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一零四章 詔書
景琛難得沒有因為景韶的莽撞言語而訓斥他,只是沉默了良久。若聖旨不是宏正帝所下,那麼四皇子篡位,他們在外的皇子自當回去清君側;若是聖旨是真的,此番宏正帝若當真疑心於他,那麼隻回到京城也是死路一條。
慕含章看了看景韶,輕歎了口氣:「事已至此,也唯有放手一搏,方能尋得一線生機。」
以睿王的資質,自然是儲君的不二人選,原本以為只要他們謹慎行事,韜養晦,宏正帝百年之後自然能順利登基,卻沒料到生出這等橫禍。不過自古以來,皇家奪位就有風平浪靜的,他們之前做的諸多準備不也就是防著這一天的嗎?
景韶看懂他眼中之意,握住那只瑩潤修長的手,復又看向沉穩如山的哥哥,這一次,他兵權在握,定能護得這兩人周全。
「回去,」景琛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沉穩,聽之便令人心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事不宜遲,景韶將江南的八萬兵馬留下三萬,其餘五萬加上自己的五千親兵,親自護送兄長回京。顧淮卿也想跟著去,但被其餘三人一致否決,如今宏正帝正是疑心重的時候,若是給他看到了淮南王,那景琛就只有宮奪位一條路可走了。
淮南封地位置奇特,以之為起首,便可直搗黃龍,大軍若要攻下京城基本上沒有任何天險。
景韶一直不明白太祖為何會把這般危險的封地給淮南王先祖,不過管他為何,如今太祖留下的這個「缺陷」卻是大大便宜了他。
果如他們所料,一路上不斷有人截殺,但是那小的兵士在大軍面前本不值一提,八百里一馬平川,王勢如破竹。京中聞之變,大皇子帶兵前去阻攔王大軍。
「大皇子兵力幾何?」景琛坐在馬車上,問剛剛鑽進來的慕含章。
「不足三萬。」看慣了景韶打仗的慕含章,並不怎麼擔心。
景琛放下手中的書,沉片刻,微微頷首。
「哥哥,可是看出什麼了?」慕含章見他沉思,忍不住問道。
「中原的大軍若是父皇調遣,起碼能調八萬。」景琛見他瞬間明瞭,眼中出些許滿意之,又多說了幾句大辰的兵力分佈與調遣。
這幾日趕路,慕含章多數時間與景琛共乘馬車,兩人均是話不多的人,但偶爾的談,都能使彼此獲益匪淺,尤其是慕含章,對於帝王心有了更深的瞭解,也才知道,景琛自小所學的當真就是為君之道。
「景韶善戰,與其餘諸事上卻總不開竅,你既決定與他共度此生,便要時常多擔待些。」景琛看了看遠自家弟弟的影,口中說著責怪的話,語氣裡卻是滿滿的維護之意。
「哥哥盡可放心,臣弟定不會欺負了他去。」這些日子與這位兄長也親近不,慕含章也忍不住調笑兩句。
景琛看了他一眼,慢慢出個淡淡的笑容。
「灰~」一聲駿馬的嘶鳴聲響起,景韶吵吵嚷嚷的在馬車外大喊:「哥哥,君清,快來看我捉到了什麼!」
兩人聞聲走下馬車,就看到景韶站在車外,腳邊放著一個被麻繩捆了粽子的人,正滿目桀地瞪向他們,可不就是大皇子景榮!
「皇兄,父皇可是中毒了?」景琛靜靜地看著地上的人,沉聲道。
「哼,爾等犯上作,不得好死!」大皇子冷笑一聲,沒有否定,眼中滿是怨毒與瘋狂。
景琛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殺君弒父,你們,簡直喪心病狂!」
「你可真是會潑髒水,所有人都知道你迫不及待想登基了,毒殺父皇之外,你還想戕害兄長嗎?」大皇子掙著就要朝景琛撲過來,被景韶一腳踹倒。
「剛好景瑜送了個囚車給我,如今就轉送給大皇兄吧。」景韶拎起地上的人,扔給趙孟,指了指不遠的囚車,正是當初宣旨之人帶來的那輛。
趙孟毫不含糊,單手提起景榮扛到肩上,大步流星地就往囚車走去。
「軍中就這兩輛馬車,睿王和侯爺還要共乘一輛,單劃給殿下一輛,當真是我們王爺宅心仁厚。」右護軍跟著過去湊熱鬧,看著大皇子那一臉要撲過來咬人的表就忍不住刺上兩句。
「郝大刀不在,你小子就又欠了。」趙孟把人扔到囚車裡,匡噹一聲闔上門,他們幾人中,郝大刀最為剛正,往常右護軍耍皮子,總免不了被說教。
左護軍默不作聲地站在一邊看他倆鬥,上前把囚車的大鎖扣上。
景韶他們這次,若是賭錯了,就是犯上作,跟著他的將軍們都沒有活路,所以雖然郝大刀一百個不願意,還是被景韶留在江南鎮守,到時若是他們失敗了,也不至於被牽連太深。但趙孟和左右護軍是說什麼都要跟著的,畢竟他們自始至終都是王親兵,總歸也不了干係,自當效忠到底。
景琛看了那幾個吵吵嚷嚷的將軍一眼,轉又上了馬車。路途遙遠,勢危急,沒有多時間給他們浪費。
「大膽王,竟敢帶大軍回京!」京城外一百里,正是茂國公的兵權所在。
景韶瞥了茂國公一眼,公侯之中他的爵位最高,因而手中的兵權也最接近皇城,繼後選擇與他家聯姻,著實是個明智之舉,不過……看看茂國公後不足萬人的兵馬,實在是不夠看的。
「本王聽聞有人犯上作,自當回京,為父皇清除佞。」景韶拿銀槍指著茂國公的鼻子,說得理直氣壯。
「哼,你們兄弟兩個謀權篡位,皇上已經知曉,我勸你們立時棄甲投降,跟老臣回宮謝罪,皇上仁德,說不得還能饒你們一命。」茂國公一副竹在的樣子。
「大軍回京,父皇當有所知曉,茂國公不如拿出父皇的手諭,我兄弟二人自當束手就擒。」景琛站在馬車上,冷冷地看著茂國公。
「小心!」慕含章聽到破風之聲,一把推開景琛,景琛當即反應過來,扯住來不急躲避的慕含章,兩人齊齊滾落到地上,一支烏黑的箭矢就直直地釘在他方才站的位置。
「唔……」慕含章爬起來,瑩潤的手掌被地上的石頭劃傷,鮮溢出,很快染紅了雪的袖。
「君清!」景韶回頭看到自家王妃傷了,頓時火冒三丈,再回頭時,茂國公已經帶兵殺了過來。
景韶仰避開茂國公的劈砍,回以槍桿狠狠地朝他甩去,茂國公立時回手,以刀背擋住銀槍,後的騎兵也衝殺上去,頓時砍殺聲震天響。
左右護軍並不上前拚殺,而是牢牢守在馬車兩旁,將衝過來的騎兵統統斃於刀下。
景琛拉著弟婿爬起來,墨雲十八騎迅速上前將兩人圍在中間,加上左右護軍的騎兵,形一個堅不可摧的壁壘。
茂國公年輕時也是征戰多年,武功之高強非是疏於練習的大皇子可比的,景韶應承起來並不輕鬆。
盤亙著青龍文的大刀靈活如同左膀右臂,一劈一砍之間似有千鈞之力。景韶以槍桿連接數招,被震得虎口發麻。閃著寒的刀刃在銀槍上劃過,發出刺耳的聲音,景韶立時翻轉銀槍,以槍頭死死卡住刀刃,方得以息片刻。
「王爺當真以為自己就是大辰第一戰將嗎?」茂國公輕蔑地看著景韶,在他們這些老臣看來,王屢次帶兵不過是因為臣子不敢居功,盡皆推到了他一人上才顯得這般厲害,實際上遇到真正的高手之時,也只有挨打的份。
景韶冷冷地看著茂國公,似乎有些力竭,握著銀槍的手也在微微發抖。茂國公眼中更顯得,越發的欺上來,眼看著銀槍被彎,刀刃就要到景韶的脖頸,突然聽得「刷拉」一聲,藉著就是鮮噴湧的聲音。
茂國公愣怔片刻,緩緩低頭,看著自己被利劍劃開的腰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景韶單手持槍,橫著狠狠一拍,茂國公就跌下馬去,大刀落地,被週遭的廝殺聲盡數掩蓋。左手甩了甩長劍上的珠,收劍鞘,這老匹夫穿的那鎧甲從頭包到腳,連脖子都護著,害他廢了半天勁才看出那腰間有一道布匹相連的隙。
「茂國公已伏誅,爾等速速放下兵,否則以謀逆論!」景韶帶著力的聲音傳遍八方,茂國公的兵紛紛了陣腳,而王這邊則士氣大振。
這場戰爭不多時便停下來,景韶迅速衝向馬車,開墨雲十八騎,把自家王妃抱了過來:「傷哪兒了,給我看看。」
「不要,就是劃傷了,」慕含章舉起已經包好的左手給他看,「茂國公的目的就是要殺了哥哥,定然不是父皇的意思。」
「傷的這麼深,不行,得用那個藥,否則該留疤了。」景韶完全沒聽進去,練地拆了包紮重新塗一遍藥。
景琛默默地看了一眼「有了媳婦忘了哥」的弟弟,轉頭問墨雲十八騎:「出皇城前,父皇可給過你們什麼代?」
十八個黑大漢面面相覷,其中一人答道:「回睿王,皇上只說讓我等保護好殿下,別的什麼都沒說。」
「聖旨言說本王謀逆,爾等還要護著本王嗎?」景琛沉沉地看著說話的人,這一路上他都不曾盤問過這十八人,他們也一直跟隨著,也正因為他們十八人,才讓他篤定父皇並不是真的要殺他,如今馬上就要進京,京中定然是萬分兇險,必須再次確認這十八人的立場。
景韶悄悄朝外圍的左護軍使了個眼,一旦十八騎的忠心有問題,立即將他們斃於刀下。
「我等從未接到任何其它命令,屬下十八人拚死也會護得殿下周全。」那人毫不猶豫地應道。
墨雲十八騎齊聲說道:「誓死保護睿王殿下!」
景琛微微頷首,這些人在景韶的大軍面前也毫不改口效忠於他,堅稱自己只聽命於皇上,那麼父皇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大軍不能靠近京城百里以,你且讓他們在此駐紮。」景琛抬頭對景韶道。
景韶皺了皺眉,茂國公已死,京城周圍著實再無兵力,但是,京中還有一萬林軍:「趙孟與大軍留此,親軍隨本王再行五十里,至大營。」城南五十里是景韶每次出征前整頓親軍的地方。
行至五十里大營,已是次日清晨。景韶其實並不願意讓大軍留下,畢竟京中是個什麼境況還不清楚,輕拍了拍懷中睡得香甜的人,想與他商量一下怎麼勸服哥哥。
纖長的睫了,慕含章緩緩睜開眼,還沒說什麼,不遠便傳來了陣陣馬蹄聲,仔細看去,竟是兵部尚書帶著一隊軍衝了過來。
「微臣見過睿王、王、文淵侯!」孫尚書下馬行禮道。
「孫尚書,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景韶開口問道,這麼多天來,總算是看見一個自己這邊的人了。兵部尚書示意後的軍稍待,走到景琛的馬車前,景韶立時驅馬湊了過去,但是並不下馬,就站在他背後。
「微臣也不清楚,」孫尚書低聲道,「皇上連日不上朝,封了所有的消息,前些日子四皇子突然宣佈代行監國之職。」
「那,今日大人前來……」慕含章蹙眉,就是不知孫尚書前來是誰下的命令了。
「是皇上的旨意。」孫尚書立時答道,從袖中拿出了一道手諭,雙手遞給了景琛。
景琛展開仔細看了看,上面著實是宏正帝的筆跡,要他們兄弟兩人將兵將置於五十里大營,隻進宮。
景韶皺了皺眉,悄悄將一個兵符塞到懷中人的手心裡,在他耳邊輕聲道:「你一會兒帶著左右護軍去那片林子,一旦我放出煙火,你就帶兵衝進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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