的道教徒——和居士是有區別的。
“你們抱觀的公眾號,我有關注啊,而且每期推送都有看。”方虛山對謝靈涯還熱的,“里面的容非常好,我還推介給了信眾,我說這個非常有助于大家學習經典。”
謝靈涯也連忙謙虛了幾句,說這是抱觀歷代先輩的果,他們一直都愿意分給同道。
“如果你們早來幾天,就剛好到我們的旅游文化周,有很多活。”方虛山出一個頗有深意的笑容,“每年我們都會在政府、企業支持下舉辦好幾次這樣的大型活,吸引數以萬計的游客前來參觀。”
謝靈涯一聽,這正是他興趣的啊,立刻振了起來,專心聽方虛山說。
“小謝,你有沒有興趣到我們道觀來實習?我聽說你在管理方面,還是比較有資質的。”方虛山忽然轉頭問謝靈涯。
“……”來了來了,又來了,謝靈涯蔫蔫道,“我還是比較想留在抱觀。”
什麼管理方面的資質,是道方面的資質吧,只是說得比較含蓄一點罷了。
“哎,過來流一下也可以嘛。”方虛山毫不猶豫地道。
謝靈涯花費了不口舌,糊弄過去,好在他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況。
說罷,方虛山又帶大家參觀了一下觀,走到一殿院時,里頭正在辦法事。謝靈涯一看,還有一架攝像機在現場。
方虛山又介紹道:“這是我們和某直播平臺的合作項目,為信眾直播法事過程,最高有數萬人在線觀看。”對業人士,他說的又比對外人要多,稍稍了一下合同收與直播收。
謝靈涯總覺得方虛山一邊說還老一邊打量自己,大概在想這個對他有沒有吸引力吧。
謝靈涯只覺得羨慕而已,而且他想的是,玉皇宮人氣真不錯啊,網絡直播還有幾萬人觀看,什麼時候抱觀能達到這個程度呢?
“我帶各位去那頭的擴建地去看看。”方虛山領著大家往外走,玉皇宮也擴建,規模卻比抱觀大多了。
方虛山表現得對謝靈涯這麼好,有人覺得理所當然,也有人會不滿,比如參與接待的一個姓劉的道士,是方虛山的師弟。
走著走著,他就對謝靈涯說:“謝總,抱觀每月給常住道士開多工資。”
謝靈涯的功底是沒得說,雖然沒比過,但是知道人家能把都功印拿回來,就心里有數了,要找不痛快當然不會傻到從這方面下手。
起初謝靈涯還沒反應過來,說道:“現在單錢是每位道長一月兩千。”
這相比最早給張道霆開的單錢,已經漲了,還不算提。
劉道士一笑,“我們這里是六千。”
玉皇宮是大宮觀,城市也大一些,水準自然不同。
他又問道:“平時一次齋醮,怎麼收費?”
“參與法會一百塊吧,法事另算……”謝靈涯回答著,也覺得有點微妙了。
剛才方虛山也在提錢的方面,但那一是介紹觀況,二是想給謝靈涯賣安利,不至于讓人反。而這位的語氣,就讓人不太舒服了,仿佛在嘲弄抱觀一般。
幾十個道士前前后后地走著,他們倆聲音又不大,旁人看到還以為正經討論些什麼。
謝靈涯都不太搭理了,一腳進山門殿,劉道士還在叨叨:“那平時供奉困難嗎?貴觀占地面積是?”
謝靈涯不樂意回答,他平時提錢那是負重責,你一個出家人老提錢有意思麼,你是來修道的還是來賺錢的?
不過,這樣的道士現在好像為數不。
劉道士:“……貴觀的主神像是多高的?泥塑還是銅鑄?”
他話音剛落,一個重砸了下來,就落在劉道士腳前,幾乎是著他的鼻尖而過!
謝靈涯看了一眼地下差點憋不住笑意,半轉過去低著腦袋免得被看見。
道士們全都被吸引了,“哎這是怎麼了?”
“有沒有傷?”
“神像該修補了,賺那麼多別舍不得花錢,我們那兒是金的。”謝靈涯抬頭緩緩說道,言罷走到神像前,上了三炷香。
劉道士震驚地看了他一眼,自己的鼻子,低頭一看,腳前一個碩大的中指正朝上,對著他的臉。
這是一個豎著中指、泥塑彩繪的手,而在道家,哪個神仙是中指豎起來的呢?
他們剛剛才邁山門殿,廟之有靈,猶制府之有中軍,自古靈鎮山門,這只手正是山門殿王靈像上掉下來的!
其他道士都折返過來,看了看神像,都覺得寓意不大好,方虛山趕用黃布把手給抱起來,然后讓人去聯系工匠。里嘟囔著工廠怎麼搞的,豆腐渣啊,還能斷了。
“師弟,你沒事吧?”方虛山看劉道士還傻傻愣愣的樣子,問了一句。
劉道士則去看謝靈涯,謝靈涯剛剛上完香,此時也有其他道士因為剛才那一幕去上香,唯獨他站在一旁,一臉似笑非笑。
劉道士心中一寒,哪里敢說剛才的真實況。他走到山門殿提起了抱觀的主神,現在一想,抱觀的主神不就是王靈麼……
就算是巧合也夠嚇人,何況劉道士就是個道教徒。
一時間,劉道士慫了,都沒敢再和謝靈涯搭話。
……
“剛才那是怎麼了,謝老師,你沒傷到吧?”張道霆和施長懸剛才都被其他道士拉著說話去了,張道霆關切地問了一句。
“沒事啊,就是……”謝靈涯看了一眼靈像,“哎,你祖師爺還是你祖師爺。”
祖師爺這個脾氣是真的暴,難怪原名“王惡”,江山易改,本難移。
張道霆半懂不懂地點頭,“那我也去給祖師爺上個香吧。”
當晚也是在玉皇宮過夜,這里有專門招待居士、游客的房間,不過都是一個房間睡好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