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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拉回到不久之前。
聽此人說自己是大人的親戚, 扎哈魯詫異地看了看對方。
可惜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而這時,已能聽見有馬蹄聲朝這邊而來,同時還能看到很多火把的亮。
衛璠顧不得多想, 忙道:“我也姓衛,我是你們衛大人的親戚, 從建京來尋他, 未曾想被人抓去礦里挖石炭,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衛兆已不省人事, 但裴洋還醒著。
他是跟這兩人一同被送到這里的, 自然知道衛璠說的假話, 不過他沒有聲, 也是實在累得已經爬不起來了。
扎哈魯雖是個實誠的漢子,但并不代表他蠢。
“你說是我們衛大人的親戚,就是我們衛大人的親戚?你有什麼證據?”
“什麼證據?”
衛璠無聲喃喃,眼看著路盡頭的火越來越近, 他一咬牙道:“你們衛大人是不是年紀不大?”
扎哈魯出詫異神。其實若沒有見過大人本人, 是很難相信大人是個非常年輕的青年。
殊不知衛璠這話里有技巧, 他說的是年紀不大這種模棱兩可的話。
若是,他會再繼續以問話的方式繼續套對方的話,同時加深對方覺得他真是衛大人親戚的印象, 畢竟他對‘大人’很悉。
若不是,對方神多都會顯出點來, 他會在對方說他胡說之前, 改口混淆視聽。譬如中年人也算年紀不大,難道你覺得對方老之類。
除非真是位老大人, 那算他運氣背, 三的幾率都被他上了。
這種察言觀, 是宮里人的必備。
這些長于鄉野間的漢子,多還是差點門道。
“他是不是娶妻了?”
這也是個模棱兩可的話,隨時可以改口。
“應該也有子嗣了。”
“你怎知我們大人很年輕,已娶妻還有個孩子?”
“難道你還真是我們大人的親戚?”扎哈魯不喃喃。
一旁有個漢子忙道:“扎哈魯,他還什麼都沒說,怎麼就大人的親戚了?”
顯然這個人比扎哈魯要機靈點。
這時扎哈魯也反應過來了,“還真是!那你既然是我們大人的親戚,就描述下我們大人的長相。”
他心想這人還沒到黑城,就被人抓進了炭礦,自然不可能見過大人本尊,若是說謊,肯定描述不出大人的長相。
衛璠沒想到會有人從中提醒這個看著五大三但不怎麼聰明的漢子,但顯然已經沒時間給他猶豫了。
死不死,就在這一遭。
他腦海里不浮起了衛兆說的那句話,和衛傅的那張臉。
老四,希你想的是對的。
若不是,咱們今兒就要死在這兒了。
“他生得格消瘦,但個頭很高,劍眉鼻,下微尖,生得很俊,但又沒有氣息……”
扎哈魯一拍大,他們大人還真長這樣!
什麼劍眉鼻,這些記太籠統了,但他們大人就是生得比娘們還俊,但看著就是不顯氣,很有男兒氣概的那種。
“是大人的親戚了。把他們都弄上車。”
扎哈魯一聲令下,車上下來幾個漢子,把衛璠三人抬上車。
抬上去時,扎哈魯問道:“難道這兩人也是我們大人的親戚?”
衛璠還來不及想難道那個衛大人真是衛傅,以為對方是不想多救人,忙道:“這是我弟弟。”
看到裴洋時,他想到對方沒自己跑而是拖著他和衛兆一起走,又道:“這是我堂弟。”
“都抬上車去。”
扎哈魯大手一揮,又瞧了瞧后方:“娘的,后面的人追上來了。”
“肯定是追這三個人的。”
扎哈魯一掌拍過去:“什麼這三個人?這是大人家的親戚,既然是大人的親戚,就是你的親戚,我的親戚。”
并揚聲對后面的車上道:“伙計們,這三人是衛大人家的親戚,卻在來黑城的路上,不慎被人拐到謝家黑炭礦里了,現在謝家的人追過來了,你們知道該怎麼辦了吧?”
也沒人多說話,因為實在冷,但紛紛都跳下了車。一共二十多個漢子,從車上夾層里,或是出刀,或是出弓箭。
拿刀的在前面,拿弓的退到后面,擺出對敵的架勢。
“什麼謝家王家,就算是這兩家人想來搶大人親戚,也干他娘的!”
也不過十幾息,那些火就到了面前。
是十來個騎著馬,手持著火把的漢子。
正是炭礦上的那些守衛。
“你們是什麼人?知道我們是誰嗎?這種天氣在后面追我們,是敵是友,自己報清楚來路。”扎哈魯分外不客氣道。
不同于其他地方,黑城這地界因為以前馬匪多,隊伍和隊伍之間,即使是趕路,也要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種形式的追趕,其實已經可以算是不懷好意了,即使扎哈魯當即領著人打上去,對方也是沒話說的。
“你們是誰?我們是謝家的。”馬上一名漢子道。
“什麼謝家的王家的?我們是黑城衙冰車隊的,你們若是趕路,我們給你們讓道,但別跟在后面。尾隨人后,非即盜。”
這時,扎哈魯顯出他不同于方才的機靈來,先下手為強,倒打了一耙。
當然并不是他突然就聰明了,只是黑城人一貫生存方式就是如此,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若對方識趣,自然不會為幾個擄來的煤黑子跟他們起沖突。
而且早在這些人到來之前,他就命人用平時給菜保暖的草席將那三人掩了起來,除非這些人上來搜車,才會發現那三人。
但搜車就意味著冒犯,直接可以兵戈相見。
對方不過十來個人,而他們有二十多個,還是衙的人,就不信謝家真猖狂到與他們對上。
果然扎哈魯想的到的問題,這些守衛也能想到。
守衛的領頭,是個四十多歲的瘦漢子。
他面不顯地掃視了下那七八輛冰車,皮笑不笑道:“我們并非故意追趕,只是礦上跑了幾個人,記順著腳印追過來的罷了。”
果然用燈一照,一排黑漆漆的腳印,順著來路一直到了這里。
但是——
扎哈魯繼續裝傻,問邊的人:“你們有沒有看到其他人?”
眾人俱是搖頭,說沒看到。
扎哈魯當即道:“我們沒看到什麼人,我們趕著回城,突然發現背后有人追趕,這才停了車。”
守衛領頭邊有個人道:“你們有沒有看到,讓我們搜一下車不就知道了,腳印是到這里,你們分明是……”
不待他話說完,扎哈魯便猙獰一笑。
他本就生得跟熊一樣高大,左臉因為捕獵時過傷,留下偌大一個疤,一笑起來猙獰無比。
他掄起刀來,指著對方。
“你在質疑老子的話?你頭兒屁都沒放一個,得到你來放屁?!伙計們,這些人要搜咱們的車,還記得當初劉大人說的話嗎?”
“敢打咱們冰車主意的人,一律干他娘的!”
劉長山要是知道自己私下教這些漢子時說的兵子的話,會被人奉為至理名言,估計要氣死。
無他,現在他怎麼說也是個守備了,總要注意點形象不是?
“干他娘的!”
十多個漢子揮舞著錚亮的刀,敲擊著車欄桿,敲得鐺鐺直響。
后方幾個手持弓箭的漢子,已經持起弓箭,箭在弦上。
瞅著這些人的架勢,守衛領頭到底退卻了。
“既然真沒看見,那就算了,你們走吧,我們不會再追你們了。”
扎哈魯二話不說,揮手讓大家上車。
但手里的兵都沒放下,弓箭手依舊保持著箭的姿勢,站在車尾,虎視眈眈地盯著提防這些人耍詐。
車隊很快就離開了,留下一眾滿臉不甘的守衛。
“就不該放他們走。你看這腳印子,明明就是在這停下了,人肯定在他們車上。”
守衛領頭著臉道:“他們有弓,人比我們多,人家就是不,你還真跟人打起來不?”
“那黑城衙現在好大的威風,小小的一個冰車隊,竟敢跟我們板起來了!想當初那位總管在時,見到咱們謝家的人,也得畢恭畢敬著。”有守衛不甘不愿地說。
可今非昔比,誰能想到也不過數月,黑城這地界的勢力已不知不覺經歷了一番洗牌。
那位新來的安使大人,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馬匪掃了一遍,又把黑城近郊的屯子收攏了大半。
不過一個子菜,就把城里大半百姓和那幾個雜姓屯子跟他捆綁在了一起。
方才那個扎哈魯,守衛領頭的眼,似乎是后東山屯的人,那地方在東山背后,遠離人群,一個窮得只剩了人的破地方。
可那地方的人也最莽撞憨直,若別人說要手,他還要質疑下是不是耍詐,可這群人他不敢賭。
“不過是三個無關要的煤黑子,就當死在礦坑下了。”
守衛領頭環視了一下眾人:“這事鬧大,對我們沒好,不想罰就閉。今天發生這樣的事,幸虧人都追回來了,這三個就跟死的那幾個報礦塌方,砸死在下面了。”
“記是。”
“走吧,回去。”
.
衛傅在聽到這聲音后,也是渾一震。
但此人著實看不清面目,不裳上是黑漆漆的,頭發臉上也是漆黑一片。在福兒的示意下,有人去端了盆溫水來,給那人了臉。
一盆水下去很快就黑了,人也只出現了個廓。
只能繼續換水,了三遍后,此人的面目終于顯出來。
“三……衛三竟然是你……”福兒詫異道。
一聽說大人竟真認識此人,扎哈魯也松了口氣,他還真怕是救了個不相干的人,或是個騙子。
見此他忙帶著人下去了,給大人和夫人留下說話的地方。
衛琦也聽說有他哥的親戚找來了,就在后面跟了來。
剛踏進門,就聽見守財奴詫異地喊衛三。
走進來一看,竟然是衛璠。
“居然是你!”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衛琦的臉上也出一抹極為復雜的神。
是啊,他也沒想到他能活著。
“你怎麼弄這樣了?”
衛璠咬著牙,將自己的經歷大致說了一遍。
原來一開始,他們確實被流放到了尚堡,那地方雖苦,要干苦役,到底日子還能過。
可忽然有一天,來了人,要了一批流人去寧古塔。
從那個時候,他們的苦難才開始。
寧古塔比尚堡可就要苦寒多了,關鍵是那地方遠離建京,下面的人就格外肆無忌憚和猖狂。
沒地方說理,沒有王法,管著他們的差役,就是他們的天。
什麼苦活兒重活兒都是他們干,這也就罷,關鍵當地人奇缺,李德妃和張賢妃就被人盯上了。
有一陣子為了保護兩個人,衛璠和衛兆去做苦役時,都要把二人帶上。可那地方太冷了,他們又沒有足夠保暖的棉,于是就形了兩種狀況。
要麼留在窩棚里,可能不知哪會兒就被人玷污了。
要麼跟著出去,凍病或者凍死。
可以說那段時日,是衛璠和衛兆最覺得暗無天日的時候,哪怕后來陷炭礦,都沒那時絕。
后來兩個人怕拖累了兒子,雙雙懸了梁。
兩人把母妃埋了后,實在沒忍住心中悲怒和憤恨,把當時說風涼話的差役以及迫他們的差役都殺了。
再然后他們就被弄到了更北的黑江。
聽說李德妃和張賢妃為了兒子懸梁而死,三人不都出唏噓之。
大抵是這唏噓之刺激到了衛璠,他突然面孔扭曲起來,眼睛也變得紅,瞪著衛傅:“我用不著你可憐,你之所以能站在這,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不過是因為你娶了個好人罷了,不然你的下場一定比我更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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